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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七年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嘉禾想,若是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不分离便好了。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用完晚膳爹爹便要回去镇守凉州了。

临走前,爹爹拉着阿兄叙话,提起了西北悍匪作乱之事。

“西北悍匪之乱由来已久,圣上欲派兵围剿,如今凉州战事紧,圣上手下将领多派驻在前线,抽不开身去剿匪。你虽年少,但从小跟着我在军队混,行军的本事自是不赖的。圣上跟我提过,他属意你领兵前去剿匪,你可愿意?”

少年热血,赤诚之心满满,程景玄当即便道:“孩儿愿意。”

“既如此,我便替你向圣上请行。”程青松说罢,不再府里逗留,骑着他的汗血马走了。

嘉禾望着满腔热血的阿兄,回想起上辈子银朱跟她说的话。

“你的阿兄早死了,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阿兄会死在那场西北剿匪中。

“阿兄。”嘉禾望着程景玄,眼里起了一层雾,“你能不能不去剿匪?”

*

夜色深沉,沈府门前。

白子墨瞥眼望向从悬崖边回来,便似门神一般一直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的沈云亭,摸不着头脑,对魏风道:“你说他奇不奇怪,春闱将近,他不去温书,竟然在门口呆站了几个时辰。”

魏风不以为意道:“可能是在门口等人。”

白子墨道:“等人?不可能。他那尴尬的身份,京城根本没人愿意搭理,谁会来找他。除了那位日日来给他送小酥饼的程姑娘。”

魏风道:“那就是再等程姑娘。”

白子墨拿扇轴敲了敲魏风的脑瓜:“这就更不可能了,你是没见着,每次程姑娘过来,他都像避瘟神似的避着她,恨不得用芭蕉扇把她扇到千里远。怎么可能会站在门口等她?”

魏风摸了摸脑袋:“……”

沈云亭站在门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外,每当有人路过他的心便跟着提了起来,待看清不是他想见的那人,心又沉回底端。

随她跳进火海的那一刹,重生回到了七年前太傅府那场及笄宴上。

再次见到嘉禾,他欢喜不能自已。可在嘉禾将他的雕花玉簪丢弃的那一刹,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嘉禾大约也同他一样,在跳进火海的那一刹回到了七年前。

他怕极了,嘉禾固执,也许还会做傻事。他等在了悬崖边上,幸好他并没等到嘉禾。

沈云亭眼睫不停颤着,手心紧握,心绪起伏。

明知道她已经不要他了,不可能会再来了,可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去期盼一个奇迹,或许她还会来的,像从前一样笑着朝他奔来。

可从黄昏等到天亮,那个“奇迹”也没出现。

内心挣扎煎熬,不停地反复着——

她不要他了。

不会的。

再等等,或许下一刻她便来了。

她没来。

她不会来的。

也许她还会来。

再等等,就像她从前等着他一样。

他没等到嘉禾,却等来了一张帖子,邀府中公子过些日子前去东山别苑参加“相亲”春宴。

第28章 相亲

次日天亮, 外头鸟鸣声阵阵,日光透过纸窗照进房里,嘉禾缓缓从卧榻上睁眼, 掀开绣荷丝绸锦被起身。

她朝铜镜望去, 朦胧瞧见自己年少时圆润白皙的脸。

她还留在这世上。

重活一世有许多时尚能改变, 比如这一世爹爹没有娶继母。

也有很多事改变不了,比如阿兄过些时日便要赴西北剿匪。

西北悍匪之祸由来已久,那些悍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延庆帝曾屡次下旨镇压,然那群悍匪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前次镇压后那群匪贼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 一个叫骆远的男子带着那群悍匪卷土重来, 重新称霸西北。

边关战事频发, 延庆帝本没打算那么快就出兵剿匪,想着先攘外后安内,先解决了边关之乱, 再处理西北悍匪一事。

可大概一个月前,这群西北悍匪竟干了票大事,彻底激怒了延庆帝。

那群西北悍匪, 连夜偷袭凉州驿站, 杀光了所有守驿站的官兵,劫走了从京城秘密运送至边关的三十万两合谈金块。

边关告急,那合谈金块本是打算用来同突厥议和用的, 却被这帮国贼洗劫一空。

是可忍孰不可忍,延庆帝这才起了要立刻剿匪的心。

昨夜,她问阿兄能不能不去西北剿匪。

阿兄直截了当便说:“不能。”

“大邺苦西北悍匪久矣。如今大邺朝堂正是用人之际,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边关战事频频爹爹已赶赴凉州守卫国土, 我乃他的独子,怎能在家游手好闲?”

这样好的阿兄最后却会……

“若此去西北剿匪,你……你会搭上性命呢?”她问。

阿兄只笑了声:“我还真有些怕死。不过嘛,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人终有一死,只看值不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为国而死,也不枉我来这人世走一遭了。”

“阿妹你安心。你阿兄有几分本事,才没那么容易死。”

“嘿嘿,不说这些了,说点有意思的。听说这西北悍匪头子骆远没做贼之前乃是前朝名将骆勇的后人,武艺超群。同是从武之人,我倒想前去会会他。”

阿兄同她一样是个倔脾气,打定的主意从来没人能改变,更何况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抱负和心愿,即使明知是死路也不会轻言放弃。

西北剿匪,他是必然要去的。

她该怎么办?

沉默许久,嘉禾对着铜镜轻叹了口气,心里沉沉的,暂时收起纷乱的思绪,眼神一垂忽扫见放在小桌几上的大红烫金帖子。

那是送到永宁侯府的帖子,帖子上邀她过些时日赴东山别苑的春宴。

东山别院的春宴,名为赏春日桃花,实则乃是大邺贵眷之间的“相亲”大会。

据说二十年前,延庆帝便是在东山别苑邂逅了已故的纯仪皇后,也就是太子生母。

当年延庆帝与纯仪皇后两人一见钟情,他将亲手折的桃花枝赠予了纯仪皇后当做定情信物,约好来年开春便娶她。

第二年开春延庆帝便立了她为皇后,延庆帝对纯仪皇后敬爱有佳,纯仪皇后过世多年,皇后之位一直空着。

每年皇后生诞,都要为死去的皇后大摆宴席。

延庆帝对纯仪皇后所出的太子和三皇子的宠爱,多少也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帝后这段东山别苑折枝相赠佳话流传已久,京城贵眷纷纷效仿,久而久之便有了这春宴。

大邺贵眷十五岁以上的未婚男女都会收到邀约,若是在春宴上遇到自己心仪的人,便可折桃枝赠给对方。

当然并不是赠了桃枝便一定会在一起的,有些时候两家身份悬殊,或是男女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无感,情缘便也就此作罢。

嘉禾记得,当年参加春宴之时,她和沈云亭虽明面上还未过定,可私下两家人已许了亲事。

那春宴的桃枝意义非凡,象征着夫妻和美。

她告诉沈云亭,她盼着能在春宴上收到他赠的桃枝,可沈云亭压根没搭理她,甚至连春宴也没来。

说起来那日春宴,她还收到了一枝桃枝,也不知是谁悄悄放在她席位上赠给她的。

嘉禾回过神来,盯着小桌几上的大红帖子。

如今她还是要参加春宴的年纪,是一场新生。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场,前路未知,该珍惜的人和事便好好珍惜。

*

春宴之后,阿兄便要前往西北剿匪,这月十五,阿兄趁着还在京城,带着她去了东街夜市的花灯会。

花灯会上游人如织,大街两边搭了两排灯架,灯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奇巧的花灯。

领着她朝前边猜灯谜的地方去。

他卷起袖子跃跃欲试,势必要一雪前耻拿下今日花灯节作为彩头的花灯送给嘉禾。

只可惜,阿兄天生跟灯谜有仇,连猜了几十次竟没一次猜中的。

他本要与这灯谜杠到天荒地老,最后嘉禾劝他算了,他才勉为其难收手。

刚转头,却意外在花灯会遇到了熟人。

女扮男装的玉筝公主似是与婢女走散了,混在人堆里正不知所措。

玉筝公主是延庆帝最小的女儿,是太子的胞妹,因纯仪皇后怀她之时身子已经不太好了,早产诞下了她。

她自幼体弱多病,带有喘疾,总是蔫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延庆帝对她呵护备至,生怕她多吹一点风,不许她随意出门走动。

这次出来看灯会,估摸着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

玉筝公主看见两个熟人,仓皇失措的样子顿时没了,高兴地朝嘉禾和程景玄跑了过来。

程景玄低头朝玉筝公主看了眼:“病秧子,你好好的不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臭武夫,要你管!”玉筝公主回敬道。

嘉禾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想起这两人从小就看不惯彼此,一见面就吵。

玉筝公主扬起脸蛋道:“本宫在此游玩,正好在此遇着你们兄妹俩,大家都是熟人,便一起走吧。”

“哼,别是自己笨,和婢女走散了。”程景玄嗤笑一声。

“你闭嘴。”玉筝公主瞪他,“我们走吧。”

程景玄瞥她一眼,没再说话,自顾自走在前头,给妹妹和公主开路。

玉筝公主与嘉禾两人并排走在程景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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