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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令人唏嘘的,对于这个小太监的才能,无人不服。

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有英勇杀敌之功,他扶植新帝登基,新帝也对他宠信至极。但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一个宦官对自己指手画脚,据说,他仗着宏帝的宠信,极是嚣张。

飞鸟尽,良弓藏。这个小太监终究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命运。

正文 第133章 云鬟缈,玉钗摇

花著雨坐在妆台前,任由翠袖站在她身后,将她一头青丝打散,再用梳子一点一点慢慢地梳理。

“小姐的头发真美!”翠袖一边感叹着,一边灵巧地在她头上摆弄着,先是将她鬓旁的发挽起陇向头顶堆起云髻,又理出两束结成辫子环做双鬟,其余如瀑披散在脑后。而后她从妆匣里取出一枚白玉钗插在发髻上,复叉挑出几缕垂落在胸前。

多少年了,她学男人的话气说话,学男人的姿势走路,学男人的祥子朗笑……扮得久了,甚至连她自己几科要忘记,她,其实是一个女子。自然就更记不得自己穿上罗裳襦裙时,是什么模样。

而此时,花著雨望着铜镜中的人,就连自己都有些怔愣。翠袖的手很巧,她梳的发髻,比之上次她出宫去看病,自己仓促下梳的发髻要精致多了,如随云卷动,看上去生动灵巧,又筒洁清丽。

在战场上因风吹日晒变黑的肌肤已回复到白如凝指,再没有了扮男子留下的一点痕迹,还是那副容貌,多了女子特有的几许婉约,几许灵秀,几许娇媚……

翠袖拿出一件素白色长裙抖开在花著雨面前,花著雨缓缓张开双臂,任由曳地长裙一层层穿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从妆台上婀娜站起,整个人就如同一朵优昙花,在暗夜里一点一点怒放,展露不为人知的娇美。

翠袖惊艳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整个人沉静如一副水墨晕染的画,美到了极致。雕花琉璃罩里的一缕灯光,透过罩上的镂空,千回百折照了过来,愈是衬得她整个人如冰雕玉琢,清冷绝艳。只是,她奔不敢出声赞美,只因眼前的人神色清冷,令她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僭越。

花著雨着好衣衫,便漫步从屋内走了出去。

“小姐,天已晚,您……要去哪儿?” 翠袖见状,慌忙追了上去。

“哦?”花著雨挑眉,“我不知,在聂府,小姐还需要向婢女回报行踪?”她知悉偷着潜出去有些困难,索性便大大方方出去,看看他们倒是拦不拦她。

翠袖怔了一下,慌忙道:“小姐若要出去,请稍等,奴婢差人去禀告老爷,也好为小姐备车马!”

花著雨唇角绽开一抹清冷的笑意,只见翠袖快步走到长廊前,差了一个侍卫过去传话。她扫了一眼,出阁楼,穿回廊,过影壁,不一会儿便出了后花园的月亮门前。

月亮门外果然有重兵在把守,遥见花著雨和翠袖逶迤而来,忙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便在此时,过去传话的侍卫已经回转,他躬身施礼道:“请小姐随属下来,车马已经备好!”

花著雨颇有些惊异,其实她今夜也不过是试探一番,未曾想到聂远桥这么容易便答应了。遂和翠袖一起向门外而去,身后,立刻有四个衣着不起眼的侍卫尾随而来。

已是夜幕初临,门外华灯初上。

花著雨和翠袖从大门一侧的角门转了出去,朱红油壁香车已经停在门前,翠袖搀扶着花著雨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四名侍卫在后面骑马随行。

马车夫左祀著雨授意下,一路向朱雀大街而去。夜市上摆了许多摊位,马车夹杂在人流中,走得极慢。花著雨吩咐停车,和翠袖一起在街上漫步而行。

这夜市上极是热闹,卖的除了什物还有各色吃食,诸如蒲盒、笔墨、弓箭、时果、蜜饯等等,这什物当中,又以女子的饰物为最多,譬如绣品、绢花、珠钗头面等等。

花著雨在每一个摊位上都看看、拿起东西瞧一瞧,似乎极感兴趣的祥子。

那些摊主们也都不恼,花著雨在下马车前,已经在脸上罩了一层面纱,人们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但却能看到她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美目,却是含着潋滟的、兴味盎然的笑意,令人见之心悦。纵然是祀著雨什么也不买,那些摊主们也都是笑嘻嘻地任她摆弄着他们的各色什物。

就这群在朱雀大街上流连许久,来到了自己曾经诊脉过的医馆外,她吩咐侍卫们在门口守候,和翠袖一起缓步进了医馆。医馆内光线昏暗,花著雨一眼便看到了伪装成医者正在捣药的泰。

花著雨进来之前,还在担忧他是否来得及赶到,方才她在摊位上,才将事先写好的信笺传了出去,约了泰到此医馆。夜市上,有两处摊位是他们为防不测,传递消息的联络点。

“请问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泰放下手中捣药杵慢悠悠地走到椅子前, 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却带着不可忽略的颤意,可见心中并不平静。

今日元宝被斩首的消息,恐怕是将泰他们都吓得不轻,不过,相信他们,也看出了那个并非真的自己。

“什么姑娘,我可是聂相府的千金。本小姐最近有些心悸烦乱,夜不能寐,烦请郎中诊脉!”范著雨清声说道,告知了泰自己眼下的身份。

从聂府一醒来,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里,极其担忧腹中孩儿.不知孩子是否安好。

泰手指搭到花著雨腕上片刻,长眉骤然紧紧拧了起来,微不可察地暗暗抽了一口气。花著雨瞧着泰微微变色的脸,静静问道:“怎么样?”

“不打紧,小姐是最近忧思过重,煎服几味药便可。本医这就为小姐开几味药!稍等!” 泰轻声说道,提笔为花著雨写了一个药方,递了过来。

花著雨手指颤抖着接过药方,眸光从几味药上扫过,及至看到后面龙飞凤舞的一行小字,她感觉到心中,像是被谁用刀挖出一个血淋淋的洞,空荡荡地疼。

正文 第134章

姬凤离抬起脸,月华冷如霜,映照在他脸上的面具上,他没有泪,只有两道血蜿蜒无声,从眸中滑下,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蓝冰骇然倒抽一口凉气,急急踏前一步,面带优心地说道:“主子,你的眼睛。”

姬凤离置若罔闻,缓缓问道:“他现在在那里?”他的声音平淡而飘渺,好似从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风,不带任何情绪,不带任何波澜,唯觉清冷。

“他?”蓝冰反应了良久,才明白,他口中的人,指的是那个元宝的尸身。

“早被人带走了!”蓝冰慢慢答道。

“谁带走的?去查!”看到蓝冰依然在犹豫,姬凤离冷然道,“现在就去!”

蓝冰忧心地拧了拧眉,呆楞片刻,方慢慢退开。

姬凤离伸手慢慢抚去了面具上的血痕,沿着菜市口的路面,慢慢向前走去。街面上,偶尔有一些菜叶子,看上去颇为狼籍,昭示着白日里,这里曾是多么的热闹,而眼下,这里却是一片死寂

他走到一株树下,初春的月色宛如清霜般流泻而下,疏枝枯藤的剪影横斜在他身上,让他的人看上去影影倬倬,极是缥缈。

夜很静,不远处街道两边的宅院中,有欢声笑语随着夜风四处飘荡,而他身畔,却是静寂如死,一片空茫。

无论是真,亦或是假,或者是一个圈套,是一个陷阱,他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胸臆间翻腾的气血慢慢地平息下来,朦胧的夜雾慢慢地弥漫过来,他在夜雾之中抬起眼来,双眸笼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却也清澈的不见一丝阴影,眸光更是凛冽犹如刀锋上泛起的冷冽光泽。

他翩然转身,迎面撞上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或许是眼睛方才流血的缘故,眼前的一切,都似笼着一层朦胧的血雾。扑到他怀中的人,脸上蒙着一层面纱,身上穿得似乎是白裙,似乎又不是,因为裙摆下方,一片嫣红色。

他伸臂揽住了她的腰,冷然问道:“你怎么了?”

花著雨感觉到自己所有的意识正在慢慢流失,她勉力睁了疲惫的眼睛,终于看清眼前之人脸上的面具,隐约认出,他是月氏国的小王子。

她怎么了?

其实她很痛!

可是,对于一个陌生的人,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可是,他真的是陌生人吗?为何,她竟感觉到一丝熟悉,为何会有这样莫名的感觉呢?抑或,只是昏迷前的幻觉?

她眨了眨羽睫,涩然说道:“我。。。没。。。事!”眼前一阵眩晕,天上那轮明月渐渐地变得虚幻。身后一阵纷沓的脚步声,翠袖带着几个侍卫奔了过来,从姬凤离怀里将花著雨接了过来

,不断地对着姬凤离说着多谢。

姬凤离眯眼瞧着油壁香车渐渐远去,隐约间,瞧见那马车前面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聂”字。

聂府的车马?方才那女子,必是聂府的人?忽觉的手掌上一,片湿润的感觉,他这才发现,手上沾了些许嫣红,他凝眉,看来那女子穿的并非红裙,而是受了伤。

回到驿馆不久,蓝冰也回来了。

他私下从菜市口的百姓口中知悉,元宝的尸身是被几个人用马车载走的,据说那几个人都戴着风帽,根本无从查访。

其实蓝冰是感觉庆幸的,如若主子不是当时正在闭关养伤,恐怕这几个戴着风帽带走元宝的就是主子了,届时,这一出假死的戏,恐怕就会被人看穿了。

姬凤离听了蓝冰的话,身子晃了晃,他从袖中掏出玉笛,放在唇边,笛音悠悠,充满了冷峻肃杀之意,恍如金戈铁马的塞外沙场,残酷浓烈的杀气肆无忌惮,纵横驰骋。

姬凤离原本伤势就未曾痊愈,兼之此番伤口崩裂,又养了数日,伤势才好转。当他病情终于痊愈时,时令已经到了二月底。

天气变得暖和起来,春风荡过,处处春意盎然。楼外栽种着一棵夹竹桃,树桠延伸到了窗口,纷纷扬扬花苞累累,层层叠叠娇色艳丽,半开半合中,馥郁的香气扑鼻。

姬凤离负手凝立在窗畔,花影和日光婆娑中,整个人如青竹般挺拔。妖冶的面具遮住了清瘦的面庞,只露出一双俊目,眸光犀利如刀。

他手中拿着一沓密报,一页一页翻看着。当掀到最后几张时,眸光蓦然凝住。

纳兰雪原本歪坐在他身后一侧的卧榻上,看到姬凤离神色变幻,好奇地走到他身后,低首瞧了瞧他手中密报,展颜笑道:“聂相的千金参加皇宫选妃?哼,果然如你所料,他们斗起来了!看

来,皇甫无双和他现在是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接下来,你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姬凤离唇角淡淡地勾起一丝冷冽的笑纹,眸中,散发着幽黑孤冷的光芒。

“你这出假死的戏,若非是他,或许不会那么逼真!到现在,那个三公主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人世了呢!就连婉儿,也被你骗过了。”纳兰雪徐徐说道。

姬凤离沉默不语,忽沉吟道:“聂远桥不是只有一个才不到十岁的女儿吗,这个年龄,是不够选秀的。如今,这个聂小姐,是从那里来的?”

纳兰雪摊手道:“我哪里知道!说不定是认得干女儿!”

姬凤离凤眸微眯,忽冷声道:“派人去查!”

屋角处有人应了一声,转瞬间一道人影便从楼内纵身跃了出去。

他再翻到最后一页,眸光忽然一顿,冷然道:“禹都要热闹了!”

聂府后花园里,绿树婆娑,数不清的春花红红白白,抬眸望去,近处,流水潺潺穿越平桥小径,远处,亭台岛屿掩映在绿树花丛间。

美景佳境,令人几乎怀疑这是九天瑶池。

而临水的碧池朱栏边,那抹飘渺的清影,临水而立在花影和波光潋滟里,长裙曳地,衣带当风,几乎让人怀疑,是九天瑶池的仙子。

她只是静默地站立,望着眼前的一汪碧水发呆,消瘦的身子在三月的曝光里,迷梦一般笼罩着安静淡然的光环。微风吹皱了一池碧水,吹落了一树繁花,纷纷扬扬散乱的花瓣沾满了她的衣襟

和墨发,然而,她却犹若梦中人一般,浑然不觉。

皇甫无双遥遥凝视着,山石、古木、繁花、青竹,还有她,组成了一幅画,让人百看不厌的画。他凝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在心中轻轻感叹着。

一阵风来,荡起花著雨的衣衫,衣袂翩飞间,她忽然抬足伫立到了朱栏上。眼角的余光瞧见不远假山石畔的那抹清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伫立在栏杆上,展开双臂,宽袖当风,猎猎作响。

皇甫无双的心,好似猛然被人提起来一般,一片惊惶。

他快速朝着湖水边奔了过去,只听得“噗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花著雨已经整个人扑到了湖里,一点也没有挣扎地沉了下去。

所有的侍卫早已被他屏退,他是偷偷在这里看她的,他没料到她会忽然跳入水中,他连想也没有想,便随着她跳入了湖水中。

三月的湖水,冰凉,冷冽。

华衣落水,瞬间湿冷如铁,口鼻被呛,窒息,然而,花著雨心头却是清明如镜。

她知悉皇甫无双也跳到了水里,她感觉到他慢慢地向她游近,感觉到他的手臂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身躯,将她费力地托出了水面。

周围有人声聚了过来,她感觉好几个人跳到了水中,将他们两个人拉了上去。

皇甫无双一声冷叱:“都退开!”

她的身子忽然一轻,被他横抱着穿过花丛,穿过九曲回廊,一直到了她的闺房内。

水晶帘动,香炉烟暖,繁花影动碧纱窗。

她躺在床榻上,任由翠袖将她身上湿淋淋地衣衫换下,用锦被将她湿冷的身躯裹住。

床畔的鹤形纹铜鼎里重新燃起了炭火,一室温暖。

“你怎么样?”屋内,一道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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