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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相公,为什么会麻烦?”刘氏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刘氏好奇的样子,使郑朗想到江杏儿,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漂亮容貌,身材都差不多。他没有掩瞒,说:“刘氏,余下人等好办,但你们夫妇二人以及一些首领,作恶多端,杀官杀兵,劫仓掠库,如果就这样将你们放了,朝廷会不会同意?”

会同意的,他们再“作恶”也不及宋江。

抗金英雄张叔夜将宋江捉住后,还不是允其投降?但现在朝堂不同,戾气冲天……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也不大好处理,余部肯定不用担心,一旦放回去,心中戚戚,多不敢再做乱,关健是张海,他不同于候小六,已经有了一定的威名,若是以后朝廷待之不好,再谋反,会有许多人附从。别的不说,李自成便是如此,打不过投降,缓过气再反,将明朝元气弄完了,若是争气倒也罢,关健他进入燕京城后,比崇祯更恶劣。直接造成一个更封闭更落后的王朝代替汉人王朝,然后……郑朗也担心张海与李自成这个王八羔子差不多,反反复复,自己力排众议,同意朝廷许和,可他再反,那么自己会十分悲催。

不如战!

会有牺牲,但不会严重,权当实战练习。

想到这里,说道:“刘氏,你回去吧,准备开战。”

咱不许你和,打吧。

“郑相公,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郑朗又大笑,被她这一句赌气的话逗乐了,岂要说张海,就是宋江又有何妨。水浒传将宋江吹得天上罕有,地上绝无,实际不然,张叔夜仅临时征召一千人,便将纵横齐鲁的宋江等三十六条好汉悉数尽捉。只是后来山东各地义军闻讯赶来,这才征召五千人,尽破各路义军。不是义军有本事,而是各地官员太过无能。真正遇到一两有能力的大臣,什么英雄好汉,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会灰飞烟灭。张叔夜手下散卒能及自己这五千多劲旅吗?况且张海定不及宋江,朝廷也不是宋徽宗时的朝廷。

然后说:“刘氏,你认为你们很勇敢是吗?问一问我手下的将士,赵保,赵胜,你们杀了多少西夏人?”

赵保与赵胜想了想说道:“相公,也不知道,哪里数得清,最少有五六十,六七十人吧。”

仅这两人,便杀死一百多名敌人,这些敌人勇力无一不胜过了张海的部下。

郑朗又说道:“本官在定川寨一战,面对十二万西夏精锐战士,西夏国主元昊亲自率领,也没有放在本官心中,你们手下那三四千人算什么?一勺小水,就想淹没沧海桑田,无知!”

“奴,奴……”

“去吧。”

“奴,奴……”刘氏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她是因为感到前途茫然而哭的,还是被郑朗吓哭的,或者感到命运不公平而哭的,但这一招还真管用。郑朗被她哭得直皱眉头,说道:“你莫要哭。好,本官给你一次机会。若要和,让张海亲自过来谈,他自命英雄豪杰,居然让一个妇人家出面,算什么英雄好汉!去!”

张海真有这个胆略,或许给他一次机会。没有,就等着受死。

军队渡过汉水,顺着武当山的北麓向金州出发。这时接到韩琦的消息,他数次击败郭邈山的义军,其中重要的首领范三也在一次堵截战中,被纪质在一个山谷杀死。

郭邈山余部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压缩在商州与长安南方商山到终南山南线一带,形势十分窘迫。而随着郑朗大军所过,邓州、随州、光化军匪患全部肃清,张海也被压缩到了均房二州西侧与金州狭小的范围内活动。

对朝廷来说,匪患已经没有那么严重。

说倒底还是一个用人的问题,不仅是连续重重处罚几个要官,使官员振作精神,物资到来,疏散了流民,还有一个人的因素。若是让范雍主持此次镇压,无论其他策略怎么安排,匪患也没有那么快减轻。

韩琦又在信中说,想办法将张海义军往北方逼,将两股义军合成一股,南北夹击,一劳永逸。是一个好方法,不知道是韩琦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纪质与景泰的提议。

郑朗回信说同意,率军翻越武当山西侧余脉,向竹山出发。

去兜张海军的后路。

到了竹山县,军民夹道欢迎,一是郑朗在民间声誉不错,二是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在此留下很好的政绩,司马光是郑朗的子弟,一任为官,留芳百世,竹山百姓至今依然在思念司马池。

其实郑朗这一行,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隐隐地有了后来岳家军一些影子,同样也隐隐地替宋朝军队正名。这便是基础。往大里说,便是动援群众的力量,排斥孙中山先生早朝的精英理论,这是辛亥革命失败与太祖成功给他的启发,着重发动群众参与!

没有进城,就在城外一片荒地上扎营。

张海义军听闻郑朗军队渐渐逼近,很是无奈,将军队不得不迁向金州西边的凤皇山。实际随着郑州朗军队向西,房均二州政斧功能再次全部恢复。不过宋军到达竹山,离张海部也不远了。

扎好营地,郑朗委拒房州与竹山官员的邀请,与往常一样,就在军营里与兵士同吃同住,这让一干官员羞愧万分。

天色渐暮,三军开始休息,明天还要赶路,直扑汉水上游,抄向凤皇山的南路。张海部逃,南北夹击,不逃准备负隅顽抗,就在凤皇山就地剿灭。郑朗也准备休息,兵士又来禀报:“相公,外面有一人自称张海,要求见相公。”

郑朗与狄青对视一眼,皆有些讶然,心里想到,还真来了?

一道走出来。

营外一个大汉跪在地上,四周几十名宋军如临大敌。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凶悍,不过民间有种种传闻,让诸将士心中紧张。郑朗看了看,认识,差一点将自己活捉,怎能不认识?

“小民参见郑相公。”

“嗯,你打算真降?”

“小民出于无奈,一些狗官想占我妻子,刻意苛剥小民,最后走上错误的路。如果朝廷处置,请处置我好了,全是小民的错,与其他人无关。”

“那我问你,你妻子现在何处,听闻你起事之始,有二十余盗,他们又在何处?这些人不前来,让本官如何看到你的诚意?”

“听娘子说,是郑相公让我前来的。”张海硬着头皮答道。

“错,远远不够,想要投降朝廷,你们才开始谋反作乱的那几十人与你家娘子必须一起来。”

“郑相公,你为何出尔反尔?”

“我是下过命令,只要投降朝廷,既往不究。可是命令下了很多天,你们仍然不向朝廷归顺,继续反抗。我大军西行一天,本官看到你们的诚意便少了一天。你还是回去吧。”

郑朗说话声音很轻,可话音里透出无穷的杀机。

内心来说,他不想招安,太麻烦,并且张海虽投降,但留了后手。郑朗直接点破,说道:“你诚意不足,本官不相信你的归顺。还有,是杀是放,你无从选择,也没有与本官谈条件的本钱!”

张海沮丧的离开,来到几里路外一处密林,十几人迎了上来,问:“张头领,那个小宰相怎么答复的?”

“他不是很想同意我们归顺……语气十分强硬。”

“我们血战到底,怕他什么!”一名大汉说道。

可是其他人眼中皆出现犹豫,傍晚扎营时他们悄悄在远处偷窥,看到这支军队的军纪,并且就在竹山,郑朗依然派出一些斥候四处查看,他们这一行人,差一点被斥候看到。这样的宋军,让他们更加心寒。

张海看着他们神情,心中更是沮丧。

第二天军队继续西向,接近女娲山,北方再次传来一个好消息,景泰在子午谷又大破郭邈山部,击毙党君子,击杀或俘获义军四百余众。至此郭邈山部所剩不足一千人,甚至派人联系张海,要求投靠张海。

张海夫妻俩人看到这封信,傻眼了,马上我们自身就要难保,你们再一来,韩琦与郑朗两部夹击,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终于将他们逼急,夫妻二人率领二十几人,来到女娲山,不是要首领吗?首领几乎全部在这,要杀要剐,随便。这是在赌博。

郑朗捏着鼻子,看着这群人,又看着张海,说道:“你真来投降啊?”

这叫什么话哉?

刘氏说道:“郑相公,奴素来听你说话算话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是狗官,说话为什么算话?”

刘氏语塞。

“其实你们想要投降,最好时机是在本官率领军队前往桐柏山的时候,那时本官前去剿灭候小六部,你们投降还有生机。现在韩相公在北方眼看就要将郭邈山全部剿灭,本官大军西来,你们危在旦夕,这时候才投降,却让本官好生为难。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陛下仁爱,本官再三给你们机会,你们屡屡放过,死到临头,才与朝廷谈判。你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本钱与朝廷谈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谋反作乱,个个触犯天条,居然还要谈判?但陛下仁爱,本官还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回去,将所有盗匪率来投降,若有一人漏网,休要怪本官无情。罪行轻者,本官派人押送回家,不追究责任,可是必须在官府里备上存档,以观后效。罪行重者,一律打散编入军营,同样以观后效。这也是你们唯一的生机。”说完了,继续将这些人轰走。

张海忽然省悟过来,站在远处喊道:“郑相公,是将我们编入禁军中吗?”

郑朗呵呵一乐,说道:“不将你们编入禁军中看押,难道还将你们编入厢军中逍遥自在?”

“我们愿意。”

“愿不愿意,将你的手下悉数带来,让本官看,否则你们等着受死。”

“是,郑相公,你也不要西上劳苦而行,罪民马上就回去将部下带来请罪。”张海喊完,匆匆离开。

郑朗没有当真,继续带军渡过吉水,来到汉水边上,张海带着部下来了,一共三千四百六十三人,数量减少了几十人,是在这几天闻风私自逃走了。

逼到这份上,强硬的受降,郑朗琢磨一下,也就同意。开始整编,这支义军有一些江洋大盗,一些朝廷所谓的军贼,但大部分还是灾民与流民。将其中的老弱病残择出来,一一遣返回家,这些人放到地方上也不可能形成危害。再次择出一些无辜的流民,逐一遣返。又派狄青率七营兵马向北方出发,配合韩琦剿灭郭邈山部。余下的兵士驻扎在汉水江畔,押着一千三百余义军,听候朝廷通知。

若按朝廷的律法,这些人没有一个不受死的。

等候也是一种煎熬,郑朗看了看这些关押起来的义军,刘氏仰起脸问道:“郑相公,你说话算话吗?”

郑朗答道:“那你就赌运气,若本官是狗官,你们这次是自讨苦吃,若本官不是狗官,或者你们这次赌对了。”

对这个小女子称呼狗官,郑朗耿耿于怀,不过他虽在开玩笑,心中却是很担心……这样的结局比较满意。

他心中对这些义军也不是很排斥,少数是极凶极恶之辈外,多数是逼上梁山。可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往前一年,或者往后一年,这样做都没有关系,但在这当口上,天知道朝中某些人是怎么看的。

眼下必须将这些人安抚住,若是这些人在看押过程中再来一个哗变的神马,不是没有可能,可能姓极大,到时候事态想收都收不住。语气缓了一缓说道:“张海,刘氏,还有你们这些人,就是受了一些委屈,也不是朝廷不好。国家那么大,尧舜在世,也不能保证每一处官吏都是良吏,为什么不到京城投诉?这几年百姓是苦,但能不能坐视西夏人入侵?旱灾爆发,谁能阻止?朝廷是不是在想办法赈灾?为什么要谋反?不过你们侥幸及时投降,陛下仁爱,非是你们所能想的。可是我必须等朝廷旨书下达,这是规矩,没有规矩,能成方圆?都象你们这样,国家岂不是乱了?这是好事?隋唐更替,三分之二的百姓死亡,或者逃向突厥为奴。那种情况是你们想要的?等吧。”

他也在等,但正是因为这次等待,终于使他内心滑向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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