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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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他吗。

嫦娥姐姐听完她的一番说辞，只抛出了这么个听上去很土的问题。

橙儿不应声，趴在窗边拨弄织衣的七彩丝线。

到底爱不爱呢。

大约是爱的吧？她在心里问自己。

嫦娥姐姐说：“你本是女子，同他表明心意已实属不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寻些不入流的理由来搪塞，若是我，我定再也不理他了。”

这段事儿始终是梗在橙儿心中的。

黑鹰是聪明人，时常与官老爷打交道，自然知道怎样把话说得漂亮。他那套拒绝的说辞自然也足够圆润，拿来拒绝普通女子不在话下。

可她是仙女，那些事，她都不怕。不论还魂续命还是别的什么，她都可以做得到，但黑鹰的初衷，不也还是拒绝她么？

“二公主，你是仙，他是凡，他那般傲气的天之骄子习武多年还不如你动动手指头，心里头也定是会有落差的。”嫦娥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言道，“若是他娶个凡间的官家女子，举案齐眉共活一世，也不必有仙凡一说，于他而言也许更轻松些。”

橙儿压着怒气，索性道：“谁稀罕，本公主从头到尾都没想过痴缠，他爱找谁就找谁去。他不中意我，我也不见得是个多情深的！”

仔细想想，自己真的喜欢他么…

黑鹰武艺高强，是个难得的对手，长相俊秀，浓眉挺鼻，独有一番风味，若放到街上去，是其他男子十个八个都比不了的。说他不解风情吧…又有着几分深沉和内敛，让人看不透。

但这些真的足以让她爱上么？

仙界也从来不乏这样的人物，自己为何却从未动情？

会不会只因他是个凡人，才对他生出了其他情愫来着？

当时表白也不过是一时脑热，在那时那景的气氛之下，一时兴起便那么做了，冷静下来后，发觉自己也并不大能消受得来与他做亲密事。

显然，黑鹰也是。

不论是出于保全她的面子还是真的想跟她试一试在一起，现在的结果都一样，很明显的——

不尽人意。

她堂堂仙界公主，何须将就？

害人害己，不如抽刀断水。

黑鹰看着面前沉静的女子，觉得她有些不像她。

“此话当真？”他问。

橙儿听着这话，心口抽痛，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就算期待已久也不用如此愉悦吧？

好歹也该表现出一丝丝不舍得吧？

再或者，也该假意挽留一下？

她一个仙女，跟他表白他磨磨唧唧不愿接受，跟他分手他倒是挺爽快。

橙儿唇角的笑僵了僵，再也挂不住，怕被他看出猫腻，索性直接背过身去，悠悠踱了两步。

“自然是真的。黑鹰，我并非怕跟着你吃苦，只是此事来得突然，我明白你是不想当着众人拂了我的面子，而我从未真正爱慕过谁，大抵也只是一时对姐妹们羡慕得紧罢了。”

“既然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便不该一错再错、继续影响你的生活。”

她语气愈发淡，一字一句融入风里，洒脱得要命。

黑鹰静了好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淡声道：“也好。”

他心中有种别样的情愫悄然生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会为这时候的“成全”而后悔。

他这辈子注定责任重大，背负的东西太多，无法为自己而活，何必把她也拖入泥潭。

既然早已把生死都置之度外，这情爱，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是，她是仙女，也许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但他也深知，她该有的幸福不该是刀光剑影的。

“二姐”青儿握着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不是说好一起去京城过活的吗…我还等着你监督我练功呢…”

“你这是哪的话，有马公子陪着你，哪还有空理我，你啊…管好自己便是了，休要自作多情想着给别人做说客。”橙儿无奈瞧了她两眼，将她抱住，轻抚着后背，叮嘱说，“若是受委屈了便立刻回天庭来，姐姐替你作主。”

蓝儿凑过来：“二姐，还有我呢。”

柳宜宣道：“是啊二姐，不然你还是到凡间去吧，我还想着让黑鹰教我武功——”

话没说完，蓝儿就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疼得他住了口。

橙儿下意识地朝黑鹰看去，不料目光撞个正着。

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先前去百花园摘了些仙草，让仙娥做成了仙草糕，也好给七妹补补身子；清芷居给我送来的玲珑雪贝坠子我也戴不着，给五妹拿去罢；六妹托我找的锦云轴借着了，你好生保管”橙儿一边说一边示意仙娥将东西拿来。

最后手中还剩一柄剑，她走到黑鹰面前停下，握着剑给他，目光真挚笑了下。

“实在想不出你喜欢什么，便到藏宝阁随意拎了柄剑出来，你不准不收。”

黑鹰负手而立，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橙儿硬着头皮又道：“自打来天庭，你那柄剑也不知丢在何处了，眼瞅着你就要回去当你的天下第一名捕，没个傍身的武器怎么行——”

黑鹰轻笑一声，“怎么不行？”

最最重要的都丢了，一把剑有什么丢不得的？

他是铁了心要给自己难堪？橙儿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缓缓沉下。

却被他有力的大手握住。

不是剑，是她的手腕。

橙儿没半点防备，被他拉入怀中。

她正惊讶这人怎的突然如此上道了，便听着他在耳畔说：“橙儿，你都不要我了，还藏着我的剑做什么。”

她身子僵硬，被他抱得紧，闭了眼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黑鹰似笑非笑缓缓重复了一遍，下巴抵在她头顶，无比亲昵，“二公主可会想我？”

“什么？”

他的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

橙儿换了换脑子才跟上他的回路，冷声道：“不会。你做事都讲究因果，你倒是问问自己的内心，我为何要想你？情缘至此，我已无悔，问心无愧。该感谢的，该致歉的，我也都与你讲明白了。”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心里挺舒坦的，仿佛真的已经完全想开了。

但她却不知道，有时候谎言说多了，就连自己也信了。

始终只是个谎。

黑鹰垂下眼睫遮住情绪翻涌的眸子，将她肩膀环抱得更紧些，开口虽冷淡但也含了几分不解委屈，轻声道：“我究竟错在何处了，能让二公主如此不留余地？”

“黑鹰，我向来不爱讲情面，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事实如此，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都没错，也不必强迫彼此，日后没准我们都会收获好姻缘。”

她静静伏在他怀里，享受这少有的亲昵，任由自己不为人知的贪念疯狂滋长蔓延，但不允许这感情在心里生根。

及时止损，这是她学会的第一句成语，足够警诫她漫长凛然的一生。

旁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氛围也说明了七分。

橙儿突然不肯跟黑鹰回凡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而六位姐妹都明白，橙儿不是爱耍小性子的人，她既做了决定，恐怕是真的要同黑鹰断了关系。

她没跟任何人倾诉，黄儿就是想帮她出头，也不知道该从哪出起。对所有人来说，这件事都有些猝不及防。

黑鹰虽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过她会真的不跟他去凡间了，没想过她会如此决绝果断。

想到这，心里又有些讽刺。

这不正是自己要的结果么。

橙儿身心抽离得如此之快，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应当高兴才是。

怎的就如此心痛呢。

王母娘娘不愿再看二人胶着，出声道：“时候不早了，无事便启程吧。”又面向橙儿道，“天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眼下赤脚大仙去了，我正愁没人帮衬，橙儿肯留下来倒也好。”

橙儿无声地点了点头，看向黑鹰。

眼里没别的什么意思。

只是想多看几眼罢了。

从今往后，这个人就是再俊再优，或死或生，都统统与她无关了。

黑鹰瞅着她眼里清澈无比，心里没由来的一堵。

男人在世，像他这般武艺高强、品行端正、不拈花惹草、不热心风流的，她上哪找第二个去？

喜欢的时候把天涯海角挂嘴边儿，不喜欢的时候哦不好意思您哪位我们熟吗？

他抓心挠肺的。

这仙女就高人一等？就可以玩弄他人感情？就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凭什么？

“二公主，借一步说话。”他耐着性子道，说完率先走开了些。

橙儿快步跟过去，“该说的不是都说了？”

她步子急，在他回身时没刹住，生生撞进去，又连忙窘迫地往后倒了两下，才堪堪站定。

“你可是有了其他中意之人了？”黑鹰目光深邃。

橙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索性点了点头，“你知道了？”

“”他低笑了声，低沉清澈，“还好你不会说谎，不然我这条命真要搭在你身上。”

橙儿被他如此直接地揭穿，反而也笑了，“你的命是你的，是天下苍生的，与我何干？”

“嗯，这也是我要同你商量的最后一桩事。”黑鹰唤了她一声，“橙儿。”

商量个屁，橙儿气得白眼都不知道往哪翻，我和你说分手，你到底放心上没？

商量这个商量那个的，没完了是吧？当我真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是吧？

谁给你这种错觉的？

她越想越火大，却被黑鹰下一句话浇了个干净。

“两月后我便要出征宁贡国，便允许我提个过分的要求罢。”

“橙儿要多多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