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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珞嗔了他一眼,前世的探花郎怎么会被耽误?就不能顺口应上一声吗?“要是耽误了,我便答允替景大哥做一件事情。”

“你能帮我做什么?”景昀失笑。

“你这不是看不起人嘛。”

宁珞不服气地翘起了嘴,正想好好和这人争论一番,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娇媚的声音:“珞妹妹原来在这里,我还当你被四殿下叫走了呢。”

所有的闲情逸致都被这声音给赶跑了,宁珞僵硬地转过身来,嘲讽地道:“有劳姐姐特意过来找我。”

“应该的,”赵黛云掩着嘴笑了,她今日依然身着白裙,湖边的微风吹拂,衣袂飘然若仙,“四殿下难得来一次,一来便问妹妹在哪里,真是羡煞人也。”

这分明是要让景昀误解,宁珞懒得再和她虚与委蛇,沉下脸来正色道,“姐姐此言差矣,四殿下此来定是为了赏花会的事情,顺口问了一句罢了。”

赵黛云居然面不改色,一脸的纵容,“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她转向景昀笑着道,“珞妹妹总是很害羞,倒是让景公子见笑了。”

景昀并不答话,冲着宁珞微微颔首便要离去。

赵黛云的眼中掠过一抹不甘之色,追了两步问道:“景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我的信笺?那日听了公子的授课还有些疑问不解,还请不吝赐教。”

景昀的身形顿了顿,刚才难得露出来的笑意已经一扫而空,神色冷峻:“赵姑娘,我这几日忙于温书,信笺都在书童处堆着,若是你要请教,不如去问吕先生,省得耽误了你。”

赵黛云的笑容都僵了。

“还有,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景昀顿了顿,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赵黛云打起精神来:“景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赵姑娘美艳不可方物,放眼全京城只怕你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赵黛云的眉梢眼角都明亮了起来,五官更添了几分媚意和得色,而宁珞心口一滞,几乎就想拔腿而走。

“只不过不知道是谁伺候赵姑娘穿衣打扮的,这一身素白原本应是月宫不出世的谪仙,现在却成了碗中的白米饭,半点都衬不出姑娘的美来。”景昀面无表情地道。

赵黛云的脸一层层红了起来,脸颊处几乎都要滴出血来,好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这……回去我便让我那侍女……好好学学……”

景昀点头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遒劲傲然的背影。

强忍住的笑意呛入喉中,宁珞扶着树枝咳嗽了起来,赵黛云盯着她,眼中恨意一掠而过。

“姐姐……别……别在意……男人家懂什么穿衣打扮……”宁珞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假惺惺地劝慰道,“我觉得你穿白色很美啊。”

赵黛云哪里会信,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中换件衣裳,再也无心在宁珞面前装手帕交,直截了当地道:“女为悦己者容,我喜欢景公子,若是景公子不喜欢白色,我穿着再美也毫无意义,珞妹妹,你该明白吧?”

这是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吗?宁珞一脸的懵懂:“姐姐这是要我明白什么?”

“就是我喜欢景公子啊,妹妹不会来和我抢吧?”赵黛云不耐烦地道,“四殿下对你情深意重,等你及笄便会娶你为妻,你一嫁过去便是瑞王妃,有着皇家儿媳的锦衣玉食,真是羡煞旁人的好姻缘。”

“瑞王妃这么好,姐姐为什么自己不要呢?”宁珞笑吟吟地反问道,“依我看,姐姐和瑞王殿下可般配得很呢。”

“你——”赵黛云语塞,好一会儿才道,“妹妹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抢了?”

“景大哥又不是一件东西,你想给谁便给谁,”宁珞嫣然一笑,“他若是喜欢谁,自会好言好语温柔以待;他若是不喜欢谁,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

赵黛云的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笑道:“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妹妹说的对,先别说妹妹还看不上景公子呢,就算看上了景公子,我们也各凭本事,景公子喜欢谁便是谁,万万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伤了姐妹的和气。”

宁珞倒也佩服这赵黛云,这能屈能伸、进退自如的功夫真非常人能比,但赵黛云要去祸害别人她管不了,若想祸害景昀那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春闱很快就到了,宁珩收拾包裹,要在考场连住三日,临别前,宁臻川再也难掩关切之色,殷殷叮嘱了一番。

这三日阖府上下都有些心神不宁,秦湘兰做事颠三倒四的,明明是早上刚起,却莫名说要去叫宁珩早些安寝,最后一日晚膳时,就连宁臻川也失了常态,夹着一筷水晶猪手边吃边心不在焉地道:“这是珩儿爱吃的,给他留上一个……”

“明日便不好吃了,重新烧一份便是。”老夫人乐呵呵地道。

宁臻川这才回过味来,赧然道:“倒是我糊涂了,让母亲见笑。”

“和我那时候一模一样,”老夫人倒是忆起了从前,“你去考场那几日,我和你爹整晚都睡不好,你哥一天要去考场张望好几次。”

年过不惑的宁国公宁臻明笑道:“三弟出来的时候我都要哭了,胡渣都长出一层来,硬生生把一个温润公子逼成了个落拓书生。”

“五哥哥出来会不会也成了那样?我要去看。”三房的老六乐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夫人这才发现了什么:“咦,老二呢?这两日怎么不见他?”

老二媳妇慌忙道:“他被朋友拉去出城玩了,说是下月便要入职,再也不得自由了。”

宁臻明甚为不满:“得空了也不练练骑马射箭。”

“就这么几日,你就随他吧。”大伯母劝道。

宁珞心里突突一跳,宁淮他怎么也不在?是赶巧了还是另有玄机?

抱着这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第二日,宁珩便回来了,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倒头就睡,任凭谁问他都不说话。秦湘兰只当他考成一团糟,只好喊了宁珞在门外好言好语相劝,说是这次落第了也没事,只能三年后的春闱再重新来过。

这样过了两日,宁珞刚从书院里回来,梳洗完毕照例到父母院中准备一起去用晚膳,宁珩也终于出屋了,两兄妹打了一个照面,还没坐下呢,便听到门口“哐啷”一声巨响。

向来温文儒雅的宁臻川一脚踹开了门,指着宁珩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和那个景昀一起做了什么好事!”

☆、第20章

春雨淅沥沥地下着,窗外的冬青树叶又长高了一层,中间的嫩叶都能掐出一道水来,旁边的两株月季是江南送过来的名品,好几株花苞将开未开,一层细密的水珠渐渐聚拢,又渐渐不堪重负滑落,将花苞洗得越发娇嫩。

宁珞喜欢这春雨,让人觉得生机勃发,她让人搬了一把软榻在廊檐下,拿了一卷书斜靠着,一头乌发随意倾斜,仿佛流瀑一般,一半垂在肩头,衬得那颈窝的肌肤赛雪,一半被微风吹散了,那青葱般的手指在发间轻挑,想要让它们乖乖地回归原位。

绿竹在烹茶,明前龙井刚刚上市,千金难求,表哥秦亦瀚便让人送了两罐过来,宁珞将一罐给了老夫人,另一罐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宁臻川,一半自己留着。

跟着龙井,秦亦瀚还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他在京畿地区的巡查还有半月就结束了,到时候过来拜访姑姑和姑父。

宁珞看着这封信,心里高兴得很。

榻尾雪团慵懒地躺着,宁珞的一双玉足正好取暖,偶尔拿脚尖挠挠雪团的肚子,雪团也不恼,只是睁开蓝色的猫眼,谴责地看上她一眼,“喵呜”叫上一声,连挪窝都懒得挪。

宁珞心情好得很,也就不计较这雪团的无礼了。

这前前后后鸡飞狗跳了快五六日了,今日总算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恰逢书院休沐,她总算可以好好放松心情享受一下了。

那日宁臻川一脚踹开了门,家里乱成了一团,宁珞这才知道,宁珩和宁淮居然互换了身份,宁淮去考了春闱,宁珩去了武举。

这可是藐视朝廷的重罪,宁臻川拉着宁珩便要去投案,秦湘兰哪里会肯,一时之间家里乱成一团。

还没等大家一起拿出个章法来,圣旨来了,宣宁臻川、宁珩、宁淮入宫。

一家人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时辰,快半夜了才知道,景昀早就已经向皇帝禀报过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皇帝居然对宁家俩兄弟很感兴趣,互换了名额是他亲笔御批的,还亲自召见了他们问话。

宁臻川目瞪口呆,又过了一日,喜报双双而至,宁淮中了第一十八名,而宁珩得了武举第三,其中骑射一科夺魁。

两兄弟各自得偿所愿,满心欢喜,一起大醉了一场。

当晚,宁家上下喜气洋洋,唯有宁臻明和宁臻川二人郁郁寡欢,都觉愧对对方。

又过了一日,景昀以自己的名义将二人请至归云居赔罪,终于解开了两兄弟的十多年来的心结。因着多年前宁臻川的那次意外,两人都对对方抱愧良多,不仅自己为了对方着想,还拼命让自己的子女迁就对方的子女,到了最后,喜文的偏被逼着去了从武,爱武的偏被逼着学文,尤其是宁臻川,生怕宁珩太过出挑抢了宁淮的爵位。

现如今阴霾尽扫,尤其是宁珩、宁淮两兄弟,各自喜笑颜开,一个入了信义侯的禁军大营,一个明日参加殿试,再不济也有个二甲进士出身,仕途可期。

“姑娘你瞧它这懒样,都肥上一圈了。”耳边传来了绿竹清脆的声音,只见绿竹一边说一边将烹好的龙井放在塌前,顺手将旁边新鲜的覆盆子用牙签戳起,好似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串,这覆盆子又香又甜,是孙管家从太清山上摘来的野果,送过来一大盆,宁珞特别喜欢。

“就让它懒吧,”宁珞慵懒地接了过来,“这样挺好。”

“月初便是书院的赏花会了,七姑娘这几日都没日没夜地习琴呢,怎么姑娘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呷了一口茶,口中清香四溢,宁珞不以为意地道:“七姐姐喜欢便好,她若是能在琴技上拔得头筹,那我们宁府可算是三喜临门了。”

绿竹掩着嘴乐了:“是啊,二房里的人进出都轻手轻脚的,二夫人说了,这是七姑娘飞黄腾达的好机会,谁要是扰了七姑娘练琴,打断她的腿。”

宁珞也笑了,二婶娘八成是想让宁萱在赏花会上找个好婆家,嫁入高门。只不过她们期望太高,宁萱自尊心又太强,若是没得上名次宁萱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得找个时机劝上一劝才是。

正说着呢,紫晶进来了,一脸神秘地道:“九姑娘,猜猜前厅来了谁?”

“快说快说,卖什么关子。”绿竹催促道。

“瑞王殿下在前厅和三爷喝茶呢,”紫晶很是高兴,“上回瑞王殿下来的时候你不在,这回可算碰上了。”

屏门后,宁珞屏息凝神,耳边传来了杨彦和宁臻川的说笑声,想来相谈正欢。

宁臻川曾在国子监任祭酒,一些皇家子弟都曾在国子监就读,和宁臻川也算是有师徒之谊,杨彦屡次登门,用的便是“请教学问”的名义。

“和宁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杨彦笑着道,“前日听说宁珩高中武举探花,珞妹更是才貌双全,宁大人的一双儿女有宁大人教养,真是好福气。”

“殿下谬赞了,”宁臻川的语声温和,“殿下这两年潜心向学,学识一日千里,该是下官佩服才是。”

“宁大人这样说,我倒是惶恐了,学无止境,以后还要有劳宁大人教我。”杨彦谦逊地道。

“不敢,殿下尽管吩咐便是。”

“对了,珞妹今日在家吧?我从宫中带了御厨新做的槐花糕来,以前在宫中她最爱吃这个了。”

“有劳殿下挂念,我替珞儿谢过殿下。”宁臻川接过槐花糕装糊涂。

杨彦忍不住了:“不知道宁大人能否请珞妹出来一见?过几日便是赏花会了,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我让人在她案头多放一些。”

宁臻川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多谢殿下,殿下稍候片刻。”

宁珞在后边眉头一蹙,冲着绿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绿竹会意,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片刻之后,宁德一溜儿小跑过来回道:“三爷,九姑娘有些头疼,躺下歇息了。”

宁臻川歉然道:“这可真是不巧了。”

杨彦略显失望,振作了一下笑道:“不妨事,想必是这几日功课紧,还请宁大人替我带句话,让珞妹好好歇息,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一定带到,多谢殿下的槐花糕。”宁臻川躬身致谢。

将杨彦送出门去,宁臻川回到前厅,冲着屏门处轻咳了一声:“还不出来?好端端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宁珞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欲言又止。

宁臻川挥了挥手,伺候的家仆都出去了,随即示意宁珞到身边坐下,温和地道:“为什么不想见瑞王殿下?是和他吵架了吗?”

宁珞摇了摇头:“没吵架,不过,我以后都不想见他了。”

宁臻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女儿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想了一下便劝道:“珞儿,你刚才不见他倒也没什么,男人嘛,总是越难得到才会越珍惜,他虽然此时这么喜欢你,可你毕竟才十四岁,难保以后会发生什么,不过,你要拿捏好分寸,不要弄巧成拙。”

“不是,爹,我说真的,”宁珞有些急了,“就算瑞王殿下再好,我也不喜欢他,更何况,他和这个好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宁臻川越发纳闷了:“你们俩从前不是挺要好的吗?更何况,我留心瑞王殿下有段时日了,几位殿下里就数他行事周全、温文有礼,更何况他和太子殿下自□□好,也算是有一母之谊,以后定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你若是嫁过去,必定不会受了委屈。”

“我不愿嫁皇室中人,”宁珞断然道,“我今生只愿求一良人,能和爹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甜甜美美地过一辈子。”

“这……”宁臻川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傻孩子,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你若是用这样的理由商议婚事,只怕要被人冠以善妒之名。依我看,瑞王殿下对你一往情深,若是你们两情缱绻,成亲后你稍稍提上一提,说不准他也能应允。”

宁珞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一往情深?再情深也抵不过他想要坐上龙椅的野心。“爹,总而言之,女儿不喜欢瑞王殿下,若是以后他来提亲,还请父亲万万不可应允。”

宁臻川盯着她,目光渐渐凝重了起来:“珞儿,你告诉爹,忽然不喜欢瑞王殿下了,可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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