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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即便是没了男人也有条不紊。
可是大齐限制女人读书就算了,还要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真打仗了,外面战况如何,她们也不晓得,还得等着斥候来报。
所以人手上在开战之时,他们从来不占下风。
如此看来,大齐输的原因,似乎就是再小看女人这件事情上了。
古来讲究的那些什么女人不得这样不得那样。可事实上这些个限制女人的繁复规矩,没有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反而是被那些蛮荒一样的辽人金人占了上风。
既然流传下来的那些规矩没有让国家和百姓们更好,为什么还要一味地追究?他不解,难道这天下这么多人,就只有姑姑发现了么?所以朝孟茯询问着:“姑姑您说的这些,为何从前就没有人想到,还是?”
他问着,隐隐猜到了什么。
孟茯颔首一笑,“是了,所以这天下之主,须得是个豁达之人,也要是一个能抗压之人,不然单是让女子读书,其实就犯了他们的忌讳,倒不是怕什么鬼神之说不吉利,不过是怕女人抢比他们厉害,抢了他们的位置而已。”
李君佾到底还是年少,如今腹中只有一颗热忱的赤子之心,只想让老百姓们安居乐业,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而没有去想那么多。
因此对于孟茯说的那些人,十分不理解,甚至是厌恶。“这样的男人如此小肚鸡肠,眼下容不得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本事。”
这话孟茯赞同,“说得对,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会忌讳女人读书。他们就是怕大家发现,他们连女人都不如,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就一直让女人站在最底层,不让她们有机会往上爬。”
李君佾想,阿娘是女人,妹妹也是女子,妹妹也是那样聪明,小小年纪就是满腹诗书,虽说写出来的话本子不是什么能让学生们参考的科文书,但那话本子即便是成年的先生们,也不见得能写出她那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剧情。
于是就越发认定了,姑娘们和男孩子们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她们也一样聪明,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而已。
所以他忍不住想,若是将来姑娘们能与男孩子一样,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那么未来的齐国,将是多少能人辈出啊!
到时候那样多的人才,难道还不能将这被夺走的山河给收复回来么?
他想着想着,一时满腔的热血。
“姑姑,您说的这些,我一定能让您看到。”
孟茯听到他这一句,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定会让姑姑看到。”李君佾重复着方才那句话。
孟茯摇头,她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凭什么能让我看到?”难道这孩子其实是扮猪吃老虎?其实哪怕成了庶民,与他爹也一样,从来没放弃过那个位置?
若真如此,那危险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如此野心勃勃,管得住么将来?
却只听李君佾一脸坦然地说道:“我离开京城之时,外祖父曾经说,我们一家人的生死都押在了姑姑您的身上,我父亲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将来也许我与那个位置有缘,这都取决于姑姑您。”
孟茯听到这话,心说这位柯相爷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但此刻并没有打岔李君佾的话,只是问道:“你以为呢?”
李君佾让孟茯一问,想起当时自己对孟茯的质疑和不屑,有些愧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垂下头去,“我当时觉得外祖父可能被我爹娘气疯了……”所以才说的这些胡话。
“但是。”他忽然又抬起头,整双眼睛里充满了璀璨的光芒,认真地望着孟茯,“但是现在我晓得外祖父的意思了,外祖父素来就有先知声名在外,必然是早就晓得姑姑您是个大智慧之人,所以才一定要我和妹妹来您的身边。”
而如今他也真真感切到了,在孟茯身边他晓得了不少道理,也晓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民为天下。
孟茯听着他的这话,有些懵,“所以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想当皇帝,别人我怕他们做不来姑姑您说的这些……”上一刻还斗志昂扬的李君佾,如今说起这话,声音却犹如蚊蚋一般。
不过也是了,这句‘我想当皇帝’的话,放在这个时代,任何人说出来都是大逆不道的。
即便是东宫太子,亦是如此。
更不要说是李君佾了。
孟茯忍住笑意,“这种话下次不要胡说了,你比我清楚,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是要掉脑袋的。”而且不单是掉他一个人的,周边的人也脱不得了干系。
李君佾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后悔后怕,自己刚才真是糊涂了。
“也不要想,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一直保持着这颗初心,将来不管你是任何职业,任何身份,只要有这颗心,你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对的。”孟茯安慰着,本来想来几句心灵鸡汤的,但是奈何从前看的都是毒鸡汤居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着,便只简单说了这么几句。
她在这里跟李君佾上着课,宫里这个时辰了,几位相爷才出了宫门。
金国的文书已经送来几天了,今日算得上是阁中几位相爷与陛下商讨。
打的打,和的和。
想要战的柯相爷憋着一口气,跟着大家一起出了宫门,假么二三上了马车,作势要回府,只是出去在附近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宫门口。
下了马车,又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中,李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去而又返一般,这个纨绔名在外多年的他,居然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御书房里,显然就是为了等柯相爷。
柯相爷似乎也不意外陛下在,当下进来二话不说,先‘噗通’一声给李尚跪下来,“陛下,您这双手,曾经也是斩马杀将的,难道就真的甘心被金国那些小蛮子踩在头上如此欺辱了么?”
说起曾经,原本还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李尚,目光忽然一凝,不知想起什么来。
但是很快,他又懒懒散散地朝身后的龙椅上靠去,“好汉尚且不提多年勇,这些旧事,提他作甚?”
“陛下!”柯相爷不甘心,“从前是不得已,可是现在咱们齐国军事上也算得上兵强马壮,您还怕什么?我们有火星石,我们也有哈青马。”而且休养生息这么些年,国库尚且也能支付得起这一次的战役。
上一次南海郡那二十万海贼,朝廷可是没有出一分银子啊!
只见面了南海郡这几年的税赋收入,全都给他们充填了地方财政。
所以现在国库里的银子,不拿去迎战,最后还不是要白送给金国。
既如此,何不打一场,这样即便是输了,也甘心啊!
不然这大齐老百姓们,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李尚没回他的话,也没有去认真思考,只反问了一句:“那火星石,果然是如同奏章里所言那样厉害?”
“既然是谢驸马所言,只怕不差。其力量已经是从前的数倍了,这便是九天神器,也不过如此罢了!”柯相爷丝毫不吝啬地夸赞着火星石的力量,似乎想要给李尚些开战的勇气。
然而李尚却是先防备起沈夜澜来,“沈夜澜声名在外,如此浩大,如今又有如此神器在手,朕倒是觉得他比远在禹州的金国让朕觉得不安心。”
柯相爷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李尚会冒出如此念头来。
不过也就稍稍愣了一下,须臾间就回过神来,“按理沈夜澜是沈家嫡子,沈家最注重的便是这声名之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怎么会去做呢?”说罢,似乎也觉得这不足以说服李尚,于是便朝前面移了几步,只将整个人都凑到书桌下面,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宫中的娘娘们,早前不是才好奇过,这沈夜澜的夫人么?按理这海贼当初攻来南海郡之时,他是立了大功劳的,给他夫人册封个诰命,其实也能说得过去的,陛下不如让娘娘起了懿旨,请她进宫来封赏。”
封赏是假,做人质才是真。
但李尚却觉得只单单是孟茯一个女人家,好像不足以威胁沈夜澜,“就她一个人?那沈老夫人如今何处?”
柯相爷摇着头,“那倒不知,一年多前还听说在河州露过面,此后便没消息了,不晓得是到何处游历山河。”但他以为,一个孟茯就足矣了。
李尚有些遗憾,眼里却又有些羡慕。沉思了半晌,“照着你的意思,是想让沈夜澜做主将?可他是文臣,上一次的海贼数量虽多,但到底是溃不成散的散兵散将罢了,不值一提。”
“陛下可忘记了,他是近年来咱们大齐少有的文武全才,何况又有孟尝之风,他若是做主帅,那些不问朝廷之事的江湖高手们,少不得会来助他一臂之力。那些人的力量,陛下是知晓的。”柯相爷见着李尚这样问,显然是心里已经开始考虑采纳自己的意见,让孟茯来京城,叫沈夜澜做主帅了。
于是便越发卖力,趁热打铁地劝着。
然李尚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独孤家的那个小儿子,海战之时,听说他因帮沈夜澜,还断了一臂。
而还跪在地上的柯相爷见李尚不言语,此刻也不催促了,只静静地等着。
良久,他双腿都有些麻了,撑得笔直的腰杆便有些受不住,稍微晃悠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下,就将原本沉思考虑问题的李尚给惊动了。他侧目看了过来,“怎的,你的旧伤又犯了?”说罢,抬手示意他起来,还喊了身后的老宫人给他看了个座,上了茶。
柯相爷有些不安,心里头忍不住想,是不是今晚自己的话太多了?
不免是有些后悔自责起来,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自己懂,今儿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若是很激怒了李尚,只怕是不会再念着旧情了。
然此刻正是心惊胆颤的他,却忽然听到李尚感慨道:“上一次你与朕这样喝茶,还是二十七年前。”
柯相爷一愣,随即心头一阵感动,连放下茶盅起身弯腰拱手,“陛下您还记得。”
“朕是老了,但并不糊涂,自然还是记得的。”李尚说到这里,目光朝着另外一边空闲着的位置看了过去,“可惜,少了一个人。”
柯相爷忍不住叹了口气,“倘若他还在,大齐兴许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是啊!”李尚口里满是惋惜之心。“师兄若是再,朕的大齐,怎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朕有愧于天下百姓。”
“陛下,此事与您无关!”天下无不是的帝王,柯相爷吓得连忙说道。
“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但柯相爷懂,只跟着不断叹气。
御书房中一阵可怕的沉寂。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那灯芯噼啪炸响开,两人似才回过神来,李尚率先开口道:“好在,朕也遭到了报应不是。”
“陛下!”柯相爷有那么一瞬间想说出些实情,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想杀孟茯的人有多少他暂且还不知道,但是粗略算起来,宫里这些娘娘,宫外那些皇子,想来除了自己那傻女婿之外,没有一个不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的。
于是那话他还是给咽了回去。
“怎么?”然李尚到底看出了柯相爷有话要与自己说。
柯相爷这会儿神态已经恢复了自然,“臣只是想说,天色已晚,陛下应当早些休息,保住龙体!”
一旁的老宫人也趁机劝慰道:“是啊,陛下您今近日来夜里总是咳嗽,难得一好眠,是该早些歇息了。”
柯相爷听得老宫人这话,心里有些担心,连瞳孔也发生了些变化,“陛下您……”
只是话没有说完,就被李尚抬手打断,示意他不要说下去。然后只见李尚一脸不以为然道:“没什么,终究是老了,身体不中用了。时辰不在,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陛下!”柯相爷的心中却是万分惊骇,想要求个究竟,他曾经记得,不是说已经治愈了么?怎么开始咳嗽了?
“下去吧。”李尚却已经不愿意再与他多言。
柯相爷没法子,只能跪安退下。
老宫人将柯相爷送到御书房外,便折身回来,此刻李尚正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见了他,眉头微微皱起,“此事,朕说过不许提。”
老宫人‘噗通’一声跪下来,声音里却是万千悲痛难过,“陛下,奴才跟在您身边多年了,也只有柯相爷还是真的念着您啊!”
李尚听到这话,不怒反笑,只是笑得有些恐怖,“是啊,旁的都盼着朕早死呢?可朕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早死呢?朕即便是死了,也会上天成神!”
只是才说完这番话,他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心疼得老宫人连忙上前去与他倒参茶,顺着气,“陛下,您没事吧?”
“哼,朕死不了!”李尚咳嗽了半晌,才喘过气来,含糊不清说了这么一句。
老宫人只在一旁叹气,“奴才去让人准备。”
李尚没言语,扶着龙椅扶手缓缓起身,“朕这些儿子里头,但凡有个中用的,也好啊!”
老宫人已经折身回来,正好将这话听进去,但那些个皇子皇孙,却不是个一个奴才能评判的道理,自然是不言语,只上前弯腰扶着李尚。
李尚却一把将他甩开,“朕还没有弱到这个地步。”说罢,忽然想起刚才柯相爷的那些话,下意识看着自己颤抖着的双手,“朕,曾经也是驰骋沙场,所向披靡!”
可如今,怎么弱成了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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