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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跟着引路的宫女,沿着出宫的宫道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忽又听身后有人在唤:“两位请留步,娘娘请程夫人回去,还有几句话要吩咐。”
凌玉止步回身,见是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太监,不解地问:“娘娘还有话要吩咐?”
那年轻太监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娘娘的心思,岂是我等所能随意猜测的?快走吧!难不成还想让娘娘等你?”
“既然如此,那我与姐姐一同去!”杨素问插嘴。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没有旨意,是随你想去便去的么?!”那太监瞪了她一眼。
见她还想再说什么,凌玉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可再多话:“你先回去吧,我去去看娘娘有什么吩咐。”
杨素问有些不乐意,只是也知道这皇宫内苑不是她想留下便留下的,况且,负责带她们出宫的那位小太监明显已经相当不悦了,“杨姑娘,既然娘娘没有召你回去,那咱们便走吧!我可不同姑娘,回来还有一大堆差事在等着呢!”
杨素问偷偷地瞪了他一眼,暗暗嘀咕了一句‘狗眼看人低’,这才依依不舍地拉着凌玉的手道:“那姐姐早去早回,我和程姐夫在宫外等你出来后再家去。”
“也好,快走吧!”凌玉应下,这才跟着那年轻太监身后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凌玉忽地发现,这并不是方才她从丽妃处离开时所走过的路了。
她不禁起疑,但又想着这皇宫自己又不熟悉,说不定人家带她走的是另一条近路呢!
这样想着,她故作不察地问:“敢问公公,不知芳嫔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那年轻太监脚步一滞,随即粗声粗气地道:“都说了,娘娘的心思,岂是我等所能猜测的!”
凌玉没有错过他脸上那瞬间的不解,心里一下咯噔,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拔下发髻上的金钗藏入袖中,脚步也一点一点地放缓。
丽妃乃延福宫主位,芳嫔居延福宫西配殿,可她今日根本不曾见过芳嫔,芳嫔又如何会“还有几句话要吩咐”自己?
她暗暗留意着周遭环境,发现对方竟是专挑些人迹稀少的小路而行,这一路而来,她竟是半个人影也不曾见着!
此时此刻,她约莫可以肯定自己许是上当了,警惕地盯着那人,同时伺机寻找着可以逃跑的机会。
见前方不远便是一处岔道,那人率先往东侧而行,见他止了脚步,仿佛在等着自己跟上前,她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亦往东边走了几步,趁着那人再度转过头去带路,她猛地转身,朝着相反方向飞奔而去。
哪想到这才冲出一小段距离,途经一处拐角,突然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死死地捂向她的嘴。
嗅到那阵若有似无的药味时,她暗道不好,在黑暗即将袭来那一瞬间,用手上的金钗狠狠地刺向禁锢着自己的那条手臂。
对方吃痛之下手一松,沾着药的帕子便掉到了地上,而凌玉也只来得及透了那么一口气便昏了过去。
“这小娘们够狠,老子的手险些被她给废了!”男人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她,确信她确是已经昏迷了过去,这才恨恨地道。
“废话少说,还不把人抬走!”那年轻‘太监’低声喝道。
太极宫中,紫烟面无表情地凭窗而立,直到听到身后来人的回话后,这才‘嗯’了一声。
“你这样私自行事,若是殿下怪罪下来,只怕你承受不起!”
“若是事事都要请示过殿下才行动,只怕不知耽误了多少良机。你且想想,此人是齐王的心腹,那一位的夫君得太子大力提拔,如今又入了镇宁侯的眼,若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遭人欺辱,可会轻易饶过?一个是齐王府的,一个是太子府的,只要殿下好生运作,还怕得不到渔翁之利么?”紫烟冷笑。
“还不动手?!难不成你还想着等他们清醒过来?”见那人还是站着不动,她喝斥道。
那人一咬牙,终于弯下身去,将同样昏迷不醒的宋超扛起,紧跟在她的身后进了一条秘道。
***
宋超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不断燃烧,又热又燥。
恍恍惚惚间,他像是听到有女子极轻极柔,却又带着无比恶意的话语在耳边响着。
“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服,宋超,若是你毁了你最好兄弟的妻子清白,你说,这手足是不是就得断了?我,拭目以待……”
什么清白?什么手足得断了?是谁在胡说八道?老子、老子必、必定要宰了他!
紫烟缓缓起身,眸中尽是冷意,定定地注视着面红耳赤,正被燥热折磨得使劲撕扯着身上衣裳的宋超,再瞧了瞧另一边床上照旧昏迷不醒的凌玉,良久,用力一咬唇瓣,猛地转身离开。
她掩上门,将男子粗哑的喘息全然挡在了门后。
“走吧!挑个合适的时候把宫里的侍卫引过来,总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场好戏才是。”她冷漠地吩咐着,好半天却发现没有人回应自己,微微蹙了蹙眉,正要转过身后看个究竟,忽地后颈一痛,她甚至来不及惊呼,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我与你欲毁去别人不同,我这是要送你一场泼天富贵呢!日后只怕你还得感激我!”
第67章
小穆踢了一脚地上的紫烟, 看着程绍禟飞脚把锁上了的门踢开后闯了进屋, 迟疑了一下,吩咐了下属几句,这才跟着他进了去。
程绍禟铁青着脸闯进屋里时,目光落在在地上翻滚着的宋超一眼, 随后望向床上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要起来的凌玉,猛地冲过去,把她按入怀中。
凌玉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 只知道此处不能久留,一定要想方设法离开,如今落入熟悉的怀抱, 她顿时松了口气,那股昏眩感却更加浓了。
“程大哥,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小穆把手上一颗不知是什么的药塞进宋超嘴里, 又胡乱地替他整理好衣裳, 这才催促程绍禟。
程绍禟一言不发地把凌玉抱起, 看也不看已经昏迷过去的宋超, 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去。
小穆把昏迷着的宋超交给了下属,又让人把现场的一切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这才带着紫烟闪进一道小路, 运气急行而去。
“都准备好了?”不过片刻的功夫, 他便出现在太极宫中, 出来迎接他的人, 赫然便是绿儿。
“大人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绿儿低声回答,随后与他一起把紫烟放到了床上。
小穆看着她动作利索地替紫烟更衣,而后又点燃了香炉里的熏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种似有若无的诱人芬芳便从炉中散发了出来。
“时辰刚刚好,这会儿陛下想来已经快要到了。”准备好一切,绿儿低声又道。
小穆点点头,与她迅速退了出去,顺带着门窗掩好。
果然,不到片刻的功夫,他便已经听到了天熙帝御驾驾临的声音,扫了绿儿一眼后,几个箭步便掩去了自己的身影。
绿儿整整发饰,如同往常一般迎了出门。
“仙姑呢?”天熙帝习惯地去寻那个纤弱的身影,不见那人,随口问迎出来的绿儿。
“仙姑在屋里抄写经文。”绿儿将头垂得更低,恭敬地回答。
“朕去瞧瞧她。”天熙帝点点头,迈着大步从她身边走过,熟门熟路地朝紫烟往日抄经讲道之处而去。
太极宫上下均知,陛下与仙姑讲道时是不喜外人在旁的,故而也没有宫女太监跟上,与绿儿一起避到了外头。
天熙帝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房门,熟络地走向东次间,见里头的长案上,确是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经文,方砚里面尽是已经磨好了的墨,他走了过去,把那抄写了一半的经文拿起,看着那绢绢字迹含笑点头。
“仙姑?”一阵诱人的,又似是有几分甜香气息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扑鼻而来,他深深地嗅了一下,只觉得此香竟是诱人至极。
他不自禁的抬腿又往里头进去。
“仙姑?”
进得里头,那香味又浓烈了几分,闻着却是更沁人心脾,让他不自觉地深深呼吸了几下,感受那阵芬芳。
“仙姑?”没有得到女子的回答,他又不禁提高了音量,忽见床上轻纱飘舞,隐隐透出里面的起伏,不觉便笑了,“原来仙姑抄经倦极已是沉沉睡去,怪道明明人在屋里,却是不应朕。”
他迈步上前,轻轻拂开纱帐,果然便看到里头衣衫半解却浑然不觉,仍旧好梦正酣的女子。
目光落到那光洁盈润如同上等美玉般的肌肤,他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微微张着的丹唇上,忽地又是一阵诱人芬芳扑鼻而来,恍恍惚惚间,他似是看到床上的女子缓缓地坐了起来,动作撩人地一点一点把身上的衣裳往下褪,丹唇半启,媚眼如丝,百般柔情地唤:“陛下……”
“仙姑!”他终于再忍不住,猛地扑了过去……
***
“事成了?”
“成了,一切如主子所料。”
“好,非常好!”小穆满意地点头,刚一转身,但对上了程绍禟有些复杂的眼神。
“大哥,嫂子怎样了?”小穆清清嗓子,硬着头皮上前问。
“没什么要紧,这会儿已经睡去了。”程绍禟沉声回答,薄唇微抿,终于问,“你们把紫烟送上了龙床?”
“是啊!”小穆毫不迟疑地承认了,不等程绍禟再说,他又忙道,“大哥,你不会同情那紫烟吧?她已经不是当年的紫烟姑娘了,瞧她今日所做之事,手段之狠毒,不逊于世间上任一男儿,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人任何的同情。”
“况且,我们可没有像她那般用些下三滥的药,若是她果真如同表面看来那般冰清玉洁,往日与陛下的相处时处处守礼,那便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毕竟他们可没有办法把陛下给推上她的床,更没有办法让陛下察觉她在‘歇息’时,仍不顾男女之防主动迎上前去。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不希望陛下会因此怀疑有人胆敢算计到他的头上。
程绍禟沉默片刻,终是缓缓摇头道:“我没有同情她,更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
他只是仍旧有些过不去心里那关。
他仍旧是无法完全适应这种阴私暗斗。或许这算得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他始终无法接受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女子。
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手段对多数女子而言是致命的。
“程大哥,你再想想,若不是殿下一早就察觉那紫烟的不妥,只怕今日遭殃的便是嫂子了。”小穆小声又道。
“我知道。”程绍禟眼中顿时凝聚了一团怒火。
“程统领,太子殿下请你过去!”正在此时,一名侍卫走了过来唤程绍禟。
尽管程绍禟已经不再是太子府的侍卫统领,可府里的侍卫却仍是习惯这般称呼他。
程绍禟应了声,转头叮嘱正捧着药过来的杨素问好生照顾凌玉,这才跟着来人去见太子。
“如何?今日此番遭遇有何感想?”太子高高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程绍禟呼吸一窒,想到发现只得杨素问一人从宫中出来,却不见妻子踪影,欲进宫探个究竟却不得法的焦躁难安,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当年镇宁侯夫人病重,宫中太医却悉数被贤妃扣在宫中替其母诊治,镇宁侯怒闯皇宫,打伤宫中侍卫无数,硬是把太医院正给带了回府。事后,不管贤妃如何哭诉告状,父皇却也不肯降罪镇宁侯府。”
“世人均道父皇对镇宁侯宠信有加,孤却以为,父皇对镇宁侯固然信任,但何尝没有顾忌他在军中势力之故。只可惜如今军中无人能抗衡镇宁侯,朝局不稳,民匪祸乱,各地纷争不断,边疆各国虎视眈眈,父皇便是想要拔去这根扎肉之刺,也不能不替赵氏江山考虑。”
见他脸色阴沉,赵赟也恍如未觉,继续道:“今日你无法孤身一人闯进宫中,不是你武艺不够,而是你手中无权!而尊夫人纵是察觉不妥,亦不能拒绝那假太监,只因为她心中毫无底气,不敢得罪宫中‘贵人’。”
“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还是你程绍禟心肠不够狠,手段不够硬,权势不够强!”
程绍禟额上青筋隐隐跳动,袖中双手握得更紧,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他知道这些话很难听,可却也是大实话。
是他不够强,无法给他的妻子对权贵说‘不’的底气。
“程绍禟,你身已入局,但再无回转之地,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前程,都全掌握你的手中。大丈夫行事,唯需‘狠’一字!”
“你若不狠,他们必会对你更狠!”
“若要闯一番事业,不能只是在挨打后再行反抗,而是要学会主动出击,用尽一切手段,狠狠地给对方一记重记,让他再无还手之力!”赵赟眸中微闪,说话时不疾不徐,甚至语气还甚是轻柔,可他话中之意,便是一直守候在旁的褚良,也听出了里面的狠辣之意。
褚良飞快地抬头望了脸色阴沉不定的程绍禟一眼,再瞅瞅身边的主子,忽地产生一个念头。
如今的殿下,他怎么瞧着极像早前遇到的金花蓝眼异国人所说的‘魔鬼’,正引诱着程绍禟一步一步走向那名为‘狠毒’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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