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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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一反常态，倒是跟黑鹰有许多话说，期间又补了份吃食给黑鹰送进包房内，还让小厮进去打扫了一番，招待无微不至。

橙儿看在眼里，无解却不好说什么，只是在那黑衣男子出来时，微微偏开目光，与四妹低语。

黑鹰握着剑立在大堂离门最近的桌边，馆内半开窗外有青白色的日光，衬得他英俊又挺拔，薄唇紧抿，面上看不出几分情绪。

但橙儿只是方才那一瞥就知道，他心中不悦，十分不悦。

半晌，青儿跟黑鹰谈妥了事情，凑到橙儿这儿来：“二姐，天龙和柳公子都在京城，柳公子的姐姐也需要人照顾，我和六妹此次便顺道同黑鹰一起回京。”

青儿平时虽顽皮，但此次显然不是玩闹，言语间并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就是单纯告诉她一下。

橙儿微微蹙眉，想都没想：“我不同意。”

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强硬，她又立刻改口，改得更加生硬：“不要总是麻烦别人。”

黑鹰听得清透，眼底晦暗。

他从未意识到她这么想把他从生命中划分出去，将他划分为无足轻重的“别人”。

“二姐”阿绿在桌下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这么说，伤人是一回事，伤自己也是一回事。

何必呢。

阿绿抬头打圆场，假意瞪了青儿一眼：“二姐是担心你给黑鹰添麻烦！怎么这么不懂事！”

添麻烦

黑鹰回头看了她一眼，启唇客气道：“举手之劳，不碍事。”

他目光幽幽，转到橙儿身上：“不麻烦。”

橙儿心中仿佛被钝器击中，打得头脑发昏又莫名清醒，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眼望过去，幸而那人已经没在看她，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愧疚。

为数不多的人回忆印象里，黑鹰从不觉得她烦。

即便她从下凡以来，不遗余力地给他添了许多真切的麻烦事儿。

他那般优秀骄傲的人，在遇到她之前，应该从未丢失过犯人，从未被打入监牢，从未上过囚车

但愿这些新奇体验在他的人生到此为止，他依旧优秀，站在云端，是凡人中的佼佼者，甚至此次回了京就会得到封赏，立业成家，从此青云直上，这一段插曲也会被尘封在记忆深处，不再被提起。

“二姐，上次的事”青儿欲言又止，“顺风耳说有什么情况会及时来京城告知于我，但你我现在都没有灵石在身，到时若是有什么麻烦，我该怎样告诉你呢？”

橙儿阻止龙王降水那棘手事儿，差点被她忘了个干净。

“”她脑子里有点混乱。自己不是三妹，做了骄横之事可以不计后果，这一次，一边放手一搏，一边又为坏了天庭的规矩发怵。

着实有些头疼。

“二姐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若是母后那边有什么动静也好第一时间想对策？”蓝儿心里其实复杂了下，还是壮胆提议，如果二姐答应，意味着一路上要跟黑鹰和平共处。

这会儿没有灵石，就算快马加鞭不停歇，也要十天光景。

果然，橙儿开口：“不必了，我——”

“二妹。”红儿从厨房门帘掀起一角，脸露出四分之一，冲她招手，“你来。”

橙儿点点头，还不忘回头板着脸交代青儿：“不许走，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谈。”

她总觉着大姐的神情，一定是皱着眉心的。

红儿放下帘子的手一顿，转了方向踱出来，到黑鹰面前，有礼地笑：“黑鹰，稍坐下再走吧，我同二妹说些事情。”

话里信息量略大。

食神在这，红儿不可能离开，那意思是，橙儿也会一道离开？

黑鹰淡淡点了下头，选了靠近的桌子坐下，碰巧有客人进来，谈论着这日发生的事情。

“真可惜啊这梁大小姐昨日还在比武招亲呢，今日就只剩一口气儿吊着了，你说奇不奇怪？”

“这幸好啊，没哪个男人跟她扯上关系，不然年纪轻轻当了鳏夫多不吉利啊哈哈哈”

这事儿虽新奇，但也不是没发生过，人们只当个饭间闲谈，可青儿和阿绿却不可抑制地将这事儿与之前的某件事儿联系起来，不约而同看向通往厨房的帘子。

“二妹，你立刻启程去京城。”红儿时常总是温婉些，极少如此指挥安排人，表情不算紧张，但也不轻松。

橙儿说：“大姐，我不想再跟他——”

红儿出声打断：“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你我都一样没有灵石，跟黑鹰一起走，最起码可以保证你一路上的安全。孟芙已经来过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来做什么，但我推断跟你的事有关，你先离开避一避。”

橙儿脊背发凉：“孟芙？”

地府高官，凡人将之称为孟婆。此次橙儿乱了冥界规矩，秩序混乱，孟婆很可能是来收魂归位的。若是碰到，搞不好会报复一二。

地府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天庭一向不爱与他们来往。

“嗯。”红儿握着她的手，“天庭即将有魔物降生，母后恐怕还分不出精力来管这档子事儿，我怕没有天庭庇护，冥界会对你不测。我已托三妹和金吒回天，寻机会取回你的灵石，在那之前你跟着黑鹰走，他有能力护住你。”

“大姐，他只是个凡人，何来能力护我？若真是冥界的人追来他又能如何？不行”

护着她？以什么身份？

她摇摇头：“先前已经给他添了不少乱子，不能再”

“我惹出来的乱子，我会自己负责。”

红儿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二妹，你阻止龙王降水的初衷，也只是对黑鹰有私心，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呢？”

“”

一针见血，橙儿有些茫然，半天才道：“此事是我欠考虑，但其实也不全然是为了他。”

这话假到她自己都不信。

她从不悲天悯人，认为这天地自有规矩，无需插手，神仙也无权干涉，只需干好本职工作便可。

遇事沉静冷硬，即便当年七妹和董永爱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她也是姐妹中唯一保持着理智的那个。

可那时她只是想着，黑鹰这一世若是死了，世上便再也找不着这么个人了

她不知道黑鹰会不会死，但凡人命格，又是她接触不得的东西。

脑子一热，想着，除了去欺负欺负龙王，好像也没其他办法。

哦，说起龙王，跟地府的交情是不错的，这西海小幺龙女和地府三太子的爱恨情仇就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不管以前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冥界地府、西海龙宫两家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所以大姐猜测孟芙在收魂路上会为难她，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红儿把她推出来，让她自己拿主意，又转回去帮食神打下手。

黑鹰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徘徊，嘴里却是喊别人：“青儿姑娘，蓝儿姑娘，该走了。”

“我跟你们一起走！”橙儿没看谁，自顾自走出去，擦过他的手臂，发丝灵动又轻盈。

“真的啊？！”

“二姐，太好了！”

青儿蓝儿跑着跟出去。

黑鹰垂下眸，心里那点愤怒和不满一下子消了个干净，方才她那些伤人的话仿佛也被抛到脑后去了，唇角漫起不易察觉的暖意，回身对各位抱拳：“告辞。”

黑鹰这人透着股木头劲儿，脾气上来了也是硬得很。直至出了城，愣是没跟橙儿说半个字。

以前好歹是个会拌嘴的，现在倒只会闷着了。橙儿也知是自己说话伤人，都没让他吃顿饱饭再离开，本想先开口服个软的，现在却跟他扭捏上了。

马车里青儿撩开帘子，趴在窗子框沿儿，看着骑马二人谁也不理谁，忍不住开口道：“二姐，方才有几个来吃饭的客人说梁满昨日还很精神，今日就只剩半口气儿了，怕是不行了，你说，她会不会是被”

“嗯。”

橙儿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心虚地看了眼在前面引路的黑鹰。她不想让黑鹰知道自己为了他破坏天规，也不想让他因愧疚再对她好或是做些别的。

堂堂天上二公主，不需要扮可怜去博取一丝温情，她的自尊不允许。

“二公主。”

黑鹰让马停住，掉头回来，目光落在她洁净无暇的脸上：“要下雨了，到马车里去。”

橙儿一想到要跟他共处于密闭空间，就浑身不自在，偏开头道：“不碍事，估摸着也快到驿站了吧？找个客栈先住下吧。”

男人呵了声，毫不留情揭穿她：“说得好像你知道驿站在哪似的。”

“你！”橙儿忿忿抬头，心道有必要说穿吗？

黑鹰没兴趣再讽她，这个季节的风雨来得急，若是真让她淋上场大雨，那又要在路上多耽搁了。想法刚出来，雷电就嚣张起来，他不耐地抬下巴：“别废话，不想淋雨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