第69章 木家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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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一时间竟失态到打翻了一只茶盏。

茶盏落地的瞬间便四分五裂，那清脆的声音，惊动了偏殿守夜的嬷嬷。

“娘娘，您怎么了？”

太皇太后仿佛没看见段意铁青的脸色，喊住了准备进来查看的嬷嬷：“无碍，不用进来。”

待门外的动静小了下去，太皇太后才看向段意，幽幽一叹，目光有些深远：“段首领请回吧，哀家当真不知朱雀印的下落。”

段意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收起了青龙印，起身离开，只是来到窗边时，还是停下了步子：“太皇太后以为，闲王如何？”

“阿玉自幼离京，久不经朝堂，恐难当大任。”

“属下明白了。”段意微微点头，这次没再停留，飞身离去。

太皇太后看着段意离去的背影，在桌边枯坐许久，久到油灯都已经暗下来，才站起身，从梳妆盒中取出一块赤色印鉴，拿在手中轻轻摩擦。

那枚赤色印鉴上，有一只朱雀展翅飞翔，赫然就是方才太皇太后口中不知所踪的朱雀印！

将朱雀印收拢入怀，太皇太后闭了闭眼，神情疲惫，低声呢喃叹息：“哀家终归还是老了。”

段意的考量，即使他没说，却是瞒不住她的，她也明白那道始祖皇留下的圣旨对如今的暗部来说，已经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咒。

她也同样清楚的知道，这道圣旨一日不除，对于慕容家来说，就一日不安稳，可，这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她如今已百岁有余，前半生，她活在姐姐的庇佑下，哪怕在战乱中，也幸福安乐，未曾被战乱波及，始祖皇统一中原后，她嫁与始祖皇的胞弟，成为王妃，与王爷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也不曾经历内宅阴私，哪怕是始祖皇心力衰竭而亡，王爷被迫继位，也未曾被后宫所扰。

后半生，她承袭姐姐和丈夫的遗愿，尽心尽力教导孩儿，守着慕容家的江山，做一个辅佐帝王的皇后，然后是太后，最后成为太皇太后。

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一堆虚名，她甚至连那个自小看着长大的侄孙女的命都没能保住，让她的重孙从小受尽苦楚。

如今她的生命也该到头了，她无私了大半辈子，只想在最后的这段时日里，为木家，为自己，自私一回。

“阿玉那孩子搬入闲王府，哀家还未送他乔迁礼，金嬷嬷，你出宫一趟，把这个盒子，交给闲王。”

而这边，段意披着月色回到如意酒楼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月光下依偎着的两人。

段意虽从未与这二人正面接触过，但他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正是他方才才跟太皇太后提起过的，施礼和沈错。

而当他出现的一瞬间，沈错便发现了他，见他站在不远处没有动作，沈错也不着急，揉了把埋在她脖颈处的脑袋，低声无奈的叹息：“我们等的人来了，你乖一点行不行？”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男人这么粘人呢。

施礼轻哼了一声，用力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拜他良好的视力所赐，仅管隔了些距离，在月光下，他依旧看清了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不由得撇了撇嘴：“黑不溜秋，胡子拉碴，这就是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带着茗，要独自出来见的人？”

施礼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赤裸裸的嫌弃，不仅在他身边的沈错听清了，站在不远处的段意也同样听清了。

段意眼角一抽，隐晦的打量了一遍自身的穿着，又摸了摸不算很长的青胡渣，陷入了沉思。

黑衣是他们暗部的统一服饰，而他如今已经年过半百，蓄一点胡渣不过分吧，因为职业所在，他并没有像其他老头一样留长胡须，就这点胡渣，也每天都在认真打理，应该也不能算施礼口中的胡子拉碴吧？

还有，他印象里的施礼，是个冷静，理智，哪怕身处逆境，也不会放弃，自乱阵脚，自暴自弃的有才之士，他现在这酸溜溜，软叽叽的小白脸模样，和他印象里的那个狼崽子一样的少年，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有那么一瞬间，段意甚至以为他还没睡醒。

沈错无语凝噎，幽幽的看着面带挑剔的施礼，使劲儿捏了两下他的手，磨了磨牙：“施礼你够了！我要是不带你，那你现在在哪儿！”

这个狗男人，茶言茶语用得是愈发得心应手了，也不知道到底跟谁学的！

施礼哼了哼，没接话，手上却变本加厉的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段意也不愧是暗部的首领，无语了一会儿，便装作没看见没听见，神色自如的走到了两人身边，定定的看了眼满脸无奈的沈错，扯了扯唇：“沈小姐，久仰。”

沈错捏了捏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又安抚性的揉了揉，才轻轻颔首：“段首领，幸会。”

两人一个眼神锐利，一个目光平和，只一句简单的问候，却有种刀光剑影之感，叫人轻易不敢踏入其间。

察觉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被无视得彻底的施礼不太开心，眼眸暗了暗，忽的将沈错往身后一拉，同时往前迈了一步，遮住了段意打量她的目光。

那旁人无从插入其间的氛围，霎时间破了个干净。

施礼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错愣了愣，望着身前那个高大清瘦的背影，有些好笑，却也没反驳什么，乖巧的任由施礼将她挡着，安静得站在他身侧。

段意扬了扬眉，眼中再次闪过无语，似笑非笑的看着神情淡淡，眼中却含着让人看不清情绪的黑雾的施礼：“在下已年过半百，施公子倒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之前就听手下说过一些施礼对沈错那超强的占有欲，可他已经是个能当爷爷的年纪了，沈错才多大，他又不是变态，会看上一个能当他孙女的女娃娃，倒也不必这么防着他。

施礼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没搭话。

段意倒也不在意，他和施礼虽是第一次碰面，但两人也交手数次了，对于施礼的脾性，他还是清楚的，要是这就在意生气了，那他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二位远道而来，不如进去坐坐？”

沈错和施礼都没意见，这里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由段意带路，三人进了如意酒楼，段意倒是也没带他们去黑市，却带着二人上了四楼，这里，是如意酒楼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哪怕是皇亲国戚来了，也不开放。

“蔽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见谅。”

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沈错却不放在心上，说实话，就算是他拿出什么珍馐茶点出来招待，她也不敢吃，鬼知道他会不会下毒什么的。

“无碍。”沈错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刺刺的打量了一圈房中的摆设，眼中划过一抹流光，这屋子的装饰摆设，竟然有一股浓浓的现代风。

又想到，这个暗部的接头暗语，是现代的汉语拼音，之前她只以为，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现代的游戏形成，有汉语拼音不奇怪。

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系统说过，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个游戏，也不过是世界意识自救的手段。

那么，本该在后世才出现的汉语拼音，现在就出现了，且只有暗部再用，而这屋子中透着的现代风格，这处处都在彰显着，这个世界里，曾有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有没有穿越者，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种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便轻轻放下。

“明人不说暗话，段首领，此次我夫妻二人前来，是想问问段首领，有没有兴趣，让龙椅上的人，换个人来坐坐？”

此话一出，房间中突然陷入了沉默中。

施礼一愣，他知道沈错今晚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说服暗部，好让他们的计划能够进行得更加顺利，否则他也不会说什么也要跟着来了。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沈错居然会这么直白的目的说出来，连忽悠一下都不愿意，这可真是

真是附和沈错的风格。

宠溺又无奈的看了眼抛出炸弹之后，还一脸平静的沈错，施礼无声的笑了笑。

罢了，不管她做什么，总归他都是会护着她的。

段意也被她这直白的话语给噎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眯着眼，颇具威慑力的盯着笑意吟吟，仿佛只是问了句今天你吃了吗的沈错：“沈小姐夜半三更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来消遣在下的么？”

同时，也让他不得不怀疑，施礼的人是不是混入了他们中间，否则的话，怎么他今晚才找了太皇太后，说了这个问题，一出来，就遇到了同样要和他谈这件事的施礼夫妻二人？

还有，暗部的暗语，只有暗部的核心人员才能看懂，之前刺杀慕容玉的时候，为什么暗语会突然出了问题？

因为之前追杀慕容玉的时候，暗语出了岔子，导致追杀失败，让慕容玉活着回来，皇帝已经再怀疑暗部的忠诚了，之前他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人。

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了。

沈错没在意段意的态度，依旧端着一张笑脸：“西域十二国异动，因皇上早年的铲除异己，收拢兵权，朝中如今却无可领兵的将领，暗部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有能力让建昭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此次异动，却因为要帮皇上的私人恩怨，甚至贴身保护皇上，而被绊住手脚，皇上为了让已经年迈的木老将军能够挂帅出征，木家已经接到了让木婉仪入宫的密旨。”

沈错停顿片刻，想起了那个在宫宴中对她释放善意，温柔洒脱的木婉仪，牵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

“段首领应当比我清楚，木婉仪对木家的意义有多重要，木老将军一辈子为国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临老了，却还是要被皇上用唯一的孙女威胁，段首领觉得，木老将军先是女儿不明不白惨死宫中，后外孙被驱逐出京，如今唯一的孙女也要被人拿捏，如此种种，木老将军还会为皇上尽心尽力么？”

她也是从施礼那里得知了木婉仪即将入宫的消息，才想起来游戏里是有这么个人的，在游戏中，木婉仪的id，不叫木婉仪，而是叫仪贵妃，游戏里，这位仪贵妃，深得太后宠爱，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是女主苏蓉蓉的贵人之一，在苏蓉蓉遇险时，几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但她的下场却算不上好，在她怀有身孕时，被宫妃暗害，一尸两命，而也就是木婉仪死后，让本就因慕容玉的死而心力交瘁的太皇太后，失了最后一口心气，也跟着去了。

“几代忠良的木家被逼至此，段首领以为，木家当真不会反么？而段首领，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忠肝义胆的将军府，被残害至此么！”

暗部的存在，可是游戏主线的重中之重，设定及其详细，从它的创立，到如今的发展，都写得明明白白，而暗部的历任首领，其对建昭的忠诚，堪比皇室慕容家，包括这一任的段意。

而如今的老皇帝，并不是什么明君，甚至因为他的一些举措，几度险些置建昭于危险之地，她就不信，以保护建昭为己任而建立的暗部首领段意，能够一直容忍这个老皇帝乱来！

显然，段意确实不会容忍，若他能够一直容忍，今晚就不会私下去见太皇太后，索要朱雀令，也不会在此时，与沈错二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沈错抛出来的消息，震得段意呆立当场，瞳孔紧缩，西域异动他是知道的，也同样知道皇上准备让木老将军前去平乱，但他却从来不知道，皇上竟然要让木婉仪入宫！

他怎么敢的啊！

不过段意也不是一般人，尽管这个消息震得他头晕目眩，但他却没当场失态，不过他也没怀疑沈错再框他，毕竟这事情很好查，若她所言不实，要不了几天谎言就会被戳破，她无需撒这个谎。

但，这么重要的消息，掌握着建昭最大消息网的暗部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得到，看来，皇上是真的不再信任暗部了。

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段意看着沈错，苦笑一声：“在下很好奇，沈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消息居然如此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