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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海上
藏无真的目光似乎在师映川胸前挂着手串的位置停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负手看向窗外,道:“……好了,你回去罢,明年这个时候再来。”师映川对这个师祖的印象不错,对方似乎并不像故事里那个对自己对情人都绝情无比的男子,不过现在既然长辈发话,他自然也不好再耽搁什么,便又恭敬地行了礼,这才离开了这所小屋。
室中只剩下藏无真一个人。男子白衣玉立,静静站在窗前,此时距离他刚才伤势发作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那个位置却还是在隐隐作痛……藏无真漆黑的眼中依稀闪过什么东西,他忽然转过身来,走出卧室,来到了同样简陋的书房当中。
粗木制成的书案上,一张写了字的纸静静搁着,刚才师映川来书房的时候已经把纸翻了过来,因此眼下纸面上所呈现的便是背面那一行‘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十四个字,藏无真微微低头,沉默地看着这句话,面上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表情,半晌,藏无真右手忽然一拂,整张纸顿时悄无声息地被震为了粉末,被窗外吹进的风一吹,尽数消散。
……
到了海边,渔船还在不远处等着,师映川上了船,便吩咐船老大按原路返回。
师映川的运气似乎并不太好,渔船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天气便开始变化,果然就像人说的那样,这片海域并不平静。师映川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不禁有些担心,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颤声惊叫道:“……鲨、鲨群!是鲨群!”
师映川微微一惊,立刻眺目而望,果然,虽然还有一些距离,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从远处快速地游来了不少黑乎乎的东西,一片片背鳍露在水面上,看得人心里发寒,当真是鲨群,大概有三四十条的样子,它们在水下前进的速度极快,应该是发现了这条渔船,因此才这样迅速游了过来,若是大船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但偏偏师映川此时乘坐的只是一条普通的渔船,因此这些鲨鱼就具备了不小的威胁性。
船上众人都紧张起来,各自迅速去取了鱼叉等武器,这一片海域里时常会有鲨群出没,这些鲨鱼就是这块地方的霸主,众人当然知道来这个地方会有风险,但在五十两银子的诱惑下,还是值得出海的,此时遇见鲨群,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师映川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倒是并不紧张,以他的修为,只要当心一些,这些鲨鱼就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此刻他右手握住了腰间那柄用黑色布囊套住的别花春水,不要看师映川如今年纪尚小,但他的武艺之高却是绝对出人意外的,首先,他的体质根骨拜那株凝华芝所赐,自胎里便被改造,因此武道天赋绝对是超凡绝伦,其次,他并不是真的一个年幼孩子,他的身体里装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对他的修行有着极大的帮助,无论是对很多事物的认知还是悟性,都是任何一个哪怕天赋与他一样的孩子所不能相比的,而一个人自幼练武,前期阶段是非常重要的,基本决定了日后的成就,师映川的领悟力与理解力绝对远远超过同龄人,自身天赋又奇佳,又有明师指点,在修行方面的进步完全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因此眼下尽管年纪小些,武功之高却足已令人吃惊。
不过转眼之间,那些鲨鱼就已经靠近了渔船,船上众人面露紧张之色,紧紧握住了各自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心里却在暗自期盼这些鲨鱼只是偶然经过,并不是要攻击渔船。
但很快这种侥幸心理便彻底破灭,这些鲨鱼悄然无声地围了上来,甚至有次序地从不同的方向散了开去,围绕在船的周围慢慢打转,令人感觉十分可怖,师映川还看见了那叫一般人不寒而栗的森白尖齿,简直锋利如刀。
此时船上的人已经有年纪比较轻的开始微微发抖,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甚至连手里的鱼叉都拿不稳了,脸色苍白,师映川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说到底,这些都是普通人,如果只是他们这些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遇到了这一群鲨鱼围攻,只怕很可能是要凶多吉少的了,然而师映川却不在此列,他的修为足以让他具备极大的底气,因此在面对鲨群时,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完全一无所惧,这就是普通人与武道强者之间的不同。
正在这时,鲨群突然开始发动了攻击,师映川见状,轻轻一哼,他虽然并不想主动招惹这些家伙,但如果它们自己偏要来生事,那也无非是杀掉罢了,因此只道:“自己找死,这可怪不得我了。”说着,右手转瞬之间已是拔剑出鞘,只见一道剑光横扫而过,一条鲨鱼首当其冲,顿时被斩成了两截,这鲨鱼皮一向极厚极韧,但此刻却像是纸糊的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斩开,浓浓的血腥味顿时扩散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师映川足下在船头轻轻一点,整个人已在船上其他人的惊呼中跃向海面,他还没有连江楼那种凭水而立的本事,但踏波借力还是很容易的,只见剑气呼啸之间,一个人影在海面上如同鬼魅一般连连闪动,所到之处,海水便开始被染红,而死鲨立刻就会被同类撕咬成碎片争食,海面上很快便成为了一片血色的杀戮场。
师映川身法灵活无比,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是绝不留情,他正一剑斩开一条鲨鱼的血盆大口,却忽听一声尖叫,原来是方才那个拿不稳鱼叉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竟是掉进了水里,好在那里并没有鲨鱼,这少年倒是不曾立时丧命,但他这么一落水,不远处立刻就有鲨鱼冲了过去,船上的人施救不及,眼看着这少年就要命丧鲨口。
师映川见状,微一皱眉,脚下踏水而纵,即刻飞掠了过去,其实在很多强者眼里,普通人的性命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会无动于衷,师映川自己也知道,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也会渐渐和那些强者一样,只要在没有涉及到自身的情况下,就不会去多管闲事,然而至少在眼下,他不想就这么袖手旁观,哪怕那只是一个在强者眼中卑微如蝼蚁的普通少年。
一道剑光闪过,那条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冲向少年的鲨鱼当即毙命,被斩成了两截,内脏都统统落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师映川伸手一提,那少年已被他从海水中提出,直接用柔劲给甩到了船上,师映川做完这一切,转身再次杀入鲨群之中,但就在他杀得性起之际,却发现远处又有鲨鱼游来,想来是闻到了水中的血腥气,师映川眼中寒光一闪,并不畏惧,提剑直杀了个天昏地暗。
但就在海面血浪弥漫之时,师映川偶然间视线一转,却发现那条渔船竟然已经远去,他心中一动,脸色当即微微冷了下去,他稍微转念一想之下已是明白了,船上之人必然是知道这片海域乃是鲨群出没的所在,这一通杀戮必定会引来无数鲨鱼源源不断地来此,只怕凶多吉少,因此索性趁师映川将鲨群拦截之际,悄悄地安全遁走。
“这就是我的善心所得来的回报啊……”师映川忽然摇头而笑,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愤恨的神色,他也可以理解,人都是怕死的,这一点无可厚非,然而那些人在这种情况下的逃离行为却已经超出了某个底限,不过师映川也并没有动身去追赶那条渔船,只是继续挥剑杀戮,但是此时他却发现周围的鲨群忽然开始躁动了起来,再不像方才那样前仆后继,师映川心中奇怪,但略一观察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见海面上波浪渐渐变大,天气也越发阴沉了起来,没一会儿,海浪汹涌滚滚,鲨群就仿佛被什么驱赶着一般,无心恋战,纷纷四散而去。
“是暴风雨吗?”师映川皱着眉头,他想了想,忽然间沉入海中,向下潜去,他知道,在天地之威面前,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还是避一避才好,若是当真掀起风浪,巨浪的威势绝对不是他所能抗衡的,相比之下,海下会安全很多。
师映川深深潜入海下,他自有一套闭气的功夫,可以在水下维持很久,足够等到海面上风平浪静,一时师映川百无聊赖地在水中慢慢游着,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他开始谨慎地缓慢上浮,一边仔细感觉着水上的动静。
未几,海面上冒出一个脑袋,师映川浮出水面,四下张望着,此时海上已经是风平浪静,天空也不再那样阴沉,两只海鸥鸣叫着飞过头顶上空,师映川环视周围,不由得苦笑起来,他独自一人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似乎处境很麻烦啊……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师映川只得顺着渔船从岛上离开的方向游去,应该不是太远,他有把握自己可以安全达到,一时间师映川奋力游着,一面调节着呼吸,确保体力的消耗维持在一定的程度上。
海面上风吹阵阵,天际飞着白色的海鸥,师映川不紧不慢地向前游着,忽然,远处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大船,师映川眼见有船经过,立刻加快速度游了过去,看来师映川此次的运气不错,正好处于这条船的路线上,就见那船渐渐驶近,师映川当即喊道:“喂!……”
他喊了几声,少顷,那大船来到近前,从船上抛下一条软梯,师映川连忙迅速游近,抓住软梯登上了船。
☆、三十四、谋宝
师映川抓住软梯,浑身湿淋淋地迅速登上了船,他一抹脸上的海水,露出笑容,向四周轻轻一礼,道:“……多谢了。”船上的人见他只是个孩子,而且还很是知礼,便消了原本准备立刻盘问一下的念头,此时一个面目和善的老者正背着手踱过来,见状,叫过一个年轻人,道:“带这孩子去换套衣服,再给他拿点吃的和水。”年轻人答应着,便带了师映川下去。
师映川被带到一间船舱里,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裤,那衣裤自然是成年人穿的,在他身上就显得很肥大,只得挽起来,那年轻人又给了他一点清水和一只馒头,师映川先是谢过,这才吃喝起来,他先前在海里大杀一通,后来又游了不小的一段路,也确实需要补充体力。
年轻人嘱咐他不要到处乱走,可以在这间船舱里休息一下,师映川含笑答应着,年轻人见他吃得很快,就又给了他一个馒头,这才出去,一时师映川吃罢,找了个角落开始运功调息。
那年轻人拿着师映川脱下的湿衣来到甲板上,老者微微眯着双目,看了一下那衣裳,外面的衫子是很普通的棉布所制,然而内衣的料子却是细腻柔滑,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显然价值不菲,老者沉吟一下,轻轻点头:“这么小的年纪,独自一人在这海上漂浮,方才这一片海域,可是有暴风雨刚刚过去……此子又岂会是寻常人?”他吩咐道:“不要去打扰那孩子,不过我们船上如今有贵客,你嘱咐此子不要出舱胡乱走动。”
那年轻人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徐掌事,刚才那小孩换下湿衣裳,我见到他身上有一串珠子,和公子手上的那颗一模一样,我还怕看不准,就故意离得近些,结果刚靠近一些,就果然觉得遍体生凉……”老者眼中陡然爆出一道精芒:“果真?”年轻人忙道:“我亲眼所见,决不会有假。”
“莫非真的是寒心玉?这等宝物……”老者沉吟着,转眼间已作出决断:“老夫前去禀明公子,尔等暂且不得轻举妄动!”
一时老者来到一间门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室内却是传出一道惊喜之音:“哦?果真是寒心玉?本公子所练功法若有此宝辅助,好处极大,父亲费了偌大工夫才弄到一颗寒心玉珠给我随身佩带,那小子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足足一串?”
顿一顿,那声音当中已隐隐带出一丝冷意:“此物对我大有用处,徐掌事,你去将东西取来,不论那小子要多少银子,都给他……若是他不肯交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过要记得,事情必须做得干净,不要惊动了船上的贵客。”
……
一刻钟之后,船舱内,师映川听了面前老者的话,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手串,道:“……哦?要买我这寒心玉?”老者微微一笑,道:“正是,小公子若肯割爱,我们姜家必然会作出补偿。”师映川却笑了,摇头说道:“老人家,实话跟你说,刚才既然是贵船把我从海里带出来的,作为报答,如果这寒心玉是我从别的途径得来的也就罢了,拿出来作为谢意也无所谓,但是偏偏这是我师祖赐下来的,怎能用来买卖?我万不能交给他人的。”
老者听了,再看师映川的神色,便知道对方是一定不会把寒心玉拿出来交易的,他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露端倪,只笑了笑,道:“如此,倒是老朽冒昧了。”师映川也很有礼貌:“老人家客气了。”
送走了老者,师映川脸上的笑意便渐渐隐去,他轻轻一抚腰间的别花春水,眼中已多了几分警惕,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身怀寒心玉这样的宝贝,此时又是在别人的地头上,总应该谨慎些才好。想到这里,师映川心中盘算着,重新坐下运功调息,心神却并没有完全沉浸进去,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过了不多时,师映川一双眼睛忽然睁开,鼻翼微微翕动几下,立刻就运功闭住了气,心念电转之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片刻之后,身体已作出一副不支之态,缓缓软倒下去。
少顷,船舱的门被人打开,几个精壮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师映川,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走过来直接伸手去取对方颈间挂着的东西。
手指刚刚碰上男孩的脖子,这汉子却忽然只觉得小腹一凉,是几乎渗入灵魂的寒意,他愕然低头看去,只见小腹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致命的伤口,正向外疯狂喷涌着鲜血,而面前的男孩却早已不见了。
与此同时,师映川却已站在了门口,手中紧握别花春水,地上其余几具尸首双目兀自大睁,似乎是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师映川面色冰冷,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这姜家为了得到他所持有的寒心玉,不惜谋宝害人,他若是一个没有力量自保的人,眼下只怕就要着了道,在海里喂鱼去了。心念及此,师映川心中愤怒难平,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迅速离开了这处船舱,如今既然动了手,双方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这船上都是姜家的人,自己却是孤身一人,形势很不妙,只怕是要见个你死我活了。
师映川心中想着,脚下已快步前行,此时他根本就没有显露自己身份的想法,这并不是他意气用事,而是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已经表明了要杀人越货,而且是已经动了手,结下了大仇,师映川不是小孩子,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眼下对方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非但不会罢手,反尔会立刻集中所有力量,务求将他师映川毙命在此,否则先前已经做出了谋害断法宗剑子这种难以化解的大仇,谁能奢望对方原谅?如此,就是大大得罪了断法宗,还不如干脆就将孤身一人的师映川杀死,一了百了,在茫茫大海上,谁又会知道这件事?
师映川并非嗜杀之人,但也决非迂腐滥善之辈,他不愿主动惹事,但别人如果要对他不利,那他也不怕杀个血流成河!此时他身处的这条船上都是敌人,除了杀掉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否则就是对自己性命安危的不负责,师映川不喜欢杀人,可他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一念于此,一时提剑而出,舱外有人看见脸上溅着鲜血的师映川从舱中出来,顿时愣住了,先前那老者正在不远处,眼见此景,当即眸内闪过精芒,身形一飘便转瞬即至,双掌倏然拍出!
师映川二话不说,面色微沉着抿紧了双唇,提剑径直迎上,一时间甲板上登时人声大起,惨叫声,兵器相击声,伴随着海浪声响成一片。
“……杀!”师映川眼中闪动着无数寒芒,一柄别花春水在他手中犹如镰刀割麦子一般,收割着一条条性命,就是连绵的惨叫,他杀得性起,甲板上几乎已是血流成河,此时远处却有声音厉喝道:“……小子尔敢!”话音未落,剑气已至,师映川仗剑而起,身形如一,一时间只见剑光相交,好似惊虹击空,师映川奋力一剑之下,只听剑与剑相击之声,火花飞溅,伴随着一截断剑飞出,竟是将来者的宝剑一斩而断!
那中年人眼中划过惊骇之色,掌中的松纹古剑乃是他随身不离的爱物,锋利无比,眼下却是一击而毁!更何况此子小小年纪,怎会有这等修为?能培养出如此弟子,却不知他是出身于哪家大宗门?不过不等中年人多想,师映川长剑而起,淋漓尽致地挥洒着绚烂到极点的剑法,中年人厉喝一声,力贯透臂,使出自家绝学,与此同时,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浮现心头:姜家这次似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此时又有多人飞身而至,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眼见这一幕,冷冷道:“……立刻杀了这小子!”师映川遭受高手围攻,他毕竟如今只有十岁,再怎么天纵奇才,那也是有个限度的,一时间连连后退,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骤然长啸,剑光一抽一展一划,剑影如林,就如同陡然之间孔雀开屏,绚烂美丽无比,当者披靡,师映川双眉紧皱,突然喝道:“……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一式剑法使出,真真是春雨如丝般落下,温柔无比,动人无比,丝毫不见半点烟火气,当真就好象春夜见雨,蒙蒙如丝,可其中却藏着铺天盖地的杀戮之意,那断剑的中年人顿时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男孩竟然能把剑法修到这个地步,虽然因年纪所限尚有不够圆熟之感,可他却从中感受到了那股丝丝绵绵的剑意。
然而他的念头到此为止。那美丽眩目的剑法之中,蕴藏的却是绝杀一招,只是一点光影闪过,中年人只觉胸口一凉,下一刻,眼前已是一片漆黑,那华服公子眼见这一幕,脸上方才还是那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终于发生了动摇,也就是同一时间,另外几人掌风已至,师映川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震飞向后,他在半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脸上厉色昭然,长喝道:“……姜家!我师映川记下了!”声音滚滚,尽现愤恨嗜血之意,一面竭力让自己不要昏迷过去,准备动用保命的底牌。
哪知此时突然一声长啸,一道人影从大船二层飞出,向半空中的师映川扑去,师映川愕然之余,却发觉对方并没有杀气,待看清楚了那人的脸,顿时心神一松,知道已无大碍,当下又吐出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那人稳稳将师映川接住,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只见男孩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重伤,顿时一张脸上杀气纵横,厉声道:“……左右何在?船上姜家之人,一个不留!”
☆、三十五、与子偕行
师映川是在一种闷闷的痛楚中慢慢清醒过来的。那种痛苦不是很强烈,但却让他很不好受,胸口好象憋着什么似的,又好象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低低呻吟了一声,耳边却忽然有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是不是很痛?”
师映川有些费力地忍痛睁开双眼,入目处,一身玄色长袍的宝相龙树神情关切,见他睁眼,便拿了一块拧干的毛巾给他擦脸,师映川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室中陈设精致而不俗气,师映川只觉得周身无力,显然伤得很重,他用手捂住胸口,轻轻咳嗽了几下,有气无力地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没有多久,大约不过一顿饭的工夫罢了。”宝相龙树柔声说着,此时外面忽然有人道:“……少主,水已烧好了。”宝相龙树闻言,便吩咐道:“拿进来罢。”
两名男子抬着一只装满热水的浴桶进来,后面还有两人手里捧着托盘,分别是沐浴用的物品和干净的换洗衣物,四人放下东西便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宝相龙树弯腰去看师映川,道:“小川,不是我故意对你无礼,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总得有人服侍,而我眼□边又没有带使唤的奴婢,更不能叫那些武夫服侍你,你便将就一下,好不好?”
师映川眼下衣服上又是血又是汗,身体表面还有海水蒸发之后留下的白色盐渍,确实很脏,他皱了皱眉,发现此时自己确实周身无力,稍微动一动就牵动了内伤,确实不便,因此只得默认了,宝相龙树见状,这才动手除去师映川身上的外衣,然后又解开裤子。
师映川的年纪还小,身体明显还很青涩,不过他常年习武,身体打熬得十分匀称结实,有一种普通男孩所没有的力量感,肌理密致,宝相龙树目光及处,只见两粒小巧的淡红乳首嵌在平坦的胸前,腿间的男性象征还未长成,周围并无半点毛发,十分稚嫩可爱。
宝相龙树见到这一幕,纵然他一向并不好男风,更不曾养过娈童,可是亲眼看着男孩不着寸缕的身体,也不禁微微心动,腹下涌起一阵热意,他心中暗道自己怎的没了定力,脸上却还要作出平静的模样,将师映川小心地抱了起来,这一抱之下,只觉得心上人肌肤虽然并不白皙,然而却光滑细腻无比,直如最上好的丝绸也似,一时抱在怀中,真真是软玉温香满怀,十分销`魂。
这样被青年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空隙,师映川有些不太适应,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宝相龙树歉然道:“方才早已发觉船上有人打斗,我却没当一回事,后来隐约听见有声音在外面喊出‘师映川’三个字,我才知道原来是你……”
青年说着,将人抱到浴桶前,慢慢放进水里,一面问道:“水热不热?要不要再兑些凉水?”师映川微微蹙眉,忍着伤势,说道:“不用,这水温已经很合适了。”
一时室中只有隐约的水声,宝相龙树替师映川洗了头发,等到水有点凉了,这才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师映川从水里抱出来,取了大毛巾包住,细细擦干男孩身上发上的水分,抱回床上,取了方才送进来的干净衣衫给师映川换好。
洁白的内衣精工细作,上面绣着兰草纹理,料子轻软透气,十分柔滑,还带着丝丝凉意,宝相龙树一面为师映川穿上,一面说道:“这是我的衣物,你先将就着用。”把肥大的袖子和裤腿都统统挽起来,又在外面套上一件短衫,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好歹也可以蔽体。
一时收拾既罢,师映川已经十分疲惫,宝相龙树喂他吃了一粒药丸,又跟他说了几句话,便温言道:“睡罢,好好休息。”师映川已是神思昏昏,却还强撑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宝相龙树眼神柔和地看着他,扯过薄被盖在师映川身上,一面说道:“算是碰巧罢,我在外面有些事情刚刚办完,准备回山海大狱,正好那姜家的小子……”
说到这里,却见师映川已经没有了声音,显然是药里的安神成分起到了作用,宝相龙树笑了笑,止了声,坐在床边,他很乐意享受此刻这种难得的宁静,师映川睡在床上,半干的头发黝亮黝亮,仿佛一匹最旖旎瑰丽的黑丝,两排睫毛又密又长,翘出微微的弧线,实在是一副恬静的画面,也许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张脸确实平淡了些,谈不上有什么姿色可言,但此时此刻,没人在乎这一点。
男孩的呼吸轻浅,胸膛微微起伏着,宝相龙树轻轻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那水藻般丰密的头发,然而指尖顿了顿,终归还是没有碰到那黑亮的青丝,只因一种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忽然袭上心头,让青年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宝相龙树怔了一瞬,既而摇头失笑,或许他在平日里是山海大狱的少主,一言可决无数人的生死,翻掌间可令许多家族覆灭,但说到底,在某些方面,他也只是一个初尝情爱滋味的年轻人罢了。
师映川的眉头忽然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在昏睡中也感到了不适,宝相龙树见状,轻轻抚摩着对方的肩,意似安抚,师映川好象感觉到自己被人接触着,不过他刚吃过的药丸里含有上等的助眠安神药物,不到一定的时间,服药者是很难醒来的,因此仍然沉沉而睡,宝相龙树见他睡得不安稳,便极小心地将人抱进怀里,动作十分轻柔地拍抚着男孩的背部,师映川模糊地低喃一声,手指本能地抓住了青年的衣襟,在这一刻,宝相龙树就忽然感受到了那种曾经完全陌生、而如今却自然无比,熟悉无比的某种情感,那是连心也柔软起来的,近乎化成了水的温柔。
“师映川……”宝相龙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如同一道热流汩汩流过心间,刺激着全身的神经,令原本就一直不安分的心跳越发变得热烈起来。
……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师映川的头脑渐渐恢复了清明,却突然发现自己正被谁抱在怀中,他倏地睁眼,恰恰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身上还疼么。”宝相龙树微笑着问道,不等师映川回答,他就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会及时派人去断法宗传递消息的,告诉你师尊你在外面很好,请他不必担心你。”
师映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青年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不禁皱眉道:“莫非现在你并不是在送我回去的路上?”宝相龙树笑道:“我们的船现在正向蓬莱群岛方向而去,我带你回山海大狱。”他轻轻拈起师映川的一缕发丝,嘴角笑意徐徐:“你看,我早已说过我会请你去我的听月楼做客,如今可是成真了,不是么。”
“……莫非你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很不高兴。”师映川只觉得浑身发软,身上隐隐作痛,虽然可以勉强支撑一二,但身体的情况其实并不容乐观,只怕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他不得不靠在宝相龙树怀里,青年却低首吻一吻他的头顶,道:“小川你也许不知道,刚才我一直都在犹豫。”
“犹豫什么?”师映川下意识地问道,青年身上的男子气息让师映川很不自在,他试图坐直身子,宝相龙树却手臂轻收,把他揽紧,虽然姿势恰倒好处,令他比较舒服,但师映川宁可难受一点也不想被对方如此亲昵地抱在怀中,只听宝相龙树微微叹道:“呵……犹豫什么?说实话,我刚才动过念头,想要把你就这么悄悄带回山海大狱,不让任何人知道,以后就可以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也没有力量离开我……”
师映川心下一震,宝相龙树似乎察觉到了他心底的恐惧,便以手抚摩着师映川的脸颊,安慰道:“别怕,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会告诉你师父你在我这里,让他不必担心你,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青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指尖上绕着师映川的一缕头发,嘴角有笑意绽放:“我实在是很想那么做,可是折了翅膀的鹰就不再是鹰了,我不想看你一生都不欢喜……小川,有时候如果你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想去改变一个人,却往往很可能等于毁掉了他,我不想那样对你,不愿让你一辈子永远都过得不快活。”
师映川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去,紧接着轻轻挣扎了一下:“……把我松开。”宝相龙树眼中的柔和仿佛融化了一般,却有一丝狡黠闪过:“我好不容易能抱你在怀,怎能轻易放手?我宁可这样抱着你一生一世才好。”说着,故意低头去深深嗅师映川发间的香气,师映川又是尴尬又是恼羞成怒,勉强抬起一只没有多少力气的手,去推青年,道:“……宝相龙树你这赖皮赖脸的家伙,我可真的要火了!”
那只孩童的小手被一只大掌轻轻捉住,宝相龙树捏着男孩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手掌,放在唇边一吻,悠悠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小川,我早就说过了,你我之间有缘……不然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却在茫茫海上还能遇见你,这若不是缘分的话,还会是什么?”
“你这是乘人之危……”师映川无可奈何地忿忿道,他看出来宝相龙树眼下虽然举止轻薄,却并不会当真对他如何,无非是占点便宜罢了,因此恼火归恼火,倒不必很担心别的。
宝相龙树调戏了对方一番,便说道:“你睡了这么久,想必饿了,我去拿些吃的给你。”说罢,将师映川轻轻放在床上,自己起身出去,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端了一碗肉粥来,喂师映川吃了,师映川此时伤势沉沉,也只能由得对方。
一时吃罢,宝相龙树又取来杯子,让师映川喝了些水,师映川吃饱喝足,精神也好了一点,却见宝相龙树自顾自地脱了外衣,薄薄里衣下的身躯矫健而结实,充满了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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