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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良想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拯救一下最后的稻草。
但当他想要冲上去时,却被下镜面无数人给拦住了,这其中有神佑的人,也有共和的人。
“他是上镜面的人!他一心只为上镜面考虑!”
“龙良他算不上共和领袖了!他是上镜面的走狗!是我们的敌人!”
“这里没有你说话份儿!”
这些话,如一根根刺,扎在了龙良胸口上,他眼看着琴子房快要奄奄一息的死掉,却无能为力。
天际而下的那场‘大雪’,摧毁了龙良建立起来的几十年的权威,他不能再干涉上下镜面战争,他已没说话的权利。
这陷入一个逻辑怪圈中。
当假定龙良为上镜面人时,只要他以下镜面的身份,有一丝稍微向着上镜面,就算是下镜面的叛徒,哪怕他全部的出发点只是为了下镜面考虑,他依旧会钉在叛徒的耻辱柱上。
是的。
龙良承认自己有私心。
但他更多的,却也是殚精竭虑为共和联盟付出自己的一切。
只是,这些徒劳的解释没人会去听。
封向心、封离心兄弟俩人叫嚣的大喊着。
他们二人拿出一个沙袋来,将奄奄一息的琴子房,装进了沙袋里,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与地面很多沙子混合在一起,染成了耀眼的血沙。
琴子房的嘴巴微微张开着。
他好似在诉说着,“一定搞错了,一定搞错了……”
他用力的想要从沙袋里爬出来,用最后的力气挣扎,想要告诉所有人,这是个错误的局面,这一切都是不对的。
他想要用微弱的声音告诉这里每个人。
童话是存在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是可以形成的,只不过是有坏人破坏了这美丽的童话。
他想要极力解释清楚。
他快要死了。
他害怕。
他并不是害怕自己快要死了,而是害怕他完成不了师父的任务,害怕自己的过错,酿成这个世间的大错,害怕看到师父那双失望的眼睛。
他真的很害怕。
这些年,他一直在拼命努力,从弱小的琴家旁系子弟到了现在,他脑海里时常想起自己跪地恳求师父收留的画面。
那时,师父眼里就是失望的神采,觉得他年数大了,也没有天赋异禀的根基,已难以成才了。
他为什么要拼命努力呢?
或许……就是希望师父有一天,能完全认可自己吧!
他为什么要拼命努力呢?
或许……不想再看到那双失望的眼睛吧!
他好害怕那个给了他生活一切希望的男人,对他失望啊!
他爬不出沙袋了。
他没有力气了。
琴子房的手死死抓住沙袋的口子,他害怕口子完全封锁,自己连最后一丝辩解都没法做到。
封向心重重的脚踩了下去,直到琴子房的手完全扭曲、变形,就像刚刚出生小鸡仔的鸡爪,他终于还是等不来最后的光明,他的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密闭的黑暗中。
在这个沙袋世界外面的人,疯狂的狂欢着。
他们高呼着‘开战’,他们将这个沙袋踹来踹去,就像皮球一样,彼此笑着传递着,他递给你,你递给我,我递给他……
下镜面的狂欢,宛若野兽的聚会。
每个人都成了罪恶的参与者,包括那些曾经纯善的共和之人,他们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份子。
也有些人,皱眉观望着。
李子辰、阿里法……共和的十数位仙人,站在龙良身后,皱眉观望着这场数十万人的大狂欢,李子辰他们也并非不想参与到其中,只是踌躇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始终没法相信,你是上镜面的人。”终于,李子辰蹲下来,将龙良拉了起来,“一个将自己数十载的岁月,都献给共和联盟的伟大家伙,他又怎可能会在现在,害了他数十年苦心培养出来的孩子呢?”
龙良艰难的笑了笑。
李子辰重重叹口气,看向那个被人们击打传递的沙袋。
“不过……”
“话说回来。”
“好像……没法补救了。”
……
晚上十二点。
距离琴子房登上下镜面,已过去几个小时了。
在禁地的二十辆重卡,以及禁地外的数十万人,还有观望台的秦墨等人,都还矗立在原地,焦急的等待着。
等琴子房从天空之城回来,这次的任务才算完美结束。
很多人都在等待,也有些人开始庆祝了。
下镜面已接收了他们的物资,这证明和平共存,是真的可以很好的存在的,神逸泽等人都很是开心,包括数十万华武将士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喜闻乐见这样完美的结果。
“时间不早了。”神逸泽笑着看了眼表,说,“估计你徒弟,被留在上镜面一起热闹吃饭呢吧!”
“是啊!”洛梓安笑着说,“我隔着很远,隐约都能听到天空之城上热闹的动静,估计把你徒弟留下来,一起庆祝呢!”
秦墨一直沉默不语。
过了半响。
共和联盟的一个巨大升降台,缓缓降落。
直到这时,秦墨才露出微笑,看来琴子房终于安全下来了。
而这时,很多华武之人,也难掩内心激动,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欢呼,每个人都在此时松口气,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轰隆!
升降台猛然落在地面上!
在午夜的天际下,溅荡起滚滚黄尘,在那刹那间,迷惑了所有人的眼眸。
黄尘随着冬夜的冷风还在散去。
人们的掌声随即而起,数十万人惊天动地的掌声,就像一场巨大的交响乐,给这个初冬的寒冷,增添了别样的背景音乐。
只是随着扬尘散去后,这场巨大的交响乐,立马戛然而止了。
仿佛每个人手中的‘乐器’,弦都断了个彻底。
人们本来是期待英雄的归来,将全部的掌声献给琴子房,从今天起,他恐怕不会再是默默无名的人,恐怕人们不会再称呼他为秦墨的徒弟,人们会赋予他自己本该有的名字。
他是琴子房。
第一个达成上下镜面物资交换的伟大家伙。
鲜花、掌声、英雄的名号,全都准备好了。
但英雄……
却未归来。
那沾满鲜血的沙袋,触目惊心的摆放在升降台上,哪怕秦墨隔着很远,哪怕天色很是昏暗,那个沾满血的沙袋,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太扎眼了,扎眼的有些令秦墨不忍直视。
二十辆重卡仓惶的逃离了禁区。
就像示好的弱者被拒绝了一样,那狼狈逃窜的车影,跌跌撞撞,毫无骨气。
一辆辆重卡驶出了禁地。
禁区的大门,轰然间再度被封锁起来。
与此一同被带回来的,是那个沾满血的沙袋,从集装箱车上滚落在地,被耀眼的血沙沾满了沙袋的身子,就像一粒粒红宝石,给沙袋雕刻上了别样的美。
沙袋打开了。
琴子房的尸体,从沙袋里显露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沙袋内部的,用鲜血歪歪扭扭,毫无力气的一行字:我的死,与下镜面无关,我是自杀。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就像在维护着弱者的尊严一样,这句话写在了沙袋的内部。
而沙袋里面葬着的那具尸体,能清晰的看到他身上的各种伤痕,自杀竟会有拳头的印子、脚印、凹陷的肋骨……这自杀如此可笑,代价如此惨痛。
更可笑的是,当人们看到沙袋内壁的话时,大家难堪的脸色,竟有很多人勉强笑了起来。
“原来是自杀,子房兄弟当真想不开啊!”
“哈哈!咱们差点儿误会下镜面的兄弟们了,他自杀不能挑别的地方吗?”
“可能琴子房早就想死了……”
这是多么大的懦弱和自卑,才能让这些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秦墨……”
有很多人,想安慰呆愣在那里的秦墨。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
琴子房葬礼那天,秦墨特意从间荒回到了华海江南,这中间空闲的几段时光,下镜面和上镜面彼此都没任何动静,仿佛陷入一种无边的尴尬中。
白事是在琴家举办的。
虽琴子房不过是琴家旁系,但如今早已能列入琴家祠堂之内,与历代琴家家主平齐。
他也是唯一一个,以武入琴祠堂的人。
秦墨跪在那儿好久,琴陌寒几人要过来搀扶他,他却如一座雕塑,膝盖与地面,好似深深的粘合在一起,什么人也搀扶不起来。
夜晚,漆黑的琴家,唯有灵堂灯火通明。
一位老妇人颤巍巍的走在秦墨身边,与他一同望着那张黑白照,那还是几年前的照片,自从跟秦墨习武,他再也没拍过照。
“他出发前那晚,还给我开心的打电话来着。”老妇人颤抖的笑着说,“子房这辈子,最怕辜负的就是您吧!”
“他知道,您一直觉得他天赋不好,他生怕给您丢脸,这些年他付出的辛苦,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您能夸夸他吗?这样他也走的安详。”
秦墨动了动嘴唇。
那动嘴唇的瞬间,终于还是哭了,头深深的嗑在地面上,“数年前……是你不配做我徒弟。”
“如今,是我……不配做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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