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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盯着元春反应,却见元春对可卿之死因除了震惊,并无其他情绪。
迎春轻轻舒口气,暗自庆幸元春并非出卖家族之败类!
这般尚可为!
否则,自己所思所想,无异笑话了。
迎春心中认定了元春不会为了自己出卖家族,这才放心,坦言相告:“为了丧葬,那府可谓倾尽所有,不仅花费千金买了万年不坏樯木棺木,众人都道这棺木僭越了,他却谁劝也不听。
“为了丧葬仪式好看,又出了几千银子给蓉儿捐官,其余花费更是让人咋舌,整个把库房钥匙丢给凤姐姐。凤姐姐问询办理章程,他就一句话:尽我所有,只要风光好看,余愿足矣!”
元春脸色难看之极,青白红紫一阵交织,她又是震惊,又是气恼,自己娘家竟然如此不堪么?
元春嘴唇哆嗦的不成样子:“万年不坏?除了圣上谁也不敢做想,她是什么人物,竟敢这般作兴?是谁撺掇?是不是赖家?早该把这些子人一体打死才干净!”
元春这话透着浓浓厌恶跟煞气,迎春暗暗惊心,元春何故这般厌恶赖家,莫不是自己这位大姐姐在家之日,窥破了赖家什么恶劣行径了?
思及此处,迎春心头暗暗一跳,蓦地想起薛家那笔烂账来,元春可是极为看好薛家,要不要今日一并给他们上根紧箍咒。
复又一想,元春对王家亲戚十分亲近,自己跟元春才刚见面,就抹黑她心中念想,会不会激起她心头反感?
心中一番掂量,迎春决定不再添枝加叶,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只要自己引导元春把荣府自己事情肆掠清楚了,难道还怕没时间收拾薛家子?
故而,隐下薛蟠杀人越货勾当,淡淡一笑,直说他跟贾珍勾当:“赖家再是厉害也只是摆弄府里事情,樯木棺材是薛大爷家里存货,说是昔年忠义千岁所订购,后来用不上了,别家买不起,也不敢用,他便压在手里,这一回珍大哥钻天拱地寻摸好棺木,他跟珍大哥一贯吃喝不分家,一千两银子出手棺木还说是只收了手工费,权当是亲戚间人情,珍大哥自此越性跟薛大爷成了骨肉兄弟了。”
果然,涉及薛家,元春骂不出口了,只是气得银牙紧咬:“老太太呢?难道就任由他们胡闹?还有大伯,他是家主,又是朝廷命官,当知国发礼仪不能废弛,竟也不管?”
迎春惨淡一笑:“当初迎娶可卿,是老太太主意,如今能说什么?且老太太也老了,如何跟一族之长叫板?家丑不能外扬,遮掩不及呢!”
“大老爷就更别提了。珍大哥为了填补可卿丧葬花费,伙着大老爷包揽词讼,收受贿赂,大老爷只要有钱吃酒买,”
买婊|子这话迎春终究说不出口,斟酌成了:“买,买乐子,捧着他尚且不及,岂会得罪他?”
元春闻听这话,越性胸口压着石板一般剧烈起伏,瞬间泪盈于眶。
她舍弃了嫁给良人机会,进宫来替家族搏前程,如今自己身陷局里,熟料,心心念念维护家人竟然这样糟蹋她的青春与心血?
元春怒气怎么也抑制不了,一时浑身颤抖,上下贝齿捉对掐架,咯咯作响。
迎春没想道家里事情竟然这般打击元春,忙着伸手握住元春,一如方才元春安抚自己一般将元春拥入自己怀里替她拍打后背:“姐姐想哭就哭一哭吧,哭完了,咱们再仔细打算!”
元春在迎春安抚下稍稍缓解情绪,却是甚不甘心:“父亲?他做些什么?”
迎春见元春一张粉面此刻苍白如雪,那话语儿含在舌尖,不知道该不该说。
元春见此,越发面如死灰:“莫不是父亲也有不妥?”
迎春盯了元春一眼:“大姐姐可相信我对荣府一片至诚之心?”
这话便是自己父母也有不脱了。
怎会如此呢?
元春心里顿生一阵绝望,瞬间满口铁锈味儿,笑得无比凄凉:“好妹妹,自家姐妹不信还能信谁?”
迎春喟叹:“谢谢大姐姐。”
然后把贾政如何养了二三十位清客门人不说,自己一味寻章摘句,于公不好生去工部做官,于私既不张罗府务,也不教导几位小兄弟,一心捧着小老婆过日子,对几位兄弟动辄打骂。与大老爷两个掐着尖儿漫撒银钱。
家里太太奶奶也是有样学样,变着法子搂银子。
元春闻之面色灰败至极。
堂堂敕造荣国府竟然如此积重难返,连根儿也烂了么?没有家族支撑,宫中女子一如飘萍,自己还争个什么劲儿?
元春紧咬唇瓣,竟致咬破唇瓣,一丝血迹蜿蜒嘴角。
迎春吓得脸色雪白,慌忙替她擦拭:“大姐姐,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或者,是我不识时务,大老爷常常就说,太平盛世不吃不喝不作乐还叫盛世么?京都勋贵之家哪一个爷们不是这般活法?”
元春面色煞白直摇头:“男儿不励志,女儿枉费心机也!”
迎春闻言大有同感,想到荣府不做整改,终有一日大厦倾覆,祸及儿女。
看着元春这样反应,只怕有心板正荣府。
且元春不比自己地位低下,只要她肯出头,必定事半功倍。
至少,上至老太太,下至众姐妹,都对元春心服之至,不说言听计从,起码元春传出去一句话,要比自己说话管用得多。
稳稳神,迎春亲手斟茶递给元春:“姐姐先润润喉吧!其实事在人为,大姐姐若是有心,荣府颓废未必不能挽救!”
元春眼眸一亮,抓住迎春玉手直是颤微:“如何有心,二妹妹细说与我?”
迎春反手紧握元春:“大姐姐在家里不说一言九鼎,至少,大姐姐之言,家里老太太能够听进去。荣府虽然有许多问题,目下圣宠犹在,虽然大老爷二老爷难撑大局,可是咱们府里可以着力栽培下一代掌舵人,只要荣府后继有人,内有大姐姐提点,未必不能延续这百年锦绣!”
元春眼眸一下亮了:“二妹妹是说琏儿与宝玉?”
迎春摇头:“一个好汉三个帮,环儿,琮儿与兰儿,都是家族力量,他们虽然资质参差不齐,贵在年幼,只要好生因道未必没有一番出息。再有族里旁枝也有不少可造之材,叫她们出头做事,必定十分乐意。”
迎春娓娓而谈,胸有成竹,满脸自信。
元春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曾几何时,这位怯懦妹妹已经这般胸怀沟壑,气度如山了?
元春眼眸闪烁起来,一入深宫深似海,这宫中就是个人吃人的地界,自己陷身于此,难眠孤掌难鸣,倘若有个眼明心慧帮手,情况又当如何?
迎春哪里知道元春心里这份算计,心里思忖机会难得,下一次再见不知几时,抓住时机,彻底策反元春,为己所用。也为大家谋一条生路。
又见元春满脸的笑意儿,是故,迎春丝毫不疑,侃侃而谈:“宝兄弟跟兰儿书读得不错,从而环儿差些,却是喜欢舞枪弄棒,正合了老祖宗路数,只要咱们正确引导,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宝兄弟今年足十二岁,兰儿八岁,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他叔侄必定有所出息。只是家里上下漠视环儿琮儿,这需要大姐姐跟家里言语一声,让他们得到一般大家子教养,只在三五年必有所成。”
迎春兴奋说着自己匡扶家族的宏伟蓝图。
元春眼眸晶亮的盯着迎春自信果决眸子,心中揣摩着迎春所言可行度。
培养荣府下一代成为有用之才。
此计可行。
家族兴旺,可不得后继有人?
且元春了解宝玉,宝玉自小聪明,一目十行,举一反三,若是能偶沉下心来读书,必定榜上有名。
琮儿环儿行五也行得通,老公爷威望尚在,从前部下在军中尚有势利,假以时日,必定能够脱颖而出。若遇机会,必定能够崭露头角。
如此文武兼备,一张一弛,荣府便可再有两代荣华,这又是百十年了。
元春想着蓦地一跳,二妹妹言辞并未涉及琏儿呢?
旋即释然,贾琏是荣府少爵爷,只要本分守城已经足够。
这般看来,阖家上下都走眼了,这个二妹妹实在不是愚笨之人。
元春皱眉,自己之前对二妹妹灵慧竟然毫不所察呢?
及至听到迎春说起环儿琮儿,元春忽然通透了,漠视,对,就是这两个字,漠视。全家上下之前对待迎春未必不是这般:漠视!
元春伸手握住迎春:“放心,今后有姐姐护着你!”
迎春被打断思绪,却是惊喜不已,忙着起身一福:“多谢大姐姐,只要大姐姐给小妹某一个松散去处,再给妹妹一柄尚方剑,小妹至少还有三年时间备嫁,小妹必定全力以赴,敦促宝兄弟兰哥儿上进,帮着二哥哥成器立业,让大姐姐无有后顾之忧。”
元春被迎春描绘蓝图打动了,微微一笑:“瞧你,自家姐妹谢什么,快坐下来。”
迎春挽住元春胳膊做了,心里欢喜,笑得眉眼弯弯:“大姐姐最好了。大姐姐这几日得空抓紧写信,待他日我出宫,好带回去。”
元春被迎春笑脸感染了,伸手捏捏迎春脸颊:“知道了,不害臊,女儿家家,把嫁人挂在嘴上,叫人听了去,看不羞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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