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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已经是她对这一世的沈云亭最大的尊重。
躲在门外拐角处的沈云亭,看着嘉禾关上窗,沉默地走上前,拿起小糖人。他不知道怎么讨嘉禾喜欢,记得嘉禾喜欢糖人,就连夜赶去隔壁镇上买了小糖人给她。
可她再也不要他送的糖人了。
沈云亭从前不懂为什么嘉禾喜欢吃糖人,他试着尝了尝手中的糖人,明明他的舌头尝不出任何味道,却觉得糖人异常苦涩。可回想起从前嘉禾吃糖人吃得满嘴糖糊的样子,又觉得这苦里还带着甜。
连着赶了几日路,终于回了京。嘉禾不在京城的日子,京城也发生了不少事。
延庆帝生了场风寒,痊愈后身体大不如前,如今由太子监国当权。还有太子选妃一事迟迟没有着落。
这些都是玉筝提着千年人参来探望受伤的阿兄时同她说的。顺道提了过些日子花朝节,约她一同去赶花会拜花神的事。
玉筝同阿兄还是一见面就吵。阿兄一见玉筝就一直板着张脸。就为了唐律前几日为玉筝庆生,送给玉筝一副题了小诗的字画被玉筝当宝挂在公主府前厅这事。
玉筝忧心忡忡地来,气鼓鼓地离开。嘉禾撇了眼躺在榻上养伤的阿兄,瘪了瘪嘴:“平日五大三粗直来直去的,怎么喜欢人家还要装样子?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你。”
“谁喜欢她了?”程景玄红着脸看了眼藏在枕边的小香包,瞒不过去只好承认,“是喜欢,可是……”
“就是因为喜欢,我觉着我得再挣些好前程才配得上她。”
嘉禾懂阿兄的心情。就像从前她也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想努力做到最好,让沈云亭喜欢一样。
“阿兄你很好,不要看不见自己的好。你若是不告诉玉筝,她便永远不知道你心悦她,不要等错过了才后悔。”
“可若是你告诉她你喜欢她,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你,那便不要痴缠了。不愿意看见你好的人,对一辈子都看不见你的好的。”
程景玄怔愣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嘉禾,总觉得这段日子自家阿妹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往日挺活泼的一个人,现下看着倒是沉稳了不少。
其实他觉着不止自家阿妹变了,连那清高自负到让人讨厌的沈二也变了。前几日回京的路上,沈二竟然开始对他嘘寒问暖,他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对了阿妹。”程景玄唤了声嘉禾。
嘉禾看他:“怎么?”
“这回西北之行多亏沈二救了我。怎么也该带上谢礼亲自登门朝他道个谢。”程景玄看向嘉禾,“我正养伤行动不便,此事便劳烦你了。”
嘉禾过了好半天才应道:“好。”
汪仁在刺阿兄的那把匕首上抹了毒,幸得沈云亭赶来得及时,否则再晚一步,阿兄怕是难救了。
一码归一码,沈云亭救了阿兄,该谢的她会谢的。
嘉禾从永宁侯府府库里寻了几幅名家字画和文房四宝装进礼盒,前往沈府。
到了沈府却被门房崔叔告知:“二公子他不在府里,二公子高中榜首,圣上刚赐了一座新府邸给他,他搬出去了。”
嘉禾向崔叔确认道:“他搬去了东街二巷第四间?”这是前世沈云亭府邸的位置。
崔叔拍拍脑袋,想了片刻道:“不对,他搬去了东街六巷第二间府邸。”
嘉禾皱了皱眉,东街六巷第二间府邸……
那不就是她家隔壁吗?
可她家对面原本住的是太子少傅张先生。总不会是哪弄错了吧?
嘉禾又问了一遍崔叔确定吗?崔叔说确定。
沈云亭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搬到她家隔壁。
嘉禾气笑了。她坐着马车来到自家府邸隔壁,敲了敲沈云亭府邸的大门把手。
大门立刻被打开,门后之人似乎料定了她会来,早早在此等候。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眉眼立刻笑了开来,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见到了日思夜想之人一般,喜道:“你来了。”
嘉禾不多话,直接将准备好的谢礼递给他:“多谢你救了我阿兄,这些是谢礼,还望大人笑纳。”
沈云亭忙捧过嘉禾给的谢礼:“应该的,不必谢。”
嘉禾:“既如此,你把谢礼还我。”
沈云亭紧拽着她给的东西闷声不吭一动不动。
送完谢礼,嘉禾不欲多待,正要走却被沈云亭叫住:“等等。”
嘉禾脚步顿了顿,但未回头。
沈云亭清润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你不想问,我为什么会搬来这里吗?”
“大人的事与我无关。”嘉禾道。
沈云亭心一抽。
她说与她无关,可他想与她有关。
原太子少傅张超致仕,他继任了太子少傅一职,设法夺了这座府邸。
只是想离她近一些,每日都能见到她。
“程姑娘。”沈云亭笑了声,“日后比邻而居,时常相见,请多指教。”
嘉禾沉下脸,心想大门口是时候该养两条会咬人的看门狼狗了。
第37章 修罗场
嘉禾送完谢礼回了府, 程景玄已从榻上直起身,见嘉禾进来忙对她道:“阿妹,我觉着你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我想清楚了, 无论如何我得把我的心意告诉玉筝。过几些日子花朝节, 她正好要出来, 我打算那个时候跟她讲明白。”
“我仔细想过了,不能让唐律那个臭小人拱了好白菜。”程景玄义愤填膺道。
“阿兄说得是。”看着程景玄斗志昂扬誓要夺爱的样子,嘉禾由衷地笑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这辈子她定会过得很好。
*
程景玄的伤势虽无大碍,却比想象中好得慢。
过了几日东宫来召,说是程景玄剿匪有功, 按律要进宫领赏。
只不过现下程景玄行动不便, 只好由嘉禾代替兄长前去。
嘉禾递了牌子进了宫, 替程景玄领了赏。领完赏嘉禾本要出宫,宫中主事的宦官将她叫住。
“程姑娘留步,太子有请。”
于是嘉禾由小黄门领着去了东宫。
东宫的金瓦琉璃在嘉禾眼前发闪, 嘉禾望着那闪光的金瓦琉璃总能想起前世毁于大火之中的东宫,想起尸山火海和血水废墟。
太子正坐在东宫正殿品茶,指尖轻扣茶碗似在思索着什么。
嘉禾由小黄门领着到了太子跟前, 朝太子行了一礼:“臣女见过殿下。”
太子放下茶盏, 抬头朝嘉禾望去,温和道:“快请起。”
嘉禾依言起身,站在离太子三尺远处, 恭声问:“不知殿下寻我何事?”
李询看着她笑了声:“哦,是这样的。我寻你来是想问你,你要什么赏赐?”
“给我赏赐?”嘉禾一愣,不明所以。
李询笑道:“此次西北之行, 除了思谦与你阿兄,你亦辛苦。他二人皆已有封赏,只你没有,那可不行。”
“你想要什么,告诉孤,若是孤能替你做主的,你大可提出来,不必客气。”
其实这次西北之行,功劳全在沈云亭,只不过太子钦佩阿兄迎难而上的胆识,又觉此行阿兄有苦劳又受了伤,这才赐下赏赐以作慰问。
至于她实在算不得有何功劳。但太子既说了要赏,她若装模作样拒绝了赏赐,反而驳了太子的面,显得小家子气,不如大大方方接了。
只是嘉禾一时也想不到要些什么,这一世她万事圆满,爹爹没有娶继母进门,阿兄也还活着,家中也不缺金银,她实在想不到其他所求。
仔细思忖过后,嘉禾想起了骆远那双浓眉下真诚的大眼,便对太子道:“臣女想替人求个情。”
“谁?”李询望向她问。
嘉禾回道:“骆远。”
“哦?”李询略一挑眉,“你为何要替骆远求情?”
嘉禾直言道:“此人虽为贼匪,但他从未害人性命,所劫之财多为不义之财,本意只是为百姓讨回公道。骆远为人尚算憨厚,做派野蛮未受教化,但悍匪之名乃是汪仁所构陷。有罪当罚天经地义,但他罪不至死。斩手之刑对练武之人而言如同死刑。还望殿下对其酌情量刑。”
李询听完嘉禾说的话后,顿了片刻温声回道:“你且放心,骆远没事。”
“他原本是良将之后,武艺高超实乃良将之才,如今军中正是缺人之际,孤以下令将骆远及其麾下诏安于军中,为国效力将功补过。”
骆远受他先祖骆勇之连累,本应永世不为朝廷所用,然太子不拘泥于旧规,破格提用人才之举实乃真贤明。
嘉禾发自内心地道:“殿下英明。”
李询谦逊道:“倒不是我英明,此计乃是太子少傅向孤提议的。”
太子少傅?
“你还不知道吧,思谦他成了孤的少傅。诏安骆远便是他的主意。”
嘉禾:“……”
沈云亭倒是举贤不避仇。从西北回京途中,他看骆远的眼神明明恨不得要亲手掐死,回京之后还能沉下性子将骆远收归朝廷所用。
沈云亭的确是个好官,但这与她毫无关系。
李询接着对嘉禾道:“既然骆远无事,你也不必浪费了这个赏赐。这样吧,这个赏赐孤先欠着你,待你想到了再告诉孤便可。”
嘉禾微微抬眼看向太子,他眉目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见嘉禾久久不答,李询问:“怎么?这样不好吗?”
嘉禾摇了摇头:“没有不好。”是太好了,自古没有那个人能让天家欠下赏赐的。
“那便这么定了。”李询道,“孤等你来求赏赐。”
嘉禾沉着眼眸:“谢殿下。”
谢过太子之后,嘉禾不欲多在东宫逗留,便道:“若殿下没有其他事吩咐,臣女便先行告辞了。”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李询盯着嘉禾平静的脸看了会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路上小心。”
嘉禾临出东宫前,李询忽叫住了嘉禾。嘉禾回过头看他,他朝嘉禾笑了笑:“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记得同玉筝玩得开心。”
“好。”嘉禾应了声,未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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