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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年轻的百夫长步履蹒跚的拿着剩下的食物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留下拿着小半块面饼的她失落的站在原地。

墨桥生来到属于自己的“领地”,这里有一排用木片,竹竿简易隔开的,四面透风的小空间。每个隔间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堆着些稻草,和一块破烂不堪的被褥。

但总算是一个相对私密的,属于个人的空间。

这是他在战场上几番流血拼命,才得到的“殊荣”。让他可以不用像畜生一样,人挤着人,和众多奴隶挤在一个泥圈中睡觉。

墨桥生趴上了自己的那张“床”,掰下一小块面饼,含在口中,让唾液慢慢的把它泡软。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让他感到体力的不断流失。

太疼了,太累了,先睡一会。他闭上了眼。

刚刚才恍惚了一点点时间,就感到有人把他拍醒。

“桥生,桥生。”

墨桥生艰难的睁开眼睛,见到住在隔壁的阿云正在喊他。

“桥生,主人召见我们,说要在庆功宴上给我们赏赐呢。”阿云高兴地对他说。

阿云是所有百夫长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他甚至还未脱除少年的稚嫩感,性格有些活泼跳脱。

难得的是,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长大,他依旧是个爱笑的少年。

只是一旦踏上战场,他会瞬间变为一条格外凶猛的野兽,冲锋号一响,他便不要命的往前冲。

在他的右手背上蜿蜒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他便是靠着这道疤的功勋,当上了最年轻的百夫长。

墨桥生爬了起来,默默地跟着走出营区。

他一点都不想去参加这个宴会,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走在最前面的是阿凤。凤的面孔在男人中算是相当漂亮的,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然而,对于奴隶来说,不论男女,漂亮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既漂亮又能活着,还当上了百夫长,只能说明他在背后比别人不知多付出了多少。

他和墨桥生一样沉着脸,默默地走着。

“不知道主人会赏赐些什么?阿甲,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肉呢?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阿云一面幻想着一面舔着嘴唇。

“我也想吃肉,做梦都想。”长得五大三粗,像熊一样强壮的阿甲的吞咽着口水。

“别做梦了,主人面前都紧着你们的皮,一个不小心肉没吃着,反倒丢了性命。”须发花白的老常冷冷地打断他们。

一行五人是此次立功最大的奴隶,他们或兴奋,或忐忑,或沉重的跟着主人身边的一个侍从,来到威北侯所在的营地。

侍从把他们带到一个水房,一人发了一把刷子和一个大勺。

“把自己都洗刷干净了,换上新衣服,宴席上有许多贵人,不要给主人丢了面子。”侍从用尖细的声音,指着边上一叠制式相同的衣物。

墨桥生蹲在地上,勺起一勺冷水,哗啦一声从头上往下浇。身下流出的是浑浊而带着腥红的污水,冰冷的水刺激了一下他昏昏欲睡的神经,他心里有些沉重,隐约觉得即将面临的不是什么好事。

对他们这种奴隶来说,不论功劳再大,也不能和那些正真的将军相提并论。运气好的话,他们能得到一块熟肉,一件铠甲或是武器,作为主人大发慈悲的赏赐。

但若是运气不好,一个举止不当,都有可能惹怒主公,或是招惹了某个贵人,那便是杀生之祸。

而且,他们的这位主公,威北侯……

墨桥生哗啦一声把整桶水淋在自己头上,他不愿回想起初次在楚怀馆见到威北侯的时候,看到的这位主公的那些猥琐变态的行径。

也许我错了,不该那么拼命。

但是当时爬在那城墙之上,不拼命,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弟们的死。

身边的阿凤和他一样,脸色凝重,咬着牙默不吭声的往身上冲水。二人不意间交换了个眼神,均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安和恐惧。

洗刷完毕,确定身体不再带有异味,他们穿上统一制式的黑色滚红边齐膝直裾短衣。为了显示军人特有的英武整齐,还被指令穿上紧身轻便的坎肩式皮甲。

阿云摸着身上细棉质的衣服,啧啧赞叹,“这衣服真是柔软又舒适,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穿得这么漂亮。”

路过他身侧的阿凤,冷哼了一句,“蠢货!”

……

在威北侯组织的庆功宴上,程千叶饶有兴致的看着对她来说十分新奇的古代歌舞表演,品尝着宴席上的各种美味佳肴。

在她身边伺候的是两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一名吕瑶,一名萧绣。

他们是公子羽的贴身随侍之人,和公子羽有着十分亲密,不可言述的关系,公子羽不论到哪里,都带着他们两。

所以程千叶也不得不带着。

他们小意殷勤的围着程千叶,看向程千叶的目光水汪汪的,都是一般无二的充满着仰慕和柔情。

在程千叶的眼中,萧绣看向自己之时,实实在在的散发出一种意味着爱慕和□□的玫红色。

而笼罩着吕瑶的确是一层无可奈何的灰绿色。

于是程千叶明白了,萧绣是真心实意的和哥哥搞基,而吕瑶是被迫无奈的假意委身。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需要。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顺理成章的打发了这两位大爷。程千叶在心中泪流满面地想道。

宴席中穿梭着不少年轻漂亮的侍女和侍从,在贵人之间端菜倒酒。若是参宴的客人看中了哪个,便会招手留下伺候,很多时候还会在宴后把人带回自己的帐中。

威北侯华宇直,和汉阳太守韩全林,云南王袁易之三人各自左拥右抱着两名容色秀美的栾宠,臭味相投地打成一片,聊得火热。

他们把程千叶也划归为和自己有着相同癖好的同类人,不时的拿黄段子来同程千叶分享一下,令程千叶应付得很是郁闷。

就在这时,门外一溜的进来了五位身着皂衣黑甲的武士,他们屈身匐跪,双手交叠在前,以额磕地,行的是奴隶的跪礼。

华宇直对众人笑而言之:“这便是鄙人麾下此次立下战功的奴隶,最边上那个就是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勇士,叫墨……哦对,墨桥生。”

墨桥生抬起头来,磕了一个头。

程千叶坐在席间看着这个身份卑微的男子,心中感到十分惊奇,此人在她眼中宛如一整块纯粹剔透的蓝宝石,带着如同海洋一般纯净而辽广的蔚蓝色,是她前所未见的迷人色彩。

盟军的发起人凉州刺史李文广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酒杯道:“虽身为奴隶,却为我盟军立下一大战功,吾当亲自敬你一杯。”

酒上众人皆赞李文广礼贤下士,纷纷效仿给几位立功的奴隶赐酒。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下两章有点阴暗,可能会被你们骂。

不过我这个人其实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很谦虚,实际上却不太容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这么快就自己露陷了)。

所以还是按自己想要的风格来写了。

为此今天多更新一章,方便不想看的小可爱跳过去看。

万一看完有啥想批评的,都没事,放心说出来,我都接着。

☆、首发

看着眼前满满的一大杯酒,墨桥生的面色白了白,他奋战了一日一夜,几乎滴水未进,只来得及勉强咬了两口麦饼。

此时腹中饥饿,又失血过多,实在不适合饮酒。

他怕的是自己一时喝醉了出丑,丢了主人颜面,引来祸事。

但他并无拒绝的余地。

他恭恭敬敬的上前,接了李文广的酒,跪着一饮而下。

又接过主人华宇直所赐的酒,叩谢饮尽。

然后是汉阳太守韩全林,云南王袁易之……

程千叶坐在位置上,看着那位正在饮酒的年轻奴隶,他周身那种漂亮的蔚蓝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一股浓厚的红紫色不断升起萦绕期间,显得压抑而痛苦。

他接过酒杯的左臂微微有些不自然,带着点轻轻的颤抖,左肩皮甲下的黑色衣物,渗透出一片水迹。

不,那应该是血迹。

程千叶想起那城墙之上扎进他肩膀的长矛。

墨桥生饮下来自于云南王袁易之的赐酒。

果然就觉得头晕眼花,腹中翻滚了起来。

又见着一位年轻的侯爵,在向他招手。

墨桥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但他不敢懈怠,拖着发软的脚步来到桌案前,匍地行礼,接过年轻的晋越侯递过来的金杯。

酒入口中,墨桥生突然愣住了,酒杯中装的不是酒,而是一杯香醇乳白的牛奶。

他诧异的抬起头,看见那位少年公子模样的晋越侯悄悄冲他眨了下眼。

墨桥生低下头,不露声色地慢慢喝下这杯温热的牛乳。他感到那隐隐刺痛的胃,被这股热流轻轻的抚慰了一番,慢慢平复了一些。

他多磕了一个头,带着心中的感激,默默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阿凤在领赐了云南王袁易之的酒之后,就被留在了桌案边。

阿凤一反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展露明媚的笑容,温顺地跪坐在袁易之身边伺候。

袁易之眯起鱼泡一样松垮的眼睛,伸出那苍白臃肿的手捏起阿凤的下巴:“诸公不晓得,有时候再娇妍柔媚的美人,都比不上这种在战场上奔驰的野马,老夫觉得征服这样的野马,才是吾等英杰最高的享乐。”

阿凤毫不抵抗,笑容满面的低下头去。

众人哈哈大笑。

李文广略有不快,却也不当一回事,没有多言。

汉阳太守韩全林吹捧道:“袁公高见,弟等皆不能及也。”

威北候华宇直招招手,示意阿云到自己身边。

阿云一脸慌乱,手足无措地跪坐到主人身侧。

华宇直心中不悦,狠狠地在他腿上掐一下,吓得阿云面如白纸。

墨桥生跪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的低下头,他紧紧拽着双手,知道有一道猥琐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

汉阳太守韩全林坐在酒宴之中,捻着胡须,像是评估着一个货物一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跪在门边阴影处的他。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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