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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正赌气,刘大娘把割好的麦子送回家后,又跑出来找嘉禾。
她手里拎着一小袋自家磨好的小麦粉,笑着走到嘉禾身旁道:“沈家娘子,方才多谢你替我搬麦子了,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了,这是我自家种的麦子磨得粉,给你尝尝。”
小麦粉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家家都有,这是刘大娘一份小心意。
嘉禾倒也不跟刘大娘客气,客气倒显得生分了,她从刘大娘手里接过小麦粉道了句:“多谢。”
“不必客气。”刘大娘又道,“我还准备了样好东西带来给你。”
嘉禾眨了眨眼问:“是什么?”
沈云亭循声望去,见刘大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笑着交到嘉禾手里。
她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生子秘方,我都老大不小了,孙子孙女也抱了两手了,用不着了,给你你留着,将来好用。你和你夫君两人都长得那么俊,将来生的孩子一定个个漂亮。”
嘉禾:“……”
这东西她着实用不着。
嘉禾正要对刘大娘说不必,沈云亭已经从刘大娘手里接过了那张泛黄的生子秘方,并对着刘大娘露出迷人灿烂一笑:“多谢。”
“客气什么呢?”刘大娘看了嘉禾与沈云亭一眼,笑眯眯地走开了。
嘉禾皱眉剜向沈云亭:“……沈云亭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想着日后生子可用。”沈云亭垂首含笑,“你说呢,沈家娘子?”
嘉禾眉心拧在了一起,回嘴道:“你……你明知道我不是。”
“嗯。”沈云亭沉下眼,“现下还不是。”
嘉禾强硬道:“以后也不会是。”
见她如此不愿,沈云亭沉默看她,敛眸藏起眼底失落,温声道:“听你的。”
他忽然不闹她了,嘉禾略疑惑地望他。
沈云亭笑了声,脸上有经历风雨过后的平静与老成,轻声朝她道:“尊重你的意思。”
嘉禾一怔,总觉得这几个月沈云亭变了许多,若是换做以往大约已经说出那句:“你是我的。”
嘉禾也不知怎地,见他如此平静,故意道了句:“那若是我想嫁给别人……”
沈云亭似是为了尊重她的意思,反问了句:“我能抢吗?”
嘉禾把他的话打了回去,道:“我说不能,你便不抢了?”
若是真有那么简单,嘉禾便要烧高香拜谢祖宗保佑了。先前她说了多少遍,不要不能不可以,他没一句听的。
她可还记得当日在西北,她与骆远的婚宴上,他不顾一切耍手段抢人的样子。
沈云亭回道:“如若真有那一日,我不抢你。”
嘉禾面色无波道:“望你说话算话。”
“算话。”沈云亭道,“我不抢你,我会让那个觊觎你的人娶不了你。”
“让他娶不了你,然后守着你,守到你愿意嫁为止。”
嘉禾气笑了,他说的和抢有什么区别?
日头渐落,散步散得差不多了,嘉禾推着沈云亭回药庐。静谧地乡间小道上,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田野尽头。
“嘉禾。”沈云亭唤了声她的名字。
他颠了颠怀里的小麦粉,道:“一会儿做小酥饼给我吃好吗?”
嘉禾圆眼一闭,气鼓鼓瘪嘴:“你可真难伺候。”
沈云亭笑。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药庐便到了,远远望去药庐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
一个是骆远,一个是程景玄。
嘉禾远远瞧见,便兴奋了起来,朝药庐喊:“阿兄,骆远。”
程景玄闻声,转过头望见了许久未见的自家阿妹,虽然先前嘉禾已在信中同他报过平安,可程景玄仍然忍不住冲到嘉禾跟前,颤了声问:“啊妹你可好?”
“我很好。”嘉禾忙道,又低头望了眼轮椅上的沈云亭道,“沈少傅救了我。”
“沈二,你三翻四次救我永宁侯府,这恩我记下了。”程景玄忙对沈云亭道诺道。
沈云亭只淡然回了句:“不客气。”
三人刚寒暄完,骆远便跟了上来,仔仔细细把嘉禾瞧了个遍,见嘉禾一根头发丝儿也没少,安下心来。一安下心就小禾苗小禾苗叫个不停。
这两人过来寻他们固然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他盼了许久的小酥饼怕是没了。
沈云亭捧着小麦粉,垂眼微敛上眸子,他仿佛与他们隔了一道墙,他处在冷寂的一端而嘉禾处在色彩斑斓的那一端。
骆远想抢走他眼里唯一的色彩。
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几人一道回药庐收拾东西。岑雪卉亲兄弟明算账,问他们讨要了一笔医药费用来给药庐添新药材。
收拾完东西,几人上了马车。
沈云亭行动不便,骆远主动上前背他上马车。沈云亭本来勉勉强强扶着马车车栏也能上去,骆远硬是趁他体力不济做了这一番动作,沈云亭扯了扯嘴角:“你可真热心。”
骆远昂起脑袋对沈云亭道:“那是,你救了小禾苗,是小禾苗的恩人,小禾苗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背恩人上马车应该的,不必客气。”
沈云亭面无表情看了骆远一眼,心中暗笑:呵呵,装得真好。不过是想在嘉禾面前表现一番罢了。
骆远背着他上了马车,马车上正好还剩两个位置,一个在程景玄旁边,一个在嘉禾旁边。
那么问题来了,他和骆远谁坐在嘉禾边上?
第60章 掉马
骆远仗着腿脚好, 先沈云亭一步凑到嘉禾跟前一屁股坐下。
沈云亭只好暂时坐在了程景玄身旁。马车微一敛眸,忽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惨白的脸干裂的唇, 活脱脱一个病中美人。
嘉禾微蹙起眉, 先前沈云亭明明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怎么忽然又不行了?
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程景玄忧心问:“沈二,你没事吧。”
沈云亭掩着唇角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无事,只是马车内逼仄不通风,难免有些胸闷。”
他说着还瞥了一眼嘉禾身旁有车窗的位置, 那个位置正被骆远占着。
沈云亭是他们兄妹俩的恩人, 程景玄想了想, 对骆远道:“阿远,沈二病成这样,不然你同他换个位置, 把靠马车车窗的位置让他坐。”
骆远虽想同嘉禾挨在一起,但想到沈云亭身上有伤,便也点头答应了。
沈云亭如愿坐到了嘉禾身旁, 微闭上眸嘴角轻扬。
却听嘉禾小声叱了他一句:“阴险。”
他回给嘉禾一个笑。
嘉禾不理他, 转过头对坐在马车最里侧的骆远道:“骆远,这车窗旁风吹得有些冷,我同你换个位置吧。”
小禾苗说的骆远哪会不同意, 他忙起身拍拍自己坐过的地方掸走灰,乐呵呵把位置让给嘉禾。
如此一来,沈云亭身旁便坐了骆远,骆远身旁坐着程景玄, 程景玄身旁是嘉禾,嘉禾坐在最里侧,也就是方才沈云亭装病不肯坐的位置。
沈云亭和骆远,两个人嘉禾谁也不挨着。
沈云亭沉默地看向嘉禾惨淡一笑,抬手托住自己发烫的额头,其实他方才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余毒未清发热反复,可嘉禾不信他了。
马车一路在山道上颠簸,没有回秋猎的地方,而是直接去往京城永宁侯府。
马车之上,程景玄将这几日秋猎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嘉禾。
延庆帝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这场秋猎众人表面上和气乐呵实则朝中各大势力为了储位之争暗潮汹涌。
皇权斗争,血亲相残是常有的事。
三皇子李炽为了争夺储位谋害嫡亲兄长李询,暗中对太子的御马动了手脚,欲置太子与死地。
幸得太子发现及时,未让他得逞,派兵将意图不轨的三皇子一/党一网打尽。
嘉禾同沈云亭出事之后,二皇子李铭的狼子野心也昭然若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太子与三皇子恶斗之时,二皇子李铭早已派重兵围堵了白云山,幸得太子料事如神早做了准备,一声信号上天,盘踞埋伏在白云山的部下,奋起将二皇子一/党也拿下了。
沈云亭对此事的结果毫不意外。他早前为以防万一,部署了一队兵在白云山,李铭虽出其不意然跟他斗还是嫩了点。
“这次阿远手下的护卫队在二皇子围堵太子时,护送太子平安离开白云山,立下大功。”程景玄道,“太子夸阿远不但武艺精湛,连兵法也进步很快,要给阿远升职。”
沈云亭随口道了句:“恭喜。”
骆远摸了摸后脑勺,看向嘉禾:“兵法进步快,那多亏了小禾苗教我识字。小禾苗是大功臣,等我升官加了俸禄,就给小禾苗买她喜欢的胭脂。”
沈云亭心口一堵。幼时因怜娘整日在脸上涂满厚厚的胭脂坐在门口幻想着沈翱会来找她,故而他不习惯嘉禾也用胭脂。
前世嘉禾惯着他,不常在他跟前用胭脂。他习惯了她顺着他,全然未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其实嘉禾极喜欢胭脂。别的姑娘家有的他却未能给她。
嘉禾听了骆远的话忙摆手婉拒了他道:“不用不用,你这才刚来京城不满一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得用到该用的地方,买宅子安家哪处不用钱?我不缺胭脂,待你将来有了闲钱再说吧。”
骆远嘿嘿一笑想着存钱也是替他们未来打算,道:“都听小禾苗的。”
沈云亭神色沉沉,靠在车壁上闭上眼,隔世的记忆涌入脑海。
前世嘉禾同他一路从微时走来,他在朝中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因外室之子的身份,他受人打压。
那会儿他同嘉禾刚定下婚约不久,他官位低俸禄也少,别人嘲笑嘉禾要嫁一个无用之人,一个月俸禄都买不起一个银坠子给她。
她就为了别人说他一句没用,与人争执。
“不就是一个银坠子吗?思谦现下刚出仕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钱得攒着用到该用的地方。”
“待将来思谦升了官加了俸禄有了闲钱,不要说银坠子,便是玉坠子金坠子我都会有。”
末了,她被人扯掉了好些头发,顶着一头被扯乱的头发,红着眼眶,朝他笑笑:“谁也不许说你没用。”
他跟嘉禾相守了七年,始终记着那句话,后来他站在了群臣之首,给了她用不完的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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