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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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鹰压抑情绪，深长出一口气，认命似的点点头，“你向来伶牙俐齿，我懒得同你争。但你今夜不知好歹得有些过头了。”

他并非责怪，也未恼火，只是如此说。

哪吒顿时有点迷，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就目睹他们俩你来我往地对峙，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说了，那阴蚀王算哪门子的舅舅。把橙儿放弃记忆这件事当作契机，一直伺机攻打天庭，可橙儿却把他当亲人。真讽刺。

这样的人居然是自己的队友，那自己算不算是亲手把橙儿往火坑里推的人呢。

哪吒心觉，自己周身变数实在太多，就这样莽撞地寻上橙儿似乎是个不好的做法。奈何自己之前急于找到她，没想这么多。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便是最重要的。

今夜黑鹰的话倒是点醒了他，橙儿知道的事情太多未必是好事。

哪吒对着她的脸，却妖孽不起来，反而有些拘谨，大约是太久没同她讲过话了。

“橙儿，是我太想见到你了所以来看你一眼，其实你们不必争执，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安全便好，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等我处理好了便来寻你。对了要多小心”

尤其是阴蚀王

橙儿走过黑鹰，对哪吒微微笑：“好。下次来时将阴蚀王舅舅也带来，我带你们去吃京城最好吃的火锅。”

“嗯。”哪吒心思复杂。

离开后，只剩橙儿黑鹰二人。

黑鹰忍不住说她：“你一口一个舅舅叫得亲切，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橙儿云淡风轻：“重要吗，反正谁都信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我也不会真的见他。”

“你不见他，他就不会来见你么？”黑鹰语气也不大好，冷笑道：“也是，你从来都是如此自以为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还是如此没长进！”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可一团乌黑的烟滚滚而来。

“你们唱的这是哪一出儿啊？”

黑烟在黑鹰周身玩闹似的绕了两圈，一名鬼魅女子自脚踝慢慢显现，一袭比她身材宽泛很多的红色衣袍，脸蛋儿分别是个少女，周身却阴冷。

橙儿觉得有些许熟悉。

听她的话，貌似对自己也很是相熟。

“你又是谁？”橙儿明显还未从方才的争吵中完全脱离，只是话语中的不满也不全是迁怒。

“唉”，那姑娘做作地叹了声气，“二公主，亏我一直记着你，一出来就马不停蹄来寻你，你也太冷漠了。”

“一出来就来寻她？”黑鹰淡淡扬眉：“曙柏可有些日子没跟案子了。”

那女人扭头对黑鹰嫌弃道，“你可别说我了，你是怎么回事啊，我孟芙生平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你不是说会对她好吗，就这样对她好的吗，男人的话真是不可信。”

黑鹰轻咳两声，并不能阻止孟芙把话说完。他古怪地瞧了橙儿一眼，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否该让着她，被后者一个挑衅的眼神挡回来。

算了，橙儿从不娇蛮，吵嘴而已，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嘛，她未必会将这些放在心上，黑鹰也懒得再去想这些多余的问题，对孟芙问道：“若我没记错，你曾说，作为地府一官，不可再来凡间，为何又突然来此？”

“还不是阴蚀王做的好事。”孟芙将事情娓娓道来。

地府有只千万年的神兽三头犬，那本是只恶犬，但近些年来地府太平，都将它作为一只宠物来养，孟芙将它喂养了几百年，没想到让阴蚀王给拐走了，阎王爷大发雷霆，让她把三头犬给找回来，还扬言，若是三头犬回不去，孟芙也不必回去了。

孟芙一脸难以置信浮夸道：“老娘在地府伺候鬼魂也就罢了，如今一只狗也要我操劳，这地府着实不景气。”

黑鹰若有所指地看了橙儿一眼：“你的好舅舅，没来找你，倒先把别人家的狗子偷了。”

橙儿听得嘴角直抽，“换个角度想，也不一定是阴蚀王将它拐走。我们以人为例做个设想，若你长久以来都未能发挥自己的才能，突然出现一人告诉你可以将你重用，你也会跟他走的不是么。”

孟芙：“可他只是条犬，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哪里会想那么多哦。”

橙儿暗暗摇头，叹这神兽竟如此悲哀。

“所以你是要寻阴蚀王，向他要回你这犬么？”

孟芙点头，总算认真了几分：“嗯，总是要把它找回来的。”

“哦，那你去吧。”转眼，黑鹰已拉着橙儿往屋内走，并不打算管这桩闲事。

孟芙连忙跳过去拦：“别，别这么绝情嘛，我不能见光，白天不能出来，效率太低，不知何年何月才找得到了，更何况我又打不过阴蚀王。”

黑鹰点点头绕过她，“说得有道理，那放弃好了。”

孟芙在他们背后喊道：“你们夫妇俩有没有同情心啊！”

黑鹰似乎是被“夫妇俩”几个字愉悦到，把门关上前，悠悠道：“我们夫妇俩怕是连那只犬都打不过，更别提阴蚀王了，不过作为朋友，祝你好运。”说着带上了门。

橙儿方才在哪吒面前那么呛他，现下独处，居然有点犯了错误之后的小心慌。

黑鹰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偏偏这女人喜欢气他，终究是自己爱的人，她现在记忆残缺，喜怒无常，又能说她什么呢。从前父亲常说，对自己所爱之人要有无限量的包容之心，他想，自己现在算是悟到了那么一点。

橙儿清咳两声，看向已经没动静的木门：“她说的事”

“你还生气么。”黑鹰显然不大在乎孟芙。

橙儿想想先前自己说的话着实过分了些，心里感慨这男人的性子远比表面上看上去温和得多，哪还有什么气。

“黑鹰，与其说是同你生气，不如说是同我自己生气。待在你身边我确实感到心安，但也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透过案上的烛光，黑鹰看着她的眼睛，“近来我确实有些胆小怕事，请你理解，我想保护你，我的力量有限，所以总是想要把你划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我承认这样并非什么君子之举。”

橙儿在这种宁静的时刻，罕见地深刻感受到他的不安，她伸手摸到他的掌心，同他十指相扣，“大名鼎鼎如你，也会有害怕之事。”

她有些鼻酸。

“当然。特殊时期，你乖些。”黑鹰语气异常温柔，顿了下，想起方才橙儿气头上讲的话，“待阴蚀王和哪吒消停些，我便带你去见你的家人。”

他伸出手抚她的黑发，两人几乎挨着坐，气氛烘到了，仿佛顺其自然，距离越来愈小。

“想亲我？”橙儿望着近在咫尺的高挺鼻梁，脱口而出。

黑鹰喉结上下动了动，“嗯。”随后抬起她的下巴，送下一个短暂的吻。

她攥着黑鹰的衣襟，再三确认着他的眼神：“先前，你说的是真的么？”

“嗯？”

橙儿故意掩面轻咳，起身踱步至完全背对着他，收敛去几分羞涩，才望着窗外道：“黑鹰，你我当真是一对夫妻么。”

黑鹰从身后抱住她，单手环着她的肩膀，“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你的姐妹吗？”

“记得。”王爷婚宴上出现的那两三位。

“若说起嫁娶习俗，我确实欠你。你们姐妹七个中，正经办过婚事的也只有大姐和七妹。自你我确认心意后，我便尽可能地时刻将你带在身边，那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便是周府未来的女主人。在感情上，我迟钝了些，话又少，你也没少同我生气，但那时的你十分笃定，我爱你，非常爱你，我们分不开。”

黑鹰的话很多，他努力想要把过去的事情讲给她听，给她一些安全感。

橙儿放佛在听别人说故事，那是一对快意恩仇的江湖情侣，女主角却很难带入自己。

“我现在是不是变了，变得懦弱，变得不自信，变得患得患失，不愿相信，不愿付出。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了，我想不起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确定喜欢的是现在的我么。”

“何必自我否定呢。”黑鹰低头吻她头发，吻她后颈，“你明明变得可爱，变得依赖我，我巴不得好好疼你，当然喜欢你。”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会一直喜欢。”

橙儿很感动，又似轻轻叹气，“你如何确定呢，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同我在一起，完完全全打乱你的人生轨迹，若没我拖累，你怕是比现在过得好得多。”

“橙儿，这桩事我便要同你讲讲理了。并非是你拖累我，当初我是心悦于你的，但碍于这名捕的职责，唯恐拖累你，拒绝过你，对你冷眼相对。那时你同我讲，要同我天涯海角。你有那份心，现在我怎舍得丢下你，让你自己受苦。若我不爱你，现在狼心狗肺一般抛下你也就算了，可我爱你，即便我只是个凡人，也会竭尽所能，保护自己的女人。”

他的女人

橙儿听得面上一热，稍稍挣开他手臂的束缚，“旁人都说你不善言辞，我看倒是花言巧语得很”

当晚，黑鹰侧躺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地拍着橙儿的背，将她拢着，讲过去的事情一件件讲给她听。

橙儿时不时会吐槽几句。

“原来我们的感情真是打出来的啊”

“这么说来，你从前还真是个木头”

“你妹妹真是个小烦人精”

“我违反天规是为你，后来不得不逆转时间，如此说来，你哪也不准去，现在是该陪着我的”

“我以前居然那般喜欢你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现在也是被你吸引着的。”

总算跟她讲了讲那些过往，日后她应该不会傻傻地相信阴蚀王和哪吒了。黑鹰有些口渴，突然想起什么。

他轻声问：“待你身上的浊气清了，我带你重新回周府好不好，做明媒正娶的周家少夫人好不好。”

橙儿未动，呼吸均匀，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无半点扭捏，毫无防备地，已经入睡了。

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场淡然地求婚，或是一个她永远是肯定答案的问题。

黑鹰无奈地笑笑，这下也不敢起身喝水，怕弄醒她，就这么睡吧，这么些天，他也累了，心里轻松下来，是在这一刻。

是在橙儿对他不再设防的这晚。

他心中也真正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