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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说起长女的事,各自唏嘘不已,陆通有了几分不耐烦,万氏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下月参加高家二房婚仪的事。
陆清荷近来的气色一直不佳,落下了头疼的毛病,今日又听说了六王爷夺嫡失败一事,更是惊的从椅子上跌倒,云霞拿了药酒给她按摩了脚踝,才没有红肿起来。
陆清荷换了一身衣裳,她如今有热孝在身,穿不得红,一袭月白的春衫空空荡荡的挂在纤细的身躯上,更显消瘦单薄。
她心里虽藏着许多事,可在陆通和万氏面前,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
进了如意园的院门,她便听见父亲呵斥母亲的声音,说起六王爷和常太傅相继倒下,陆清荷的心一截一截的凉了下来。
陆长筠的考卷虽然没有问题,可陆清荷明白,六王爷原是动了除掉他的心思,还派人找到她,去偷几本陆长筠的手抄字帖,然后拿给别人去模仿他的笔迹。
后来为什么没成功,陆清荷不知道。但她此刻却担心,她拿走陆长筠字帖的事情会败露。
她还来不及担忧,却听见了陆通最后那一番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唇边的一点笑容僵硬挂在嘴边,很快就湮没,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眸里氤氲着薄薄的蒙雾,一抹毒辣一闪而过。
陆清荷收回脚步没有进门,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云霞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安慰:“小姐,您别多心,老爷其实……”
剩下的话在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中戛然而止,云霞吓得面无血色,躲在一边。
陆清荷的手指划过锋利的碎片,鲜血顺着手掌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如疯魔一般恍若未闻,所有能扔的能摔的东西,尽数丢在了地上。
门口伺候的侍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瑟瑟发抖的垂着脑袋,生怕陆清荷的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陆清荷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为什么连他们也看不起我!为什么要把所有过错算在我身上,我明明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手心血流不止,沾染在陆清荷的脸上,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紧。
云霞尤其惧怕这样的陆清荷,然而此事她却不敢退缩一步,因为一旦她躲开,陆清荷就会更加生气。
“小姐,不是的!您是陆家的嫡长女,身份贵重,老爷只是一时气极口不择言,才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在老爷夫人心里,谁都不能越过您去啊!”
陆清荷不停地晃着头,嘶哑着声音说道:“他们嫌弃我是累赘,嫌弃我无法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我什么都没了,所以成了一颗弃子,随随便便就把我打发了,不用耽误他们平步青云的脚步!”
若说没了庞卫,没了亲事,她只是是伤心难过,如今连她的父母都可以为了权利抛弃她这个没用的女儿,才真的是让她绝望的。
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死活,她从天之骄女跌落神坛,变成人人厌恶的累赘。别人说起一句她,都是满心的嫌恶,认为她不详,是扫把星,把庞家祸害成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那个原本一无是处的庶女,把她的自尊,她的骄傲狠狠踩在脚底。
“她才是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她……”陆清荷眼中迸发出冰冷狠毒的光,手掌紧紧握拳,流了一地的血:“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云霞惨白着脸:“小、小姐……您要做什么?”
陆清荷松开手掌,盯着手心里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缓缓吐出几个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小、小姐……”云霞神色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陆清荷幽幽一笑,眼中有疯狂的光芒。
皇上病重不能上朝的消息很快传遍朝堂,太子监国,除了大事需要上报皇上,都是他一应处理。
待皇上身体好转,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末。
高梓言出嫁之日,就定在三月二十六。
高家是太子妃娘家,如今太子监国,高家的地位也在水涨船高。
但高梓言只是二房所出,高家二爷英年早逝,论出嫁的排场自然是不能比过长房的兄弟姐妹。
再加上高梓言从前做的那些事,高老夫人心里有气,随意寻了人家就嫁了,也免得她逗留太久,拖累家人。
第117章 绝境
高梓言夫婿是礼部尚书嫡次子周渊,虽是嫡子却是继室所出,论家世出身,高梓言好歹是太子妃嫡亲的侄女,倒算低嫁的了。
不过周渊已在朝中领职,虽然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但胜在年轻,有的是机会出人头地。
高梓言出嫁,高家并未大肆铺张,宴请的都是高大人亲朋同僚。
陆清竹是根本不想去的,她和高梓言有旧怨,见面也是给彼此添堵,但毕竟是太子妃娘家办喜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封景澜总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自从出了六王爷的事后,文武百官们都彻底认清了方向,太子储君之位固若金汤,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动摇的。
到了高家,封景澜与太子去了前院说话,高月言来接了陆清竹往后宅去,宾客有人招呼,高月言就懒得管了,拉着陆清竹在一边躲懒。
不时有女眷过来向陆清竹行礼,陆清竹笑的温和而疏离,挨个打发了才有时间和高月言说话。
高月言揶揄道:“王妃娘娘,您真是大忙人了!”
陆清竹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嗔怪道:“谁给你的胆子来笑话我!”
高月言笑的花枝乱颤:“说真的,你现在是王妃娘娘了,便是我见着,也得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
“你别忘了你和盛世子可有婚约在身的,他将来回京承袭顺安王王位,你嫁过去了自然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老王爷的遗体被救了回来,因为腐烂严重无法运回京城,最后葬在了狼烟风沙满天的关外,继续做万千百姓和将士的守护神。
顺安王爵位世袭,只等盛兰洵凯旋而归,册封的旨意就会下来,高月言顺理成章的也就是王妃了,和陆清竹也没多大差别。
高月言面露颓然,叹息道:“兰舟哥哥何时回来还不知道呢……”
边关兵荒马乱,刀剑无眼,高月言总是提心吊胆的,这几个月里消瘦了许久,但好在精神还不错,心里有牵挂,也不至于太沮丧。
“总能等到的!”陆清竹柔声安慰,她私心里还是希望盛兰舟能够平安归来。
高月言收敛起失落的情绪,转移的话题:“前两日我父亲说六王爷已经出发往封地了,常太傅被三堂会审,如今牢狱之灾是难免了。只是原本会来参加二姐婚仪的常曦华,往后也不会出现了。”
常家被判了抄家,所有的财物地产都会被充公,常曦华是罪臣之女,从今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算是彻底没落了。
如今常太傅关在刑部大牢,家中奴婢全数遣散,常家母子几人面上无光,不知道躲在了哪里不敢出来见人。
常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估计京城世家估计都会躲的远远的,不敢再和他们有所牵连了。
陆清竹对常太傅生不出同情之心,常家人被连累也是他们的命数,常太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淌这趟浑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算是警醒世人要分清嫡庶尊卑了。”
高月言看了陆清竹一眼,怕她会因自己的身份多想,便三言两语的说到了高梓言身上:“不说那些了,我二姐梳完妆了,过去看看吗?”
陆清竹身为宾客,又是九王妃,按理说该给太子妃和高家一个面子,那些不愉快的旧怨,暂时还是放在了心里。
都道女子出嫁是最美的,高梓言本就生的好看,今日化了精致妆容,一身红色的嫁衣,看起来尤为的亮眼。
陆清竹被迎进了高梓言闺房,屋子里除了高梓言几个闺阁密友,便还有高家二房长女高锦言和陆清荷在。
陆清竹见着陆清荷还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她出现在这里,陆清荷和高梓言一直都是闺中密友,陆通和高大人又是同僚,宴请陆家也在情理之中。
她诧异的是一段时间没见陆清荷,她竟是瘦得脱相了,皮肤因为长久不出来走动,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与当初那个风华正茂,灼灼生辉的美人相去甚远,判若两人。
她的衣裙是新作的,穿在身上,将那不足一握的腰肢勾勒的无比脆弱,仿佛用力一折就要断了似的。
高梓言穿了红嫁衣,还没盖盖头,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见到陆清竹神色微变,然后歉意的开了口:“王妃娘娘恕罪,我不便起身行礼了。”
陆清竹也没想和她计较什么,温声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多谢王妃娘娘。”高梓言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吩咐下人送来热茶,陆清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屋子人人上来见礼,然后便各自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气氛,尤其是陆清荷还时不时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让陆清竹没有停留的心情。
似是看出了陆清竹的不适,陆清荷嘲弄一笑,不冷不热的说道:“二妹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了,便是与我们坐一处都觉得不耐烦了吗?”
“姐姐说哪儿的话,只是觉得有几分闷热罢了。”陆清竹不想和陆清荷在别人家里起冲突,当初陆清荷可是扬言说恨不得她去死的,如今心里对她的恨意肯定也不曾淡去。
陆清荷动了动唇角,不置可否,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凌厉。
门口有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对高梓言道:“小姐该净手了。”
净手后要往手上涂香露,使身上手上都沾着香气,陆清竹出嫁时浑身都抹了。
丫鬟途经陆清竹身边踉跄了一下,水盆里的水颠簸了一些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就踩到了水渍,脚下一滑,盆里的水洒了大半。
陆清竹隔得不远,没有幸免,裙摆湿了一大块,脚上的绣鞋也沾了不少水。
高梓言脸色大变,勃然大怒,厉声怒斥:“你这奴婢活得不耐烦是不是?竟然在贵客面前失礼!来人,给我拖出去发卖了!”
那丫头不过岁数不大,一听说要被发卖,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告罪:“小姐饶命,王妃娘娘饶命!”
高梓言疾言厉色的朝门口喊:“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带出去。”
随即有两个高大的嬷嬷进来,拉着那丫鬟就往外拖,陆清竹微微蹙眉:“梓言姐姐不必动怒,不过湿了一点裙摆罢了,我去换一身衣裳就好,不用责罚她了。”
“这怎么行?冲撞了娘娘您可是大罪!这丫头不知谨言慎行,我高家留不得她!”
高梓言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扯上了高家,陆清竹原本不好再说什么,可她不愿仗势欺人,只道:“罚两个月月钱就好了,劳师动众倒坏了你的喜事!”
高梓言这才作罢,怒瞪着那个丫鬟:“王妃娘娘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谢王妃娘娘!”
丫鬟如梦初醒,劫后余生的一般喜极而泣,不停地磕头:“谢娘娘,谢娘娘……”
陆清竹湿了衣裙自然是要去换一身的,好在明珠常备了一套衣裳,陆清竹不熟悉高梓言的院子,高月言便主动领着她出去,西厢房本就是留给客人更衣的。
高月言带陆清竹过去时,里面没有人,等明珠送来衣裳,陆清竹便推门进去。
高月言没走远,就在门口等着,还没站住脚,就有人来请她去偏厅里,老夫人有话要说。
高月言心里疑惑,这个时辰祖母找她有什么事?
高月言虽不解,可没有耽搁时间,见这边还有明珠在,便抬脚往偏厅去了。
陆清竹向来不习惯让人伺候更衣,都是亲力亲为,没想到却会因此把自己陷入绝境。
她关上门拿着衣裙往屏风后面去,却见那里有影子晃动,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一只手臂禁锢住,还开不得发出尖叫声就被捂住了嘴。
挣扎之间,陆清竹看清楚那人的脸,眼神似刀,疯癫如狂,狰狞的笑容凉他原本俊美的五官,衬托的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让人瞬间窒息。
陆清竹嘴里被塞上一块帕子,她伸舌头顶了顶,舌尖立马就有些酥麻,很快整个人都生出一股脱力感来。
那人一根绳索从她脖子交叉,把她的手反着捆在了背后。无边的恐惧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被按在地上,有些粗糙的手指按在她的腰上。
陆清竹费力的挣扎着,脚尖碰到屏风发出了声响,门外明珠听到动静,扬声问:“小姐,您怎么了?”
陆清竹还想弄出更大的动静,一把锋利冰凉的匕首压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眼泪无声的滑落,因为惧怕惶恐而瑟瑟发抖。
常玉一身粗布短打,脸上抹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隐藏面容。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蓦然响起:“你别动,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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