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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银朱本就生得艳,肌肤胜雪,凤眼嫣唇,穿上这身裙子反倒更衬得她夺目。
她还特意在裙上系了个银色镂空香囊小球作为点缀,既别致又好闻。
嘉禾垂眼看了眼自己腰间挂着的银色镂空香囊小球,微微皱了皱眉。
又撞上了,这回是配饰。
见沈云亭与她来了,银朱走到他们跟前,浅笑:“沈相。”
顿了顿,侧过头瞥了嘉禾一眼:“夫人。”
她引着沈云亭和嘉禾往里走,走至府内岔路口,顿住脚步,对沈云亭道:“我父亲常道沈相您是他最出色的学生,今日得闻沈相前来祝寿,父亲喜不自禁,早已在兰苑等候多时,盼能一叙。”
说完又轻飘飘朝嘉禾瞥了一眼,对站在不远处的婢女吩咐道:“你带着夫人先去梅苑女宾席就座。”
婢女应是,躬身朝嘉禾道:“夫人请随我来。”
嘉禾向沈云亭看了眼,抿了抿唇随婢女去了梅苑。
江太傅雅人深致,将府中四个别院分别以四君子命名,唤做梅苑、兰苑、竹苑与菊苑。
梅苑是府中女眷的住所,故此寿宴的女宾席设在梅苑。
嘉禾到梅苑之时,女宾席上已坐了好些人。府中婢女引着她坐到唐露芝身旁。
嘉禾总觉得唐露芝看见她面色略有些尴尬。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上回她们在大街上为了一根玉簪打了起来,还一起进了京兆府的大牢。
唐露芝为人泼辣尖酸,平日见着她的时候总会开口刺她那么两三句,今日倒是很安分,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似乎有些惧她的样子。
坐在嘉禾正对面的是岑雪卉,如今嘉禾与她算是妯娌,按理应当唤他一声长嫂。前丞相沈翱育有两子,长子为其正妻所出,取名元衡,次子便是沈云亭。
岑雪卉便是沈元衡的妻子。她出身医药世家,虽门第不高颜色也算不上好,但为人清正淡泊,嘉禾对她印象尚可。
“三姐姐,好久不见。”
嘉禾循声回头,见她二叔的独女她的五妹程令芝朝她走来。
程令芝脸上挂着同往常一样天真无害的笑,熟捻地握住嘉禾的手,关切道:“三姐姐,多日不见,我一直记挂着你。”
“劳你记挂。”嘉禾神色疏离,从程令芝手里把手抽了回来。
曾经与爹爹亲厚得能同穿一条裤子的二叔,在爹爹出事之后第一个撇清关系。
爹爹出事后,她实在迫于无奈,去求二叔帮忙。
二叔推诿:“嘉禾,你可别怪二叔无情,你也知道你二叔一直碌碌无为,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户部郎中,人微言轻。如今侯府出了事,我自保都难。你五妹妹眼看着就要成亲,哪处不用花钱,你二叔家底薄,没有余钱借你。”
二叔唱红脸,二婶唱白脸。
“你这人怎么做人叔叔的?嘉禾,你别见怪,你永远都是婶子最亲最好的侄女,只是你二叔昨日刚被人弹劾还挨了顿板子,腰都直不起来,这要是……哎,不提了,嘉禾你有什么难处,做叔婶的一定尽力。”
这话一出,嘉禾再也没法再提帮忙一事。
可她知道,二叔的腰板不是挨了板子才直不起来的,而是在青楼喝醉酒跌的。
二婶当面说得好听,待她走后又换了一副嘴脸:“永宁侯府倒了,没油水可捞了,咱府上可少了一大笔进项。千万别被着倒霉货缠上了。令芝你往后记得离她远点,可别沾上晦气。”
“知道了阿娘,你都不知道,若不是为了亲近永宁侯府傍撞好婚事,谁愿意搭理她那个愣头青。”
她一向天真纯善的五妹妹如是说道。
若不是她走的时候把荷包落在二叔府上去而复返,也听不到她们母女的这段话。
今日寿宴上,程令芝穿着精致贵气,腰间还配了一枚通透古玉。
那枚古玉,一看便价值千金。
嘉禾不免想起当日二叔对她说的那句“家底薄”。
二叔家底不算薄,但从前一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永宁侯府倒了,他家倒是比从前阔绰了许多,也是怪了……
女宾席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银朱至今还未过来,嘉禾不由抬头朝对面兰苑方向望去。
*
嘉禾走后,银朱做了个“请”的姿势,柔声对沈云亭道:“父亲在兰苑候着您,我带您过去。”
沈云亭口吻疏离:“不必。”
说罢,沈云亭径自朝兰苑走去。
银朱在原地顿了顿,立马跟了上去,静静走在沈云亭身后。
身前男子步伐沉稳,举手投足清逸疏冷。
这些年来,银朱不是没有后悔过曾经错过了沈云亭。可那时比起一个前途未卜的穷小子,太子显然是更好也是最好的选择。
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数年,曾经卑微落魄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大邺最年轻有为的宰辅。而太子早已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跟沈云亭是同一种人,冷情且精明,无论是什么都只要最好的。
而程嘉禾从来算不上是最好的。
大邺最年轻有为的丞相魂牵梦萦求而不得之人,这个名号的确令她愉悦。但这还远远不够。
银朱跟在沈云亭身后,淡笑始然,到了一处人少之地,忽开口唤了声:“沈相。”
沈云亭没应。
银朱倒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反应,继续用她文雅的声音道:“上回在丞相府是我失礼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解释,但……”
“不必。”沈云亭冷声打断。
银朱换了话头:“听说那日我走了之后,夫人跟您闹了一场,我也没想到这些小事会闹得这么严重。连累到了您,实在心中有愧,但我相信清者自清……”
沈云亭再次打断她,神色严肃:“她怎么闹都与你无关。”
银朱凤眼微垂,还待再说些什么,沈云亭已进了兰苑。
江太傅坐在兰苑正堂,身旁围着一群后生,正捋着胡子笑得开怀,见沈云亭进来,忙迎了上去:“思谦来了,来来快坐。”
沈云亭依言坐了下来。
江太傅惜才门生众多,对提拔后生不遗余力。借着寿宴便向沈云亭引荐自己的门生。
官场之上,此等应酬再寻常不过。
沈云亭只侧过眼看向其中一人,那人名唤温潭,家中务农,将会在三个月后进士及第,入仕后致力于农桑,五年后种出了一种旱稻,缓解了北地饥荒。
应酬过后,一群人开始聊起了书画。
正聊得热络,江太傅忽然开口对沈云亭道:“说起书画造诣,在场当属思谦你为翘楚,今日正巧你在这,老师有个不情之请。”
江太傅瞧了眼一直静静站在身侧的银朱,开口道:“小女银珠开了间诗社,正好差块匾额,今日老师便厚着脸皮替她向你求份墨宝。劳烦你为诗社的匾额题字。”
第13章 相似
周围后生跟着夸张恭维应和——
“素闻沈相书法一绝,比之书圣亦不遑多让。”
“我等今日若有幸得见,也算不枉此生。”
银朱想再怎么说她父亲也是沈云亭的恩师,今日又是她父亲的寿宴,老师开口向学生求墨宝,当着这么多后生的面,沈云亭就算再傲,也总该给她父亲一点面子,提几个字而已,他应当不会拒绝。
她正这么想着,却听到沈云亭道:“老师说笑了,老师的字比之思谦更为绮丽灵动,不若老师亲自替令千金题字。”
周遭忽地一静,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婉拒。被当中下了面子江太傅面色不佳,当即甩了袖子,气氛陡然落至冰点。
说出这话,不止周遭之人,沈云亭自己也怔了怔,同样的场景,上辈子他随了恩师的意题了字。
脑海里划过嘉禾的脸,沈云亭闭眼晃了晃头,静默片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起身离席。
沈云亭走出兰苑,银朱追了出来。
一身朱红在莹白积雪映衬下更显得她艳色无双。
她走至沈云亭跟前:“爹爹也是爱女心切,他就那固执的脾气,沈相不必挂怀,回头我好好劝劝他便没事了。其实题字一事是我求爹爹帮的忙,希望你别介意。千万别因为我而伤了师生间的和气……”
银朱话未说完,便听沈云亭冷着脸道:“你没那么重要。”
“知道前朝名将骆勇因何而死吗?”沈云亭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走远了。
银朱站在原地,看着沈云亭的背影,指尖扣紧了手心。
前朝名将不败战神骆勇,死于“自作聪明”。
*
过了许久,寿宴差不多快开席了,银朱才回到了女宾席。
她一脸歉意对女宾席众人道:“诸位久等了,实在是有事耽搁了,招呼不周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这样吧,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银朱饮尽三杯梅花酒,脸上起了一丝微醺后的薄红。
唐露芝笑道:“我看你这不是自罚,而是贪杯吧。谁不知道太傅府的梅花酒坛坛都是佳酿。”
银朱笑了笑,顺势提议道:“寿宴还未开始,难得美酒当前,不如大家来行酒令。当是提前热闹热闹。”
闲着也是闲着,客随主便,银朱提议行酒令,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嘉禾隐隐有些惴惴,莫名想起了上回在玉筝公主寿宴上的那场行酒令。只眼下气氛正好,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第一轮,以寿宴的“宴”为题对诗,诗句必须带有“宴”字,必须押韵公整。排在后边的人对的诗不得与前面人出现重复的字,否则罚酒三杯。
投掷骰子决定从那处开始。
由程令芝先开头,她思忖了一番,开口念道:“宴乐宁知白日短,时时醉拥双蛾眉。(注1)”
程令芝对得上算通顺。接着轮到岑雪卉,她精通诗词,随口便道:“宴坐小池畔,清风时动襟。(注2)”
岑雪卉对完,紧接着轮到唐露芝、银朱……轮了一圈最后轮到嘉禾。
前面之人已几乎将诗句说尽,用字不能重复着实有些难,嘉禾顿了许久没对上来,罚了三杯酒。
她本就酒量不好,三杯酒下肚,脸就红了一圈。
连着来了几轮,题目出得难,骰子又好像跟嘉禾作对似的,回回都是从程令芝开头对诗,嘉禾连着罚了几轮酒,喝得头晕晕乎乎的。
第五轮以“怅”字为题,依旧是从程令芝开始。她对道:“凭阑惆怅人谁会,不觉澘然泪眼低。(注3)”
“羞看稚子先拈酒,怅望平生旧采薇。(注4)”岑雪卉紧跟着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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