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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坦然答道:“此去广东,关山万里,临走前我想见一下我的女人。”
“她是?”黄路遥扶着方向盘疑惑道。
“或许你听过她的名字,她叫鉴冰。”
黄路遥恍然大悟:“原来是四马路上的……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好,我就违反一次纪律,送你去见她。”
一路开到四马路附近,黄路遥停下车道:“你只有一个半钟头的时间。”
陈子锟下车来到书寓门口,看到楼上灯火黯淡,门前冷落,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鞋子敲击木板楼梯的声音,大门突然打开,开门的竟然是鉴冰本人。
“侬回来了。”鉴冰眼睛红通通的,一头扑进陈子锟怀里。
“没事了。”陈子锟轻轻拍打着鉴冰的后背安慰道。
鉴冰扬起脸,梨花带雨,陈子锟深吻下去,在鉴冰身上乱摸一气。
“门口不行。”鉴冰急忙推开他,看看外面领着他进了院子,书寓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陈子锟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多日未见的思念之情和积压的欲望一起爆发,拦腰抱起鉴冰就向楼上卧室去了,鉴冰慌得直捶他的后背:“冤家,慢点。”
口口口口口口(此处省略三千二百字)
一番云雨后,陈子锟满足的躺在宽大的檀木架子床上,鉴冰趴在他身上,从床头烟罐里拿了一支大英牌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又塞在陈子锟嘴里,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上划着圈,吐出一串烟圈来。
“伺候你的人都哪儿去了?”陈子锟问道。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竟然敢背叛我,哼。”鉴冰轻飘飘的说道,忽然又热切起来:“你带我走吧,上海我呆腻了,我们去天津、去汉口,或者去香港也行,这些年我攒了不少身家,再把头面典当一部分,够咱们活上几年的。”
“不行。”陈子锟斩钉截铁道,打断了她的美好憧憬。
画圈圈的人忽然停下,鉴冰愕然道:“为什么?”
“我今晚就要离开上海。”陈子锟一跃而起,开始穿衣服,鉴冰呆呆坐在一旁,被他的无情和决绝伤心到无话可说。
陈子锟扣着扣子,瞥一眼床上的鉴冰,叹口气打开随身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我就会回来接你。”
鉴冰一把将钞票扫落在地,怒道:“我的钱不知道比你多多少,哪稀罕你这个。”
陈子锟也不生气,默默的捡着地上的钞票。
忽然鉴冰一把抱住他,抽泣道:“我不许你去,我怕你一去就不再回来。”
陈子锟道:“我有大事情要做。”
鉴冰恨恨道:“什么大事情,无非是叫你去杀人。”
陈子锟皱眉道:“你懂什么!”
鉴冰毫不示弱:“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们也该放过你了。”
陈子锟苦笑,和她说不通这些道理,于是继续捡钱。
鉴冰幽幽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匹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我希望我的男人是个能让天下震动的盖世英雄,而不是一个只能血溅五步的匹夫。”
陈子锟愣住了,他没想到鉴冰一介烟花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他站起来背对着鉴冰道:“我走了,等我三个月。”然后匆匆下楼,到门口还是把那叠钞票放在了桌上。
鉴冰披着丝绸睡袍,点燃一支烟走到窗前,看到陈子锟快步走向路边一辆汽车,很快车就开走了,她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
黄路遥看到陈子锟下楼,下意识的瞅瞅怀表,正好一个半钟头。
开车了,黄路遥从后视镜里看到陈子锟略带亢奋的面孔,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惜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吃苦头了。”
陈子锟疑惑道:“怎么?”
“我现在送你去汇山码头乘坐日清轮船公司的货轮去长崎,然后在长崎转船去香港,再从香港经陆路去广州,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只是货船颠簸,你要辛苦了。”黄路遥道。
“没事,我吃得了苦。”陈子锟答道,为什么从上海去广州要经日本,他根本没细想,满脑子都是鉴冰的影子。
几个月前,他在天津码头和姚依蕾告别的场景和这次有相同之处,但那次自己假装成革命党,而这次,自己已经成了真正的革命党,而且此去广州,凶多吉少,很可能一别就是永诀。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戏谑的味道,可今天,陈子锟已经真正明白了其中的苦楚和决然。
黄路遥把他送到汇山码头,这里停泊着一艘一千吨的日本货轮橘之丸号,船长带着大副已经等在舷梯下了。
黄路遥下了汽车,和陈子锟握手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咱们后会有期。”
陈子锟道:“我有一事相求,请通知精武会,还有我的兄弟李耀廷,告诉他们我没事。”
黄路遥道:“你被捕的消息,就是精武会刘振声通知我们的,你的这位大师兄,可是资深的同盟会员,你的消息我们自然会告诉他,李耀廷那边,我也会想办法通知的,你尽管放心。”
陈子锟点点头,提起皮箱上船走向舷梯,向船长和大副微微鞠躬:“困帮哇。”
船长和大副急忙回礼,客气的不得了。
黄路遥目送陈子锟上了船,挥手喊道:“一路顺风。”
橘之丸连夜起航,望着海船离去,黄路遥默默叹了口气,驾车返回了。
……
陈子锟被安排到高级船员的舱室下榻,货船简陋,即便是高级船员舱室也只有一条吊床而已,船长再三表示抱歉,客气的不得了,说是怠慢了孙中山先生的朋友,真是不好意思。
船经黄浦江进入长江,然后进入东海,不久便遇到了风浪,一千吨的小船在滔天大浪中荡来荡去,陈子锟在船舱里被晃悠的东倒西歪,吐的一塌糊涂。
风浪稍停,船员送来了便当,鱼干萝卜干白饭味增汤,分量像猫食,味道像猪食,但陈子锟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不然没力气抵抗颠簸。
经过三十个小时的航行,货船终于抵达日本长崎港口,船长给了陈子锟一套水手白制服,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下船了,不远处亦有一艘上海开来的客轮靠岸,大批旅客拖着行李下船,日本海关人员在码头上检查,遇到日本人就放行,中国人就要详细检查行李,面黄肌瘦者刚要留置查看是否有传染病等。
第一次走出国门,陈子锟就深深感触到了作为中国人的屈辱,他叹了口气,压低帽檐走了,码头上一个中国人见陈子锟过来,上前问道:“可是上海来的陈先生?”
陈子锟点头称是,来人自我介绍说是国民党长崎分部的干部小李,奉命前来迎接,于是陈子锟便随他们去了,找了家旅馆住下,等待明天乘船前往香港。
长崎乃日本大港口,异国风情浓郁,街上到处都是人力车,形式与北京的洋车,上海的黄包车别无二致,车夫头上扎着白布,衣服上印着字号,脚下穿着草鞋,见到客人点头哈腰客气的不得了。
大街上的店铺招牌也尽是汉字,但意思却有不同,比如旅馆叫做御屋,陈子锟下榻在一间名为松本的御屋,日本房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屋里铺着榻榻米,推拉门是用纸糊的,老板和老板娘慈眉善目,非常客气,每说一句话就要鞠躬说阿里亚多。
房费是一天两日元,合成中国钱是大洋一块二,便宜的不得了,其中还包括两顿饭以及其他服务费。
“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小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陈子锟舟车劳顿,非常疲劳,可是到处找不到床,于是摇铃叫人,一个十七八岁的下女迈着小碎步进来,听了陈子锟的问话,捂着嘴吃吃笑起来,拉开橱子拿出一床被来,指着榻榻米道:“就睡这里。”
又问陈子锟:“先生要洗澡么?”
陈子锟点点头,下女便搬出一个大木桶来,往里面倒了许多盆热水,然后居然脱了和服,光溜溜的跪着,笑眯眯的要帮陈子锟脱衣服。
陈子锟大惊,他哪里想得到一块二的房费里居然还包括这样香艳的服务项目,再说这下女虽然年轻,但罗圈腿外加满脸雀斑,着实提不起兴致。
下人见他一脸惊讶的样子,又吃吃的笑了,穿了衣服退了出去。
这一夜,陈子锟睡的很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小李来接陈子锟,听他说了昨晚的“艳遇”之后,爽朗的大笑起来:“陈兄太拘束了,日本就是这样开放,下女是可以随便用的,只要随便给几个零钱即可,绝不会纠缠与你。”
陈子锟乍舌到:“怪不得革命党喜欢流亡日本呢,这地方简直就是天堂。”
小李一脸神往道:“长崎还不算什么,东京那种地方才叫好玩,各种各样的酒馆、妓院应有尽有……”
忽然他意识到有点跑题,赶紧收回来:“咳咳,这是你的船票,今天中午的船去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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