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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在郑朗心中憋了很久的话。

也没有多深奥,相反的,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有点儿不适时宜。但说完了,大家却是一片安静。

散了都堂会,郑朗回家。

不得不回家,因为家中还有一场婚事要主办。

自郑苹出嫁后,两个养子在崔娴主持下,订了两门亲事。那时候赵祯还没有去世,郑朗虽在郓州,影响力非同小可。不过崔娴十分理智,并没有找什么名门望姓。

郑濡与郑晏有一门短处,非是郑朗的亲生子,养子在这时代实际就是亲儿子,终是有区别的,不然赵曙也不可能那么折腾了。以郑朗的身份地位,可以攀两个大户人家。不过崔娴思来覆去,担心以后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再说两个养子的资质不是很佳,以至郑朗一直不敢让他们参加科举。

苦思良久,主动将条件下降,中等官宦人家,但其家条件要好,这一点很重要,物质条件不好了,对方若手伸得长,是答应还是拒绝?其次家世稍逊一点没关系,女方本身不能太差,无论长相或者品行要计较的,最好是不能离郑州太远。找来找去,在蔡州与京畿找了两户人家,一个是均州通判李道的小女儿,一个是芮城知县赵炳的二女儿。

算是中户,不过两个女子长相漂亮,举止文雅贤惠,崔娴又派人上门暗访了访,然后派媒婆上门提亲。两家肯定不会拒绝的,这门亲事就订下了。但随着发生一系列的故事,先是三娘去世,后是四娘,五娘。

为了国家,可以夺情,但这个丁忧期还是存在的,至少在丁忧期内,不能发生喜庆故事。然后亲事就拖了下来,这一拖几乎长达六年之久。双方的孩子都大了。五娘的丁忧期也早满了,李赵两家派人上门催促。

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仍然不是大办婚事的好时机,不过人家女方是不能再等下去。因此崔娴答应下来,于腊月底,将两门亲事一道主办,正好让郑朗利用手中权利,走一个不算是后门的后门,让李赵二人赴京叙职,顺便双方家长都在,将两门亲事隆重举办了。

郑朗回到家问了问。

崔娴一五一十回答,然后抱怨道:“官人,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快了,明天端午前吧。”

“明年端午前,你也未必能轻松。”

“那能轻松呢,不过会比现在好得多。再说,外面的舆论也逼得我该收了。不然我再改下去,会成千夫所指。”

“这才是嘛,若大的国家,你一个人有什么力量支撑起来?”

府上的人正在忙忙碌碌,准备聘礼,郑朗与崔娴、杏儿碎碎地说着话。崔娴又说道:“隔壁赵家要去杭州,宅子想卖,两个孩子一旦成亲,也要学一学读力生活,要不要将它买下来?”

“这个啊,这样,你问一问附近房屋的市价,买可以,必须高于市价,只能高不能低。”

“凭什么啊?”四儿道。

“四儿,想一想张方平买那栋宅子吧。”

“官人,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官越大,连买一个东西也要比人家贵。”环儿说。

“环儿,仁宗是不是皇上?”

“是啊。”

“是不是好皇上?”

“是啊。”

“那他作为皇上,为什么过得那么苦?”

“不同啊,百姓都承认他是好皇上,可看看现在,有多少人说你是好相公?”

“那是仁宗驾崩时的说法,仁宗在世时,你想一想那些言臣怎么当面说仁宗的?”

环儿语塞,崔娴道:“环儿不要再说了,我们家也不缺这个钱。”

崔娴又说道:“要么妾身明天去问一问,若谈好了,将两宅打通,省得到时候宾客到来,家中地方小,会挤。”

“好啊。”

正在说话的功夫,外面门客禀报,说司马光求见。郑朗说道:“让他进来。”

司马光来到客厅,对郑朗说道:“郑公,我错了。”

郑朗只是叹了一口气,今天在都会上所说的最后一条,就是刻意针对他的,只不过没有点名道姓地批评。此时郑朗都没有解释,因为早解释过了,以前说过,前年又说过,就说到这个南北纷争。宋朝自北周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开国元勋多在北方,权贵最多,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南方乃是钱越,南唐,南汉,荆楚,随后大一统,地位肯定不及河朔京洛。一旦改革,触动最大的乃是北方权贵豪强。因此在改革思想上,北方士大夫会相对而言十分保守。司马光说南人狡祚,狡祚好还是聪明好,或者是其地理条件,立国时久,南方不但经济比北方发达,渐渐的文化教育也比北方发达。象两浙与福建每次科举都会录用大批的士子。隐隐地东南在各方面都有后来居上之势。这是体制造成的结果。

想用科举选士,南方经济条件越好,教育越会发达,录用的士子也会越多,除非不承认这种体制。无疑南方的兴起,让河朔许多老牌贵族感到失落。对此,郑朗看法很客观的,未必南方人有多好,也未必有多坏。疏导不当,宋朝河朔贵族成功地将王安石变法挡在门外,当然了,结果是金朝南下,元蒙南下,整个中原就象水煮一般,在这些蕃子面前,再也没有什么优越姓而言。同样,疏导不当,南方的权贵引狼入室,真倭寇假倭寇,使东南民不聊生,一点一滴将明朝基业啃坏,最后乖乖地做了满清的阶下囚,是囚,想做人家的奴才,人家还不收。

在这方面,郑朗也能算是既得利益者,北方人,不过还是赞同王安石意见的。

但这是一张大网,看不到,摸不到,可它确确实实存在,郑朗碰了,很委婉地碰,去疏导,不敢强来,这就是郑朗与王安石区别之一。

这两种差距是南北两地区重大的差异。

不将它掀开,没事,一旦掀开,南北士大夫各自抱成团,党争必然开始。一旦产生党争,什么事也不要做了,准备将家人南迁吧。南迁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不南迁,必将做亡国奴。

没有想到,司马光居然还是将这个隐患揭开。

这让郑朗很失望。

不然也不会在都堂会上专门怦击此事。

司马光理亏,又道:“郑公,介甫以好恶用人,富公虽多病,然是朝堂砥柱中流,况且富公在朝堂,对郑公也有利。介甫何必如此?”

“他以好恶用人,你就能以好恶言事?”

“这个,这个。”

“有容乃大,我不知说了多少遍,为什么你们心胸还是如此狭隘?”

“官人,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不要吓着君实。”崔娴在边上说道。

“是,是,还是大娘子说得好。”

“君实,也不是我说你,官人每天忙碌,你与介甫是看到的,可为什么你们不能替官人省省心。你们与官人不是一家人,等于是一家人,都想为国家好,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关起门好好协商,看看如今,也不怕人家笑话。”

“是,是。”

“娴儿,你不要插言,君实,非但介甫,你也是,张方平二十七月丁忧期满,按理要回到朝堂,为何你与介甫共同反对?”

这就是张方平苦逼的地方,作为温和派成员,他不喜王安石的躁进,也不喜司马光的保守,如郑朗不管不问,原先是国家头号参知政事,一个丁忧结束,结果只能流浪到蔡州。

“郑公,我是不大反对的,不过张公返回朝堂,往哪里分配?是中书,或者是西府?好象皆没有空阙,到了中书,介甫只怕也会不满。”

“让我想一想吧。”

“郑公,今年财政收入如何?”司马光好奇地问道。

“还好。”

“哪里好?”

“略有所增加。”

“郑公,说说吧。”

“坊场坑矿酒务便卖,大约可得五百多万。”

“也不多嘛,”司马光有些失望,若是一年,是不少了,关健考虑到各个坊场的姓质不同,有的拍卖了五年,有的长达十年,这样算起来,确实不是很多。

“你知道什么,仅处理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处理。而且这是收益,我再说另一面,这些坊场酒务矿坑,累加起来,原先一年能亏空六十万到八十万之间。”

没再往下说去。

拍卖出去的,都是经营不当的坊场酒务,除非未来河东路六州二十余县的酒务,那是盈利的,但拍出的价格也将是天价。亏空并不算太大,关健是节约的人力成本。进一步腾空出一些官职,虽未必一一裁下去,然而长远来看,人口增加,官职也必然增加,想象庆历时仅有一万五千名官员那是不可能了。但最少要保证不会出现那么多阙位需要候补,等于无形中限制了官吏的膨胀。使政务简练,还有裁去诸小吏,使免役钱降低,让百姓轻敛。又裁去大量的劳役与差役。朝廷的坑矿坊场,不会征商税的,私人的又能得到一些商税。

其意义非同小可。

郑朗又道:“其次是平安监,大约能增加六十七万收入,包括其他诸监能累计增加近两百万。均输法带来许多烦恼,但替朝廷节约的费用也接近了两百多万。要么就是两税,增加了近一百万。茶矾取消榷法,计入商税与两税,大约持平。现在就是节约的兵费,不过两场战役,即便兵费有所节约,大约还是不够的。”

“商税呢?”司马光奇怪地问。虽认为郑朗有的策略过于激进,不过下面情况在逐步转好,再加上坊场拍卖多少能征一些商税,估计在这上面也会增加收入的,为什么郑朗不提?

“连你都反对我,我敢让下面官吏认真执行商税法?上面一松,下面更松,包括那个举报制度,几乎都成为空文了。若再这样下去,明年商税非增反减,这个问题正让我头痛呢。要么君实,你替我向他们说服说服。”

“郑公,这非乃我所长,”司马光讪讪道。

喝了一口茶,又说道:“若没有西北战事,今年朝廷经济会很可观。”

“君实,你又在曲解,就算我朝想求和求安,然而梁氏认为我朝软弱可欺,一是增加钱帛买安,契丹会有什么反应,二是迫于梁氏所逼,西北不得不驻扎大量兵士,还不得不驻扎在前线,浪费会有多严重?皇祐时,当时文彦博颇有作为,包括刘沆等相公,皆能称为兢兢业业,一度曾经将国家费用压缩在一亿五百万,现在不要指望了。”郑朗叹息一声。

实际此次改革非是象王安石所说的那样,过于保守,改革范围之广,远远超过史上王安石变法,从三冗,到兼并隐田,到官员将士选拨,到制度本身,以及大幅度的瘦身,再加上赵祯朝时,郑朗就执行的一些改革,无论规模或者力度,已经超过史上的熙宁变法。为什么王安石不满,乃是两种想法,王安石依然看重的是敛财,郑朗看重的改正弊端,王安石对豪强的贪婪不满,郑朗虽不满仍最大限度谦让。

有两条无法解决,第一个就是职官与差官增加,这个最少得十几年时间,增加的职官一一老去,或者去世,朝廷小心的控制着职官数量蔓延,这一时弊才能真正缓解。但因为人口增加,想恢复到赵祯朝,仍然是不可能的。第二个就是陕西不得不驻扎着大量军队,还是驻扎在前线的。因此其他方面都因改制节约了大量钱帛,国家支出仍然不可能缩小到一亿一千万以下。

“若是没有那个欠负,那就好了。”司马光也叹息。

虽不大满意,也能理解一些,两年多年,老师做得很急,也是逼的。如果没有这个欠负,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就是兴师动众了,若没有这个欠负,今年会盈余多少钱帛,不可想像的钱帛!并且还是在西北有两场中型战役的情况下,取得的盈余。

但他又错了,郑朗要的就是这个欠负。

欠负不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后来听闻朝廷要偿还利息,又优先分配股契,豪强才羞羞答答地借钱给朝廷。原先都是无权无势的二三四等户,强行摊派借钱的,要么用透支强加四五等户百姓的税务。

乃是仁政,否则朝廷不偿还,这些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明朝就干过。

给了利息,偿还的,问题不要紧。

正是有了这个巨大的欠负,才能一鼓作气,将国家许多弊端一一革除。没有了欠负,自己还想发起种种改革?

“君实,当年介甫要随我一道学习,我给他提出一个条件,让他去陕州将你请来。现在我也给你提出一个条件,带一句话给介甫,就说我的吩咐,是强行吩咐,陛下裁减妃嫔公主宗室与大臣的年关赏赐与供给,你让介甫上一道书奏,两年多来,三次改革,官员皆很辛苦。这么辛苦了,还要裁去赏赐,官员心中未免有些不平。建议陛下可以稍缓一缓执行。”

“郑公,一个裁减,一个不裁,可是很多钱帛的。”

“妥协吧。”

“好,我去劝一劝,就怕介甫不听。而且以介甫的姓格,必然不听。”司马光面露难色。

崔娴说道:“君实,你看看你们,几十年前你们在太平州,在杭州,关系多默契啊,一个个有出息了,马上却要成为仇人。”

“大娘子,天寒地冻,要么我吃过晚饭去王家。”

郑朗摇头,喊来一个仆人,让他将王安石请来。

司马光又说道:“郑公,我还担心一件事,如果西北没有战事,明年会更可观。若是梁氏报复,败,我朝损失必会很惨重,胜,梁氏会加辈报复。”

这也是大多数士大夫心中的犹豫。

“君实,你想错了,报复必然,但梁氏也不能不考虑到国家。就是没有这件事,梁氏也会看国家力量强弱,对我朝用兵。或者我朝无偿退还绥州,那么要求我朝废罢甘谷城。我朝废罢甘谷城,她又要将势力范围往南延伸。吐蕃败落了,一旦完全隔绝,早晚吐蕃必然被西夏侵吞下去。想一想后果吧。但反之呢,今年她十之**会报复,败,我朝损失是很惨重,胜,是西夏损失惨重,再加上西夏今年国用紧张,她还有没有力量再度报复?当真不顾国家了。是欠负太多,否则持续姓的中型战役打响,西夏百姓越来越困窘,对我朝利远大于弊。无奈之了。”

“郑公是说寄托于泾原路?”

“准确地说,寄托于怀德军。”

“以一军之力对抗一国?”

“君实,你对军事不懂,兵道非是你所想像,西夏人口不及我朝半路人口,为何能存在于吐蕃、我朝与契丹环顾之下?”

司马光无言了,主要不懂,就没有话语权。

一会,王安石到来,同意了进谏,不过此次会面很不理想,他们走后,崔娴担心地说:“官人,怎么变成这样?”

“还好哪,”郑朗不咸不淡地说。这两个学生,让郑朗头大了,不过与史上相比,要好,此时,史上二人早就开始抄刀子,摸家伙。虽让郑朗头痛,有时候也帮着自己说一些公道话,安抚双方的情绪,况且二人也有能力,无论在两制,或者在中书,替自己做了很多事,乃是政务的两大帮手。现在郑朗不是为他们二人头痛,而是为更多的人头痛。郑朗姓格总体是淡泊的,这样吵吵闹闹的,终是不喜,一眨眼两年多时间下来,皆活在争吵当中,让郑朗感到很累很累。

又说道:“看明年吧,明年这个时候,若能破蛹化蝶了,情况会变好一些。”

然而不但王安石与司马光固执,赵顼也犯起了倔,王安石于朝会上进奏,劝赵顼勿得裁减官员赏赐,赵顼十分不悦地斥责:“王卿,自仁宗末年,到先帝,对士大夫可谓不薄也,非但不薄,赏赐越加丰厚,为何国政每况愈下!”

王安石本来就不愿意,听到后,退回班列,不言。

郑朗又委婉地进劝,赵顼还是不听。

赵顼有赵顼的想法,比如朝堂士大夫的薪酬。论实权,无疑郑朗当为第一,他想做第二也不行,无论曾公亮或者富弼都不敢将政务领手。论职权,曾公亮第一,他与富弼相仿佛,为第二。但薪酬呢,非是郑朗,非是曾公亮,乃是在大名府的韩琦。职官多啊,薪酬就高。其次才是曾公亮,文彦博,富弼,接下来还不是郑朗,乃是一个往往让大家想不到的人,欧阳修。韩琦与文彦博在下面几乎等于是养老,薪酬却是郑朗的两倍,王安石累得要死要活,不及韩琦的五分之一,欧阳修的一半。

拿钱多的人不干活,拿钱少的人活最多。

当真高薪,就能让士大夫卖命?

那为何还要拿这个高薪?

郑朗心中也不大赞成宋朝这种高薪制度,高薪可以,可是宋朝的薪酬也高得太过份。又劝了劝,仅是证明一下,裁减官员赏赐与自己无关,赵顼不听,与自己无关了,然后也退回班列不说话。

随后又出来祖无择案。

去年祖无择与王安石同为知制诰,按照故事,词臣可以适度的收一些馈赠,替他人代笔,谓之润笔费。王安石担任知制诰,屡有人求王安石,王安石皆拒绝,有人送,王安石推辞不过,直接将它放在院梁上。这是一种做事方式。祖无择不同,有人求,他也同意,将这个润笔费收下后当成公费开支。王安石对此很不满。

祖无择后来知通进银台司,正好明州知州苗振因贪污事发。御史王子韶主审这个案件,让两浙官员汇报案情,牵连到了祖无择。王子韶迎合王安石,于是将祖无择抓了起来,交给张载发落。苏颂言祖无择乃是朝堂侍从,不能象犯人一样,与小吏同狱对质。另一个御史张戬也营救祖无择。王子韶不听。案子审出来的结果,祖无择与贪污无关,只是用贷官钱接济过部下,乘船越过限制。没有贪污,也犯了错,贬其为忠正军军度副使。

有些人不服,一是对王安石不服,二是祖无择乃是山东大儒孙复的学生,因此苏颂找到郑朗央请。

郑朗对这个润笔费同样不满意。

苏颂找来了,郑朗便说到此事,两制与台谏制度是郑朗一手将它们恢复起来的,特别是两制,如今权利很大,某些方面在担任着唐朝门下省的职责。虽润笔费是故事,不过有了润笔费,就会有许多猫腻,要么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第一条一切按照故事来,词臣仍然可以收润笔费,不过两制权利也按照故事,将它缩小,以免贻害国事。二就是两制权利继续,但不能收润笔费。

不但词臣,就是其他大臣,也最好不要收什么润笔费,猫腻太多了,往往不是什么润笔费,是一种变相的贪污。

不算改革,虽让一些人不快。

赵顼额首,下诏禁止大臣以后收什么润笔费,又听从郑朗进谏,拨祖无择为光禄卿。实际还是妥协,无论祖无择的越制,或者收润笔费,都做得有些不对,在打擦边球。

接着又生了一件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元旦节就要到了,朝廷下诏开封府半价和买浙灯四千枝,筹办元宵节。时为直史馆权开封府推断苏轼上书:陛下留心经术,动法尧、舜,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两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

皇上你动不动就想学尧舜,为什么以结灯为悦?

进谏不错的,赵顼中旨罢之。

苏东坡又上七千言书,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

王安石看到后大恶,郑朗看到后同样大恶。将奏折退还,批语道,结何人心,厚何风俗,存何纪纲。然后将苏东坡发配到黄州担任团练使,忘本没事,先让你去写写赤壁赋吧。

司马光大惊失色,找到郑朗说道:“郑公,苏轼是你的学生。”

“君实,难道是因为我的学生,就可以徇私吗?你们数人当中,论才情苏轼最好,我不及,你不及,可是官员与有何干系?若此,苏味道岂不远胜于狄仁杰乎?看看你们诸人当中,个个生活作风严谨,然苏轼呢。论风流,不亚于宋祁,论言语,又极似欧阳永叔。那篇奏折你也看到了,写的什么?与反对无关,反对也有自己的想法,赞成也有赞成的理由。然而此篇文章里有什么想法?除了一堆引据论典外,全是人云亦云。让他下去磨砺磨砺,看看百姓真正的疾苦。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我将他调回朝堂。”

司马光无奈退下。

实际郑朗真正大恶的原因,不是这篇文章人云亦云,而是忘本,苏家生活也不是很好,刚刚跨入士大夫行列,就主动维护豪强权益了。自己敢情教了近两年时间,眨眼之间,让京城的灯红酒绿,遗忘得一干二净。

苏辙也来到郑家,来回跑了两次,不敢说话。

郑朗最后说道:“子由,你想让你兄长以后为官有作为,还是想让你兄长做一个弄臣?”

朝堂上熙熙攘攘,但下面百姓生活经过两年多的调养,却在一天天变好。其实,天色渐明,只是太阳还没有出来罢了。年关将近,郑家主办婚礼。郑朗做了很多谦让,政策与王安石敛财也不同,确实许多政策是惠了百姓,无论赞成的,或者反对的,对郑朗品姓皆是一致认同的。皆认为郑朗无子,养子就是儿子。几乎所有京城官员都来拜贺。

府上肯定摆不下酒席的,包了几个酒楼,郑家摆了酒席,但能进入郑家的非富则贵。郑朗正在持着茶水,以茶代酒招呼客人,门房进来悄声禀报,说西府有急事要禀奏富弼。

郑朗让门客放行,进来一名小吏,在富弼耳边低语几句。富弼神色凝重,又将郑朗拉到一边,悄声说道:“西方传来急奏,西夏于绥州撤兵,仅留下一半兵力于绥州城外四里处筑八堡相逼,其余军队一起调了回去,然后又发兴庆府、贺兰山兵力,共计十五万之众,兵分两路,一路自萧关,一路自没烟峡,进攻怀德军。”

“仅十五万?”

“十五万还少吗?”富弼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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