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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挽襟转了转眼珠,拍手笑道:“奴婢想到了一点!”

“哦?你说说看。”牧碧微含笑道。

挽襟道:“这冷美人和雪美人一进宫来就得了专宠,陛下留她们在东暖阁里住着连宫室都顾不上赐,冷落六宫不说,连两位公主都挨不得近前!到了这个样子,那两位美人又怎么能不叫六宫怨怼上呢?因此索性处处与六宫作着对,如此若有什么差错,六宫里都得担着干系,下手反而要仔细。”

“不错!”牧碧微笑了一下,道,“究竟挽襟更明白些。”

挽襟忙道:“这是善姑姑和大家让着奴婢呢,奴婢可不信除了奴婢没人猜到!”

牧碧微不去理她的谦逊,道:“皎月殿里见的那一回,这冷美人和雪美人是摆明了车马要和六宫过不去的,如今这儿也没外人,本宫说一句实话——这宫里头能够做到一宫主位,而不是靠着娘家势力和太后偏爱的,那都不是省油的灯!就凭这冷美人和雪美人,也想挑衅六宫,之所以还能够逍遥了这么些日子,一来右昭仪与何氏心有顾忌,她们命好赶着宫里头人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压着,都腾不出手来!二来本宫也有留着她们扫孙氏那些人颜面的打算,何况皎月殿里最丢脸的本就是孙氏她们,本宫懒得做那出头的!不想她们竟是直接惹到了本宫头上!”

挽袂哼道:“这却是她们的不智的,把咱们娘娘当成了右昭仪与何光训那样的好欺负呢!也不看看咱们娘娘是谁!”

“这回若不是恰好在离开宣室殿的时候撞见了安平王,旁边又有聂舍人在,可也没这么好解决她们!”牧碧微冷笑着道,“你们看,在这宫里要收拾两个美人不难,问题是她们一直住在宣室殿,若是忽然出了事,可不仅仅是两个美人甚至陛下新宠出事这么简单——那儿可也是陛下住的地方!”

众侍仔细一想,都肃然起来,挽袂庆幸道:“亏得这回是太后出的面!”

“嘿,还有一重难处,她们是两个人,又都不离陛下左右,最难得的是生得一般无二,就是本宫在皎月殿上光顾着分辨她们了,也就能够以声音相辨,想来就是陛下,若不仔细些也难分清楚的。”牧碧微冷笑着道,“所以若想对她们做什么,这双生子又是一重麻烦,一个不仔细留下了痕迹,那就是引火烧身的事情!”

“安平王当真是狡诈,怪道他要送对双生子进宫呢!”众侍议论着道,“好在如今这对祸害可算没有了!”

牧碧微闲闲的道:“本宫想着啊,就算没有太后出手,这对双生子可也活不得太久的,她们啊恐怕本来就是安平王送进宫来探路的!”

众侍都惊讶道:“娘娘为何如此说?”

“这两个人是惟恐六宫不恨着她们,当着陛下的面就胡乱攀污本宫!”牧碧微眯起眼,慢慢的道,“自然陛下虽然偏爱她们些,但也不至于就这么信了……可是,你们说,若是没有这回安平王醉酒闹事这回事,本宫离了宣室殿,不几日,冷美人或者雪美人忽然死在了咱们长锦宫里或者只是附近,你们说陛下会怎么想本宫?”

阿善悚然动容:“安平王好毒的算计!他这是叫这对双生子先拿命害得娘娘被陛下疑心了……”

挽袂等人诧异问道:“可即使如此,安平王在后宫的助力也没了啊!”

“愚蠢!”阿善轻斥,“采选在即不说,就算没有采选这回事,冷美人和雪美人是怎么进宫的?安平王就不会再送几个人进宫吗?这天底下的美人什么时候少了去?”

牧碧微若有所思的低声道:“这回倒是上天也在帮着本宫,所以路上撞见了聂舍人与安平王呢!”

“亏得聂舍人提醒了。”阿善含蓄的说道,当时在场的几人都想,若不是聂元生在瞬息之间想到污蔑安平王舍不得冷美人和雪美人、又撺掇着孙氏把兄弟争美的谣言宣扬得满宫都是,想借太后的刀杀双生子可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十五章 姬恣婚事(上)

虽然安平王醉酒非礼牧宣徽近侍的消息隐隐约约连宫外也听到了消息,但广陵王与宣宁长公主到底是他同母的弟妹,知他旧伤发作,总也要登门探望的。

宣宁长公主因为与安平王妃高芙自来要好,又对那宝姬并姬恣都十分的看不上眼,上门时就带着几分劝诫之意,进了安平王府见里头冷冷清清的,固然有着季节的缘故,可因王妃不在府,到底显出底下人的杂乱来,到了姬煦的院子外,见只有姬恣一个人带着使女仆妇迎出来,世子姬恞竟不在,她先入为主,没怀疑姬恞不孝,倒先疑心起了姬恣,扫了她一眼,先冷冷问:“怎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竟没人告诉你大兄么?”

这姬恣如今也有十四五岁了,虽然论亲缘也是宣宁长公主的侄女,但因安平王妃的缘故,宣宁长公主不甚待见她,这还是头一回正眼打量,却见她生得眉目妖娆,十足的似了她那生母宝姬,头上绾着双螺,远山眉桃花眼,琼鼻樱唇,许是因为庶出却极受宠爱的缘故,眉宇间骄横之气里也藏了一分阴鸷——这么一打量,宣宁长公主却又挑出了一件错处来——

“你阿爹旧伤发作卧病在床,你倒还有闲心打扮?这是谁教给你的规矩?”宣宁长公主的视线停在了她眉心翠钿并两颊圆靥上,怒喝道!

姬恣非但面施脂粉、近觉香风袭人,衣裙颜色也鲜嫩得很,她上穿银红掐银丝缠枝芍药枝叶对襟宽袖衫,腰间一条多宝嵌缎缀珠带,用玉勾,下面系着姜黄撒绣蝴蝶恋花的曳地裙,胸前一只璎珞圈外,还有一串珍珠链并赤金链子坠着块婴孩手掌大小的羊脂玉,雕做了仙鹤衔芝的形状,腕上两三对镯子,质地都是玉石,款式却不一,腰中另还系了一对藕荷色玉佩压裙角,这一身富贵已极,可耳畔那一对水精环,却将通身的珠翠都压了下去——就是宣宁长公主自己在姬恣这个年纪时,不是大典也鲜少装束得这般隆重的,更别说姬恣不但不是公主,连县主也不是,她这身装束里不知道逾越了多少地方!

“姑母请息怒。”姬恣被宣宁长公主这么一喝,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惧色,却小声道,“我这么打扮……却是依着阿爹的意思啊!”

宣宁长公主哪里肯信?

当下骂道:“满邺都都晓得你阿爹宠着你们这没规矩的母女两!可也没见过谁家的女郎,阿爹躺在榻上,不摘了环佩挽了袖子近前侍奉汤药,反而越发高兴打扮得兴兴头头出来迎客!你当你是什么人?阿爹病着,嫡母不在,你倒是高兴了?这穿红着绿戴金佩玉的——你当你阿爹嫡母当真不好了你能好?!”

她这里骂着姬恣,姬恣自也不敢回话,却听室中有人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道:“二娘既然过来了,有什么话只管对孤说罢,何必对着小孩子发脾气?”

这声音正是安平王,宣宁长公主瞪了一眼姬恣,一甩手进了内室,见安平王苍白着脸色躺在榻上,旁边两个侍女默不作声的伺候着,见宣宁长公主进来,行了礼,搬了绣凳到榻边,宣宁长公主坐了,看到自己同母长兄的憔悴,心里也不忍,便温言道:“大兄,伤势可要紧?”

“就是要紧孤也不能不撑着,不然孤一死,旁的人自有依靠,却叫孤这可怜的女儿往哪里去?”安平王因听见了宣宁长公主方才之言,对她的问候就不冷不热的,姬恣这时候恰好跟着进了来,闻言眼眶就是一红,叫了声阿爹扑到榻边,呜咽道:“阿爹若是有事女儿也不能活了!”

安平王从被中伸出手来,抚着她的顶发叹道:“好孩子,为着你,阿爹也不能出事,你且放心罢。”

宣宁长公主素来是被先帝和高太后宠大的,因是先帝唯一的嫡女,在先帝跟前的体面比几个同母兄弟还要大,对安平王虽然有手足之情,却没什么敬畏之心,这会就冷哼道:“大兄这话说的倒仿佛我今儿是专门来欺负了你这庶女一般,却是好笑,大兄旧伤发作,府里无人主持,她也有这点年纪,又不是还小,竟不知道打发人去迎回嫡母主持,使嫡兄侍奉榻前,专门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是做人儿女的道理吗?”

“孤就爱打扮女儿又如何?”宣宁长公主不惧安平王,安平王却也不喜欢这个骄横跋扈的妹妹,当下就冷了脸,“要说逾越——阿熏你做公主时,什么样的首饰不敢佩带什么样的衣裙不敢穿?先帝可曾说过你半句?怎么如今孤做了阿爹打扮下自己的女儿你倒是有话说了?”

姬熏是宣宁长公主的名字,名从兄弟,这足以证明她历来的宠爱,这会被安平王一说,也是怒火从心底冲起:“原来大兄也记得我是做公主时?我之生母当年是正宫皇后,如今是甘泉太后!那么大兄的女儿生母是谁?一个不上台面的姬妾而已!连县主都不是,大兄竟把公主的钗环首饰都堆了她身上,怎么就不想想她配吗?”

“原来阿熏今儿过来是来跟孤问罪的。”安平王到底有伤在身,和宣宁长公主发作了这么一番,就感到了疲惫,他闭眼道,“孤不与你多说了……你只管向母后告状去就是!”

宣宁长公主气得不轻:“合着大兄就是这样想我?”

两人越说越僵,眼看就要吵起来,姬恣却是不敢上前劝说的,只捏着衣角趴在榻边发急,幸亏外头来人报了一人:“广陵王来了。”

“二弟也来了?”因着广陵王跟着就跨了进来,宣宁长公主到底敛了敛脾气,勉强问了一声。

广陵王忙道:“霭阳原本闹着也要过来,怕她吵了大兄,所以安抚了她几句,不想倒是落在了二姐之后。”又问安平王,“大兄伤势可要紧?”

同样一句话,安平王究竟给广陵王些面子,叹了口气道:“不妨事,不过是好的慢一些罢了。”

宣宁长公主就冷言冷语道:“方才我也这么问来着,大兄到底看我不顺眼呢!不就是帮着大嫂说过几句话么?不提多年夫妻之情了,就是嫡亲妹妹也还比不上一个姬妾!”

广陵王赶紧圆场道:“二姐何至于言此?想来大兄病中心情抑郁!”

安平王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孤不敢当长公主探望,长公主若是还念着一点兄妹之情,求你往后也不要过来了,容孤苟延残喘几日,将女儿后路安排安排罢!”

他这么一说,广陵王再圆场,宣宁长公主到底怒气冲冲的走了。

广陵王一路替安平王说好话说到了安平王府门口,也只换来了一句“大兄如今只惦记着他那姬妾同庶女,哪里还有旁的人的份?就是母后都未必能提了,我这个妹妹又算什么”,宣宁长公主这么一走,广陵王却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他却是受了高太后所派,今儿要趁机劝和安平王夫妇的。

就他自己来看,安平王府如今没个正经的女主人,安平王自己又伤势发作,实在很不像样子,因此目送宣宁长公主走了,折回安平王的内室,先安慰道:“二姐就是那个性.子,自来说话都是有口无心的,大兄不要往心里去,都是自家兄妹,还能记恨不成?过几日我去劝她一劝,使她来与大兄赔礼!”

“阿熏的脾气我也清楚。”安平王因宣宁长公主走了,语气也温和了下来,叹道,“她和母后都是一个心思,皆是站在了高氏那一边的,宝姬如今……”说话间看了眼姬恣一眼,见她因宣宁的甩手而去至今还有点不知所措,面上露出怜惜之意,“就是还好好的,也护不住恣娘了,二弟你也知道我就恣娘这么一个女郎,一向宠她宠得紧,可高氏却因此十分的看不过眼……唉,母后与阿熏都是嫡出,自然是看庶出之女不顺眼了,可恣娘又哪里得罪过她们呢?”

广陵王是高太后爱子,最是讲究规矩的,嫡庶分明利于家宅安宁,这一条是高太后反复灌输,在广陵王府一直都是遵守而行,更何况他和曲伯蘩恩爱和谐,广陵王府里嫡庶向来分明,此刻便正色道:“要说到恣娘,我却也要劝一劝大兄!嫡庶分明是古制,遵此而行才可使后院安宁,恣娘是大兄爱女,大兄若只是与她衣物穿戴上有所纵容,也该由大嫂提出,这才是正理,毕竟我等都是男子,这后院之事,既然有了王妃,自然该是交与王妃打理的,不然,娶妇难道只是为了延续子嗣吗?所谓夫妻一体,又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后院之事,除非王妃当真做错了,那么也该私下里说才是,如今既不闻大嫂亏待庶女,大兄又为何一定要先入为主,以为大嫂是那样的人?数百年高家,比本朝与前魏渊源更长,高家的家教,几时出过妒妇?不说旁的,只看四弟,母后何尝不是照料有加?”

广陵王劝说安平王不要先入为主的以为安平王妃会亏待了姬恣,实际上他自己却是先入为主,与宣宁长公主一般,认为安平王这么不喜高芙,十有八.九是因为宝姬母女的进谗,因此说这番话时也不避着姬恣就在跟前。

姬恣听了心头委屈,眼泪就掉了下来,安平王见到,叹了口气,略有些绝望道:“二弟也当我是听了宝姬或恣娘的话?如今我也不过而立之年,莫非就糊涂了不成?”

“尊敬嫡母乃是应尽之责。”广陵王缓缓道,“今日若大嫂与侄儿都在此处,这些话我也不说了,但大兄伤势发作这样的大事,恣娘竟也不肯通知高家,这是什么意思?”

“我儿,你先回屋去罢,莫要伤心,你二叔与你见的少,又听了外头风言风语,才这样想你。”安平王叹了口气,疲惫的挥了挥手,命姬恣退下,这才对广陵王缓缓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与高氏之间……唉,不提也罢。”

他道,“你是我兄弟,又不比三郎乃是帝王,说话自有不便处,我有一事求你,还望你不可推辞!”

广陵王皱眉道:“大兄有话直说,咱们既然是兄弟,又何来一个求字?何况我还是弟弟。”

“你虽然与阿熏一样不喜恣娘,到底还是拿她当侄女看待的。”安平王道,“我求你护她一护,若我有失,你且替她做主,择门好婚事,莫要被误了花信,如何?”

“大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广陵王吃惊道,“大兄不是说伤势无妨么?!”

见广陵王神色震惊,安平王又有气无力的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这过日子谁能想的准呢?就说从前,我本以为恞郎世子既立,想来我宠一个庶女,高氏总是该容得下的罢?不想你也看到了,宝姬全家都遭了殃……唉,母后也不疼这个孙女,你若还念着咱们的手足之情,就答应我这一件,回头我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便也瞑目了!”

广陵王微恼道:“大兄!大兄如今不过旧伤发作,虽然醉后失仪,到底三郎也没责怪于你,就是母后说了你一通,那也是为着你好,大兄何至于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他声音一低,“这话亏得就在我跟前说!大兄若是对着外人说开去,传到母后与三郎耳中会怎么样?这岂不是拿刀子扎他们的心?嫡亲骨肉,莫非大兄还记上了仇?”

安平王心道如今连广陵王也深信不疑,认为自己做下了醉酒失仪的事情,连带着冷美人与雪美人都没了性命——这牧氏与聂元生好生狠毒!

他心里打着主意,口中却道:“你答应了也不碍什么,就当做兄长的如今心头烦闷,何不允了我也好叫我安心?”

广陵王被他纠缠不过,几次劝说都被安平王挡了回来,渐渐的就想安平王怕是担心高太后迁怒姬恣,如今姬恣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了,怪道安平王要借了这回旧伤发作要自己关心侄女的亲事。

想到了这么个缘故,广陵王的确如安平王所言,他不喜欢这个庶出的侄女,却也是当着侄女看待的,又想安平王的确没有嫡女,正如自己疼爱霭阳县主一样……这么样着语气到底松了下来:“大兄说这么些话,可是为了恣娘的婚事操心?”

第一百十六章 姬恣婚事(下)

“恣娘虽然不是县主,但总是大兄的骨肉,咱们这一代的女郎本来就不多,三郎膝下的两位公主年纪还小,就是霭阳比恣娘也要小几岁,净娘是想着留她几年的,如今正当议婚的就她一个,大兄还担心什么?”广陵王劝道,“大兄好好的与大嫂说,还怕大嫂不答应吗?”

他心想安平王妃素厌宝姬,对姬恣自然是没什么喜欢的,但高氏到底大家出身,若是宝姬一家都被打发了,就剩了个庶女,高氏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见得亏待了她,不过王府里伺候的人难免就要小觑了姬恣去,就觉得姬恣如今年纪也到了,就这么嫁出门也不错,便道:“大兄若是当真不放心恣娘的婚事,不如趁着这会还不曾接任左相之位,先替她看一看人,然后与大嫂商议了,先把宝姬等人按着大嫂的要求办了,迎了大嫂回来,由大嫂主持着将她婚事定了,如此大兄也放心,恣娘终身有着落,大嫂为恣娘奔忙这一场,也好叫两人和解,我想大嫂一向大气,定然不会与晚辈计较什么的。”

安平王就叹了口气道:“自打去年高氏还了娘家,还将世子带了过去,你道我没有这么想吗?”他又叹息,“不然我何必把人都支开了,独与那聂子恺说话?”

“莫非大兄看中了他?”广陵王愕然道,“大兄既然要与他商议这样的事情,把人支开也还罢了,怎么还要饮了酒才去?”

广陵王原本听安平王的意思,还道他想为姬恣寻的人家安平王妃不愿意,因此才不肯接了高氏回来,不然庶女也好嫡女也罢,议亲哪有嫡母不出面,单只父亲操劳的道理?更何况还是王府!

若是高氏不愿意,自然就是嫌弃庶女嫁高了,只是安平王妃自己没有女儿,如今宗室里头论尊贵当然要数姬深膝下的西平公主并新泰公主,但这两位公主议婚至少也得十年光景,如今的郎君再出色也不必避了她们的,当然广陵王自己的嫡长女霭阳县主的身份也在姬恣之上,但霭阳县主虽然也到了就要考虑亲事的时候,广陵王妃疼爱女儿,却是想留她两年的,毕竟霭阳是正经的县主不说,母亲曲伯蘩的出身放在那里,凭心而论,她比宫里那两位公主更叫世家动心聘为儿妇的,广陵王自然不会操心此事。

这也是广陵王刚才劝说安平王的话的意思,只道安平王莫非是看中了高家哪个郎君,这才叫安平王妃不同意,故而住着娘家不肯归来,连世子都不在跟前,此刻听到安平王看中了聂元生,就奇怪了:“临沂郡公之孙,如今爵位又不在他身上,况且官职也不过区区中书舍人罢了,不过是占了陛下信任的便宜,即使恣娘不是县主,按说也足以匹配他了,大兄怎还要烦恼?莫非为了先前酒醉之事吗?既然三郎都不计较了,那聂子恺难道还敢惦记着?”

安平王咳嗽了几声方道:“这聂子恺自来与三郎亲近,如今这儿就咱们兄弟两个,我说一句实话,就是咱们是三郎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论到亲近却也不及他的,是以他心大一点也不奇怪。”

“这倒是可笑了。”广陵王道,“他心再大,聂家的门第放在了那里,世家之女,除非旁支庶出,否则是不要想的,论起来能娶到宗室女,已经是他的福气,如今宗室里头年纪与他仿佛堪为婚配的,除了恣娘还有谁?大兄看中了他,这是他的福分!”

“恣娘到底不是尊贵的那一个。”

广陵王就笑了:“难道他还想做驸马?说起来他和三郎可是自幼相伴长大,三郎再怎么信任他,总不至于招了他做女婿罢?西平、新泰如今才多大?”说话间他倒是又想到了一人,“是了,四郎已经正式议婚,同昌也差不多了,但同昌与其母薄太妃早年自恃宠爱,没少欺侮母后,母后贤德,先帝去后也没和她们计较什么,但总也不可能如楼家那么抬举的,莫非他看中了驸马的名声吗?”

安平王冷笑了一声:“天下尊贵莫过于三郎,自然是谁更能在三郎跟前说话,聂子恺自是看中了谁!”

这话说的含糊不定,广陵王狐疑道:“大兄,如今此处没有旁的人,难道大兄还信不过我,要说的如此模糊?”

“我也不瞒你,只是此事甚大,如今母后和三郎都以为是我失仪在前……”安平王目光幽深,缓缓道,“但二弟你想一想,当日我与聂子恺商议将恣娘许配与他,四周人都遣开了去,那牧氏若说不避我,也还有个说法,好歹我也算她大伯,但聂子恺又是什么人?”

广陵王就道:“聂子恺素来行走宫闱,想来牧宣徽对他也不陌生,因此没有避开,大兄,你……”

“这一回聂子恺与牧氏异口同声,二弟难道一点想法也无?”安平王冷笑着道,“我是母后亲生,又是三郎和你的嫡亲兄长,不想你们竟都只信外人也不愿意听我说,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闭上眼作出不想再理会广陵王之色。

广陵王皱眉道:“大兄既然要说,做弟弟的岂有不听之理?”

“好,那我也不瞒你,我为何会去与聂子恺商议将恣娘许配与他。”安平王这才睁了眼,道,“却不是我主动看中了他!”

“哦?”广陵王诧异道,“莫非……是他欲求娶恣娘?”

这么说了广陵王倒觉得有几分可能,毕竟聂元生虽然深受姬深信任,究竟年轻,这中书舍人还不知道要做多久,以他的身份,世家嫡女是不太可能娶到的,除非聂介之还活着,倒有这个面子,如今的临沂县公去其父甚远,聂元生自己在前任左相右相的风评里都很不好,即使他是天子近臣,世家也未必肯丢了这个面子。

要是差一点的门第,聂元生自己也未必看得上,他总是姬深跟前的人,论来论去倒的确是宗室女最合适,但同昌公主自然是不经考虑的,如此算着年纪,的确是姬恣年纪最为接近——虽然没有县主的头衔,但邺都人人知道安平王甚爱此女,安平王现在又要接了左相之位……

“是恣娘自己瞧中了他。”安平王叹了口气,“少女爱俏,这聂子恺生得好,秋狩时,他随帝驾出城,恣娘去送我,远远的瞧见,就上了心,狩猎归来后,她侍奉我榻前时常走了神,我细细问了才知道这么件事……你也知道我只此一女,想想聂子恺的门第固然低了些,但既然恣娘喜欢他,我也就随了他的愿,这才在去寻三郎时,恰好遇见,拦下来他商议了此事!”

广陵王皱了下眉,他是个讲究规矩的人,虽然梁承魏制,风气开放,但女郎先看中了郎君,又到了神思不属的地步,广陵王总觉得姬恣太过轻佻了些,但转念一想,安平王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偏还是庶出,惟恐王妃待薄了她,一向由生母宝姬养着的,那一个宝姬出身卑贱,又能够养出多规矩的女郎来?

何况如今当着安平王的面,广陵王也不想多议论侄女的为人,就问:“那聂子恺怎么说?”

“他尚未表态,那牧氏就过来了。”安平王冷笑着道,“如今这门婚事不提也罢——”

广陵王只当他是因在聂元生跟前出了丑,就道:“若是大兄有意,我替大兄去说?”

“不必了。”安平王冷冷道,“醉酒失态,嘿,姑且算是如此罢,我也不是这等气量狭小之人,只是他明摆着与后妃亲近,我又岂能叫恣娘受这个委屈!”

这话里的意思广陵王听了出来,肃然道:“大兄,这话不可乱说!”

“我岂能乱说?”安平王嗤笑,“三郎早年许他随意出入宫闱,盖因当时三郎尚且没有正式封妃,而且聂子恺也正当年少无知的时候,可如今宫中妃嫔渐多,聂子恺至今未婚,若说是守孝,他当年为搏孝名,将祖母的一年孝延为三年,到去年的时候也已经结束了,你说他为什么还不婚配?须知聂慕松去的早,只留他一个遗腹子下来,为此还把爵位让与了聂家二房,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没想过这里头的关节?”

广陵王正色道:“许是临沂县公一时未曾想起的缘故,毕竟临沂县公自己也有子嗣要顾,何况聂子恺素在御前,临沂县公固然是其叔父,总也不好太过拘束了聂子恺,大兄怕是想多了,三郎虽然喜嬉戏,却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安平王叹了口气:“也罢,你不信我倒也不足为奇,毕竟众口铄金——只是我说如今宫妃如云,聂子恺不适合再随意出入宫闱,这一件你觉得如何?”

“此事倒是正理。”广陵王沉吟道,“毕竟宫闱之地,不说外臣,就是咱们也要避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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