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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巳程一面挣扎,一面恼道,“诶,夫人面前总是要给我留些颜面的懂不啦?”
柏子涧也恼“你闭嘴!”
丰巳程果真不同他多纠缠,只是越走越远,生怕苏锦听不见,便高声道“夫人,夫人,真的是侯爷来让我接您回云山郡哪~”
直至柏子涧连人带声音直接拎出了苑中去,苏锦才似在震惊中回过神来。
白巧咽了口口水,不禁寒颤。
苏锦微微扶额。
……
往后的四五日,丰巳程在苏家表演巧舌如簧。
特别能哄老夫人欢喜。
也讨了宴夫人喜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丰巳程来苏府不消半日就将苏府上下认了个遍,老夫人和宴夫人的喜好更是信手拈来。
丰巳呈一张嘴可以说一天,还可以一面给老夫人捏肩,一面说一天,都不带重复的。
早前柏子涧还担心过,侯爷不在云山府邸,老夫人和宴夫人可能不放心让夫人一人去,许是也想多留夫人在苏府一段时日,但丰巳程这几日在苏府内搅得一团乌烟瘴气,似是就连老夫人和宴夫人都被他说得不仅动了心,还主动起了催着夫人离开念头。
“阿锦,你是应当早些去云山郡府邸,不应当多留苏府了。”老夫人语重心长。
柏子涧呆若木鸡,虽不知道丰巳程这张嘴是如何做到的。
但侯爷让丰巳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关于丰巳呈不是个姑娘这一出,苏锦又不好惊吓了祖母。
……
临行前夜,宴夫人宿在苏锦房中。
母女两人说了一宿的话。
从苏锦小时候,说到她爬树掏鸟蛋;又从老夫人说要给她请一个教习妈妈,说到许妈妈刚来的时候没少气得整个人一阵一阵怔忪;从好容易许妈妈告了两日假去佛堂,说到许妈妈一离开,她就从乖乖兔变成脱缰的野马,拿了弓箭追野兔追到山林沟壑里,后来险些出了意外……
说起早前的事,母女俩不时笑作一团。
宴夫人亦不时伸手,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将她的耳发绾在耳后。
像许久之前,她待字闺中时候一样。
她说着话,宴夫人不禁微微红了眼……
“娘……”苏锦微怔。
宴夫人摇头,“娘亲只是……有些想起你爹爹了。”
苏锦也不戳穿。
挪亲近些,靠在宴夫人怀中,轻轻叹道,“娘亲,我会想你的。”
宴夫人眸间微红,“想娘亲的时候便回来,不用诸事都自己撑着,娘和祖母还在,苏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阿锦不怕……”
“嗯……”苏锦隐了眸间氤氲,不让宴夫人看见。
……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宴夫人拍了拍她的头,“都天亮了,去同祖母道别吧。”
苏锦应好。
宴夫人又唤住,“阿锦,稍后离家的时候,勿让祖母落泪,她近来身子骨越发不济,又不想让你知道。”
苏锦颔首。
她昨日还见祖母在暖阁中红了眼眶,但见她来,便垂眸换了一幅笑颜。
苏锦单独见过老夫人。
临到行前,老夫人借故说是头疼的毛病犯了,不来送了。
实则是见不惯这离别的场景。
苏锦在苑外叩了三首,才由白巧扶了离开。
听到苑外脚步声,老夫人才让周妈妈扶她起身。
老夫人站在窗边,沿着窗户缝里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老夫人鼻尖微微红了红,似是自言自语般念叨,“走了好,省得日日在家中挂念,反倒没顾及到平阳侯府那头,这日子终是还得过,早去好过晚去。”
周妈妈解语“老夫人,日后又不是不见了,云山郡离平城这么近,路又好走,等侯爷回来,小姐定是会同侯爷再一道再来拜见老夫人。您这般模样,小姐若是知道了,心里才是难受呢……”
老夫人连忙用手帕擦擦眼角。
只是再抬眸,苏锦的身影已离了苑中。
老夫人忍不住锤了锤心窝,“当初,是我误阿锦,就不应当应了柳家的婚事,害她这样,是我这老婆子对不住阿锦,要不,多好姑娘,怎么会眼下这般光景……”
周妈妈扶她就近落座。
周妈妈替老夫人缓背,“老夫人不也是为了小姐好?当初柳家的事,老夫人替小姐操碎了心,谁曾想柳家是这样的人家……眼下不是不同了吗?老夫人昨日还说,侯爷对小姐有心,连那贴身的羊脂玉佩都给了小姐,如今又让人来平城接小姐,是为了让老夫人和夫人宽心,侯爷是个心思周全的,又替小姐着想,老夫人您应当为小姐高兴才是……这般捶着心窝子,小姐若是知晓了,心中又该自责了……”
周妈妈跟老夫人多时,最懂老夫人心思。
周妈妈宽慰。
老夫人亦敛了眼角氤氲,亦用手帕擦了擦,又朝周妈妈道,“早前阿锦在家中,尚还不好说那柳家的事。这柳家还真当自己家中出了个探花郎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柳家和周家也真当阿锦的爹去了,苏家就没了屏障,可任人欺负到自己家姑娘头上了!”
周妈妈心中清楚,老夫人这是忍了许久了。
老夫人狠狠拍了拍桌沿,“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你明日便让豆子拿了我的帖子去寻人来,这柳家同周家的消停日子过够了,日后也别想再消停了!”
“是,老夫人。”周妈妈垂眸。
自城门口辞别宴夫人与苏运良,苏锦便窝在马车中,望着马车窗外出神。
马车外一路平坦,风景却如浮光掠影。
在家中的时日过得太快,她似是还未好好祖母,娘亲,或是运良一处。
她亦明白祖母和娘亲的叮嘱,家中如港湾可停泊避风,却不可故步不前。
今后她要相随一路的人,是柏炎……
她微微伸手,手中那枚同心结随着马车的晃动一直摇摆着,在阳光下,有些炫目而耀眼,恍惚间,似是想起在洛城时候,他从身后将她拥在怀中,埋首在她颈间,他的同心结先暂放在她这里,他日后来取,连带利息一道……
嗯,她唇角轻抿……
马车外,全是丰巳呈的声音传来。
一会儿唤得是“小巧巧”,一会儿唤的是“阿涧”,而后柏子涧恼火“你闭嘴”声传来,丰巳呈遂即不满道“凶奴家做什么嘛,小涧~”
柏子涧彻底惹恼,“你够了,丰巳呈!”
当下佩刀一拔,却被丰巳呈原封不动给按了回去,柔声道,“温柔一些嘛,你有打不过我……”
柏子涧想死的心都有了。
忽得有一刻,苏锦觉得,这一路应当不会沉闷了。
……
果真,这一路岂止不沉闷,简直是“聒噪”!
有人可以一整日说话说到不停,白巧听得有些眩晕。若是这一路像洛城回平城那般颠簸,她应是早就晕车了。
当下,宁肯热着,也要用毛毯捂住半个头……
苏锦笑不可抑。
这一路,也许是只有苏锦能耐心听丰巳呈说话了,丰巳呈便什么都同她讲,就连自己为何要扮作女子的缘由都悬乎讲了一大通。大致便是他刚出生的时候,家中找了道士给他算命,结果道士说他命相特殊,命里相冲,只能当成姑娘家养,否则就有血光之灾。
言罢,中途停下,郑重问了问苏锦,“夫人,你信吗?”
“信啊,小时候祖母总是喜欢替我求签算命,我信的。”苏锦颔首。
丰巳呈似是找到了知己一般,神秘道,“结果,夫人你猜怎么着?”
苏锦只觉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丰巳呈却忽得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奴家果真天生丽质呀~”
苏锦奈何笑笑。
丰巳呈却凑到近处,“夫人,你都不嫌我聒噪。”
苏锦莞尔,“不嫌,我听过更聒噪的……”
她并未说谎,那个聒噪得,每时每刻,只要寻到机会都在唤她“小阿锦”,然后各种作妖的人,的确比丰巳呈要来得更吵得多。
苏锦低眉笑笑。
丰巳呈已托腮,叹道,“夫人,你是这世上第二好的人……”
苏锦抬眸看他。
丰巳呈顺着话匣子往下,“第一好的自然是侯爷啊,虽然终日凶神恶煞的,实则就知道护短,比那些看起来温文尔雅,与世无争,实际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的人好多了去……”
苏锦怔了怔,看起来温文尔雅,与世无争,实际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丰巳呈赶紧捂嘴。
苏锦想,应是说了不当说的。
……
越州,柏炎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副将莫名看他,“侯爷,可要寻军医看看。”
副将是怕他染了风寒。
柏炎的目光却未离开军报册子,口中平淡道,“不用,应当是夫人在念我。”
副将嘴角抽了抽,近日是越发奇怪了。
仗不好好打,终日就吐些酸溜溜的话。
副将刚要转身,他又头也不抬的唤了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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