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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骞愣了下,才没好气道:“你现在就是个瞎子,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只是看不见,心又没盲,况且我有脑子。”祁文府没被他话激怒,只是放下手淡声说道。
越骞:“……”
他总觉得祁文府是在内涵他!
苏阮坐在一旁,手指忍不住轻揉着膝盖,那里的疼痛让她脸色有些泛白。
那一日她和祁文府落入南河之后,就被水流卷进了南河深处,祁文府为了护着她受了重伤,而她又不会水,在水里昏迷过去的那一霎那,她只以为他们两都得葬身在南河里。
可谁知道她再次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躺在一片芦苇丛里。
祁文府则是紧紧拉着她腰身,哪怕昏迷时也未曾放开过。
四周全是泥沼,身下有芦苇托着他们二人,苏阮发现她和祁文府居然被水流冲到了渔村不远处的芦苇地里,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当时祁文府昏迷不醒,她只能扯着芦苇借力,拼了命才将祁文府顺着芦苇地拖上了岸,可谁知道精疲力竭之时,一抬头就撞上了跟在他们后面跑去渔村想要捡便宜的越骞。
当时的情形一言难尽,越骞与他们仇人相见,差点没直接一剑了结了他们,后来虽然救了他们,将他们带离了渔村,可却一直没个好脸。
越骞倒是不打女人,也从头到尾没动过她,只是对于祁文府扔来扔去的已经数不清多少回。
他脾气变了许多,比起在京城见到时整个人越发阴郁。
阴晴不定,也有些不好揣摩。
不杀他们,却又不愿意给他们找大夫,更不愿意放他们离开,愣是将他们两扔在这茅屋里足足七、八日。
苏阮从最初的恼怒担心,到了后来的淡然,如今再瞧着越骞那张脸时已经能够从容应对,她见祁文府伤势没有加重,这才抬头对着越骞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替你爹报仇,也不想要他们好过。”
“宁阳离京城已经不算太远,你就打算这么关着我们,看着他们一路攻上京城?”
越骞嗤笑了声:“我是不想让他们好过,可别忘了,害死我爹的是你们。”
“要不是你们和谢家设局,他们怎么会舍了我们父子,要不是你们,我爹也不会死在桃源坡上,被炸的尸骨无存!”
说着说着,越骞手中拿着的木棍就猛的砸进了火力,溅起一地的火花,而望着苏阮和祁文府时,刚才的那点平静没了,眼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若要替他报仇,我就先该杀了你们和谢家人!”
苏阮察觉到越骞起了杀心,神色冷静说道:“杀了我们和谢家人是替你爹报仇,还是为着你无法对付旧主的无能泄愤?”
“苏阮!”
“恼羞成怒?”
苏阮看着半边脸上微微抽搐的越骞,言语未停,“我和祁文府的确设局你们父子,你对付我们尚且有些道理,可是谢家又凭什么?”
“若不是谢老夫人当年相救,你父亲早死在了荆南街头,又怎能成亲生子,甚至有了你?”
“谢老夫人给他衣食,教他明白事理,送他出入学堂,将他当成亲弟弟照拂多年从未有过半点疑心,可他是怎么回报老夫人的?”
“利用老夫人待他的情谊,替他身后之人谋算京中,利用老夫人对他的信任,谋害谢家的人?”
“桃源坡的事情他应该感谢我们才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他若能活下来,又哪来的颜面去面对曾经口口声声说着至亲的老夫人?”
苏阮言辞犀利,更是毫不留情。
“你!”
越骞极怒,手中抓着剑“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祁文府在水中撞伤了头,目不能视,可耳力却尚在,察觉到越骞身上几乎暴怒的气息,他伸手拉着苏阮就朝着她身前一挡。
越骞原本是极为恼怒的,他厌恨苏阮毒舌,厌恨祁文府狠辣,可当看到祁文府的动作后,那怒气却突然散了些,随即扔掉剑又坐了回去,然后嗤笑了声:
“我还当你没有什么害怕的,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吗,连你祁文府也逃不过?”
他瞧着祁文府明明看不到,却还将苏阮挡在身后。
而之前他在渔村看到这两人时,苏阮双腿已经不能用力,甚至只能在地上朝前爬着,手上腿上被砂石磨得血淋淋的,却依旧抓着祁文府不放。
越骞忍不住嘲讽出声:“你们一个瘸了腿,一个瞎了眼,倒也是绝配。”
“我倒是要看看将你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你们还能嘴硬多久,等你们死在这里,我就将你们的骨头扔出去喂狼!”
越骞起身便朝外走。
祁文府突然开口:“越骞,你真不想报仇?”
越骞脚下未停。
祁文府径自言语:“你明知道越荣之死究竟为何,也知道你如今这幅模样因谁而起。”
“就算我和苏阮未曾算计你们,没察觉到你们对谢家所做之事,可是以你那旧主对你们父子说舍就舍的决绝,待到他功成之日,等待你们父子依旧是鸟尽弓藏。”
到了门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中厌恨我和苏阮,可你那天既然没有直接杀了我们,这几日也没朝我们动手,就说明你清楚之前京中之事缘由不在我和苏阮身上。”
第475章 取舍
“你既想利用我们帮你对付宇文峥等人,却又放不下心中仇恨。”
“可是越骞,无论什么事情总有取舍。”
祁文府微仰着头对着门前的方向,
“要么,你直接杀了我和苏阮泄愤,然后看着你那旧主兵临京城,夺得皇权,而你从此往后只能如同老鼠一样,存在于阴暗之地苟且而活。”
“要么,你帮我们。”
祁文府沉声说道,“只要你能与我们一起解了这次京中之围,我给你机会让你亲手杀了沈凤年和你的旧主,替你父亲报仇,而且事后也保证绝不会有人追究你过去往事。”
“至于将来,你若想继续为将,我替你改名换姓,让你留在朝堂。”
“你若想逍遥山水,我给你金银让你一世富贵,不受过去所累,而这世上从此往后也再无越骞此人。”
没了越骞,也就没有人再记得他所做之事。
虽然不能再顶着原来的姓名,可他不必躲躲藏藏,不必像现在这样不敢在外界露面,过的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太阳。
越骞脸上神色变化不断,他哪怕心中依旧对祁文府有怨恨,可祁文府的话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
当日桃源坡后山爆炸之后,他侥幸从中逃脱,却也被炸毁了一身肌肤和半张脸。
朝廷一直在四处搜捕他,而沈凤年等人也派人暗中寻他。
他刚开始时还曾经想过去寻旧主,可后来险些死在那些人手上,才知晓那山中火药并非是祁文府他们所埋,而是他那主子想要他门父子性命。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四处躲藏,过的人不人鬼不鬼。
越骞从未有寻死的想法,就算报了仇后他也还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一旦宇文峥他们真的夺了皇权,他们绝对容不下他这个“叛徒”。
可若祁文府翻身,保住现今皇室……
越骞紧抿着嘴唇许久,才回头对着祁文府道:“我凭什么信你?”
祁文府扬唇:“你只能信我。”
“信我,至少还有希望,可若不信,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阮坐在枯草上看着越骞,就着火堆上的光芒,能很清楚的看到他掩盖在那赤色蒙盖之下脸上的挣扎,她开口说道,“你最好尽快抉择,否则等到宇文峥的大军打到京城,而沈凤年又在京中与他里应外合。”
“京中城门一开,陛下身死,而他以先帝皇孙的身份登上皇位之后,到时就算是我和祁文府也回天乏术。”
越骞听到苏阮的话,脸上挣扎了片刻后才说道:“可如今他们大军攻城,京中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禁军统领曹雄十之八九也被沈凤年收买,你们现在这样子……”
“一个瞎,一个瘸,能做什么?”
祁文府闻言就知道越骞是答应帮他们了,他心中微松,动了动后背道:“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有办法。”
越骞见状想起和祁文府交好的萧勉,莫名道:“你该不会想要寻盐帮和萧家那头帮忙?”
朝廷束手,借江湖之力的确是一条出路。
可祁文府却摇摇头:“不是,萧家那边出了问题,盐帮也未必干净,萧勉这次都险些与我们一起死在了码头上,寻他们犹如自投罗网。”
越骞之前已经与他说过,萧勉和绉隆安都被救了回去,只司马岺和其他人死在了码头上,谢家那几个护卫也死了过半,留下的那几人虽然还在荆州,可身边恐怕也时时有人盯着。
祁文府本就聪明,若说一早还没察觉到是萧家出了问题,可这几日他和苏阮被关在这茅屋之中,几乎不见天日的黑暗足以让他想清楚很多事情。
他没怀疑过萧勉,那场爆炸若真是萧勉所为,那他又怎会与他们一起险些葬身码头,可萧家那头一定是出了问题,他们一旦回去荆州,不管是找上萧勉还是其他人,都等于是自投罗网。
而且他和苏阮若是绕道荆南,这其中耽误的时间,恐怕叛军早就攻到了京城。
如果宇文峥他们拿下京城,他们再做多少都是枉然。
越骞是知道萧家有问题的,可没想到祁文府也猜了出来,他突然就对于祁文府他们多了些信心,重新走回了火堆边,然后从怀中取出几瓶伤药来扔到了苏阮怀中。
“红的是吃的,白的是敷的,能止疼疗伤。”
“另外那盒是治眼睛的,我问过大夫,你这种情况许是掉进南河的时候撞伤了脑袋积了血,用药只能先清淤血,可能不能复明就只能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苏阮闻言有些惊喜,连忙将药收了起来,然后打开红色瓶子取了一些,自己咽下去后感觉无事,这才又喂给了祁文府。
越骞见她手上利落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所以我先试了。”
苏阮将红色瓶子塞回了怀中,这才又取了白瓶出来,掀开祁文府的衣袖朝着他手臂上敷药,一边低声道:“这不没死。”
越骞嘴角微抽了下,哪怕以前觉得自己是个狠人,可这一可也觉得差了眼前这两人一大截。
一个敢吃,一个敢喂。
论虎还真没人比得过他们!
越骞索性坐在了火堆边上,瞧着苏阮苍白着脸没去管自己的腿,反而利索的替祁文府上药,忍不住说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对付宇文峥他们,总不会让我带着你们单枪匹马杀回京城吧?”
“当然不是。”
祁文府又不傻,眼下京中情形,他和苏阮两个半残废,就算加上一个能打的越骞,回了京城那也是去送死。
况且谢家已倒,他身边恐怕也出了问题。
就这么回去,他们仨个都得交代在里面。
祁文府说道,“暂时不回京城,你先带着我们去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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