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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月色当空,整个海平城都显得十分安静,虽然城池算是易主了,但城内百姓们的生活在这段时间反倒比以往那些年更安定一些,最显著之处在于贼匪少了,一些冤情也有地方伸了,并且是真的会办案而不是想着收钱不办事。
所以这个年关,海平城以及周边的百姓过得比较踏实,晚上睡得也实,在打更的打了三更之后,张率睁开眼睛,悄悄掀开了被子。
冷气让张率打了个哆嗦,人也更精神了一点,区区寒冷怎么能抵得上内心的火热呢。
张率穿戴整齐,披上一件厚外套再带上一顶帽子,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比较扎实的钱袋子,本打算直接离开,但走到门口后想了下,还是再次返回,打开床头的箱子,将那张“福”字取了出来。
张率将“福”字摊到床上,然后左折右折,将一张大字折叠成了一个厚厚的豆腐干大小,再将之塞入了怀中。
“前段时间是小爷我不懂得牌技规则,今天一定大杀四方!”
张率迷上了这一代才兴起没多久的一种游戏,一种只有在赌坊里才有的游戏,就是马吊牌,比以前的叶子戏规则更加详细,也更加耐玩。
之前去了很多次,张率在自认还不算太熟悉规则的情况下,依然打得有输有赢,很多时候总结一下,发现不是牌差,而是打法不对,才导致频频输钱,如今他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凑了五两银子,这笔钱就算是交给家里也不是小数目了,足够他去赌场好好玩一场。
张率带上了“福”字也是讨个彩头,好歹这字也不是大路货,多赚一些,年关也能好好挥霍一下,要是用钱买点好皮草给家里人,估计也会很长脸。
带着兴奋的想法,张率开了房门出去,一路轻手轻脚,又从后院围墙边踩着腌菜坛子翻墙到了外面,抬头看看周围,月光照耀下,能见度非常好。
“嘿嘿,天色正好!”
脚步轻快的张率带着小跑直奔城中赌坊所在,主要是走小巷,穿梭了一刻半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赌坊那条街上,远远就能看到一串亮着的灯笼,上头印着的字写着“海乐坊”。
看到赌坊的灯笼,张率脚步都快了不少,接近赌坊就已经能听到里头热闹的声音,守在外头的两个壮汉显然认识张率,还笑着向他问候一声。
“哟,张公子又来消遣了?”
“嘿嘿,是啊,手痒来玩玩,今天一定大杀四方,到时候赏你们酒钱。”
两壮汉拱了拱手,笑笑替张率将门打开,后者回了一礼才进了里头,一入内就是一阵暖意扑来,使得张率下意识都抖了几个寒战。
深夜的赌坊内十分热闹,周围还有炭盆摆放,加上人们情绪高涨,使得这里显得更加温暖,身子暖了暖,张率才瞅准空着的桌子走去。
“来来,哥几个加我一个啊!”
赌坊的生意大致两种,一种是赌友之间占了桌子玩,给赌坊一点点抽成,人不够自然有赌坊的人凑进来,也有种是赌坊坐常庄的桌子,周围还有很多人可以押注,这种就最刺激,玩的人也最多。
张率今天先暖暖手气,过程中连连抽到好牌,玩了快一个时辰,去掉抽成也已经赢了三百多文钱了,但张率却觉得不过瘾了。
“不在这玩了,不玩了。”
“啊?你赢了钱就走啊?”“就是。”
边上赌友有些不爽了,张率笑了笑指向那一边更热闹的地方。
“这边不过瘾,钱太少了,那边才带劲,小爷我去那边玩,你们可以来押注啊!”
张率这么说,其他人就不好说什么了,而且张率说完也确实往那边走去了。
说实话,赌坊庄那边多得是出手阔绰的,张率手中的五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他没有马上参与,就是在边上跟着押注。
外围的押注的赌客不参与主桌竞牌,可以赌输赢,也可以猜最后出去的一张牌是牌组四门中的哪一门,这可看性可比单纯赌骰子强多了。
张率今天手气果然很好,上来抽到好牌,直接压一两,他自打他坐下之后,那边就连连有惊呼,一个多时辰下来,赢多输少,本钱已经滚到了二十二两。
本来四人马吊,此刻也变成了两人梯品,一把把都是张率与庄对垒。
坐庄的汉子额头都见汗了,而张率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嘿嘿,诸位,压输赢啊,只管压我赢,准有赚头的!”
“厉害厉害。”“公子你手气真好啊。”“那是小爷牌技好!”
“是是。”
赌坊二楼,有几人皱起眉头看着满面笑容的张率。
“此人可是出千了?”
“未曾发现。”“不太正常啊。”
“确实,此人抓的牌也太顺了。”
两人正议论着呢,张率那边已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压出去一大笔银子。
“这次我压十五两!”
声音很高,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楼上的人也眯起眼睛盯着张率,更是接着高度优势和目力的出众,看到了张率摸到的牌。
也是此刻,兴奋中的张率感觉到胸口发暖,但情绪高涨的他并未在意,因为他现在满头是汗。
那边的庄家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应对着,一度数次微微抬头望向二楼护栏方向,一只手拿牌,一只手就搭在桌边,随时都能往下摸,但上头的人只是微微摇头,坐庄的也就只能正常出牌。
结果半刻钟后,张率怅然失落地将手中的牌拍在桌上。
“哎呀,错了一张牌……哎呀,我的十五两啊!”
周围本来不少压张率赢的人也跟着一起栽了,有些数额大的更是气得跺脚。
“你怎么搞的!”“你害我输了二两银子啊!”
“不会打吼什么吼?”“你个混账。”
“哎!”
张率也是不断拍桌子,满脸懊悔。
“早知道不压这么大了……”
赌坊二楼那边的人脸色好看了一些,然后张率又打了一局,又输了一两银子,二楼的人眉头就彻底舒展了。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张率和不少人一起出了赌坊,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哎,一晚上,就赢了一两又三百文钱……”
“我就赢了二百文。”
“你们还说呢,我输了一两。”“我输了三两!”
“嘶……冷哦!”
人们打着寒战,各自匆匆往回走,张率和他们一样,顶着寒冷回到家,只是把厚外套脱了,就躺入了被窝。
但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想着那输出去的十几两银子,丝毫没意识到他带出赌坊的钱比带进去的多。
“哎!要是及时收手,现在得有二十多两啊……”
说着,张率摸出了胸口被叠成豆腐干的“字”,狠狠丢到了床下,张率始终相信,前阵子他是牌技影响了财运,此刻也是有些不甘。
“什么破玩意,前阵子没带你,我手气还更好点,我是手欠要你保佑,真是倒了血霉。”
这句话一出口,张率忽然感到微微有些头晕,然后哆嗦了一下就又好了。
“哎呀,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一会还是不能睡死过去,得起来喝碗粥……”
正午的时候张率才起了床,恢复了精神,在家里吃了点东西,就告别家人又出门,目标还是赌坊。
一个半时辰之后,张率已经赢到了三十两,整个赌坊里都是他激动的呼喊声,周围也簇拥了一大批赌客……
张率的牌技确实极为出众,倒不是说他把把手气都极好,而是手气稍微好一点,就敢下重注,在各有输赢的情况下,赚的钱却越来越多。
某种意义上讲,张率确实也是有天赋才能的人,居然能记得清所有牌的数量,对面的庄又一次出千,竟是被张率发现多了一张十字少了一张文钱,庄家以洗牌插混了为由,又有旁人指出“作证”,然后作废一局才糊弄过去。
只可惜张率这才能是用错了地方,但此刻的他无疑是得意的,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啪~”
“哈哈哈哈,我出完了,给钱,五十两,哈哈哈哈哈……”
张率一侧本身已经有已经有百两银子,垒起了一小堆,正当他伸手去扫对面的白银的时候,一只大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张率抬头去看,却见到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脸色十分骇人。
“哼哼!”
壮汉捏住张率的手,用力之下,张率觉得手要被捏断了。
“嘶……疼疼……”
“你敢在这里出千?”
“我,嘶……我没有……”
壮汉使劲抖了抖张率的手臂,然后将之拖离桌子,甩了甩他的袖子,顿时一张张牌从其袖口中飘了出来。
“还说没有?”
周围很多人恍然大悟。
“原来他出千啊……”“怪不得啊!”
“难怪他赢这么多。”“这出千可真够隐蔽的……”
赌坊中不少人围了过来,对着脸色苍白的张率指指点点,后者哪里能不明白,自己被设计栽赃了。
“你们,你们栽赃,你们害我!”
“大胆,还敢扯谎,所有人都看到你出千!”
壮汉怒骂一句,就是一拳打在张率肚子上,只一拳就打得他差点吐出酸水,躬在地上痛苦不已,而边上的两个打手也一起对他拳打脚踢。
出了赌坊的时候,张率走路都走不稳,身边还跟随着两个面色不善的汉子,他被迫签下字据,出了之前的钱全没了,现在还欠了赌坊一百两,限期三天归还,并且一直有人在远处跟着,监视张率筹钱。
‘苦也……’
张率心中发苦,一百两家里若是一咬牙,翻出存银再典当点值钱的东西,应该也能拿得出来,但这事怎么和家里说啊,爹回来了肯定会打死他的……
至于报官张率也不敢,跟着的人可不是善茬,且不说报官有没有用,他敢这么做,受苦的八成还是自己。
‘这换成金子都得七八两呢……’
张率一瘸一拐往家走,时不时小心回头看看,有时候能发现跟着的人,有时候则看不到。
忽然,张率心中一动,上次那个大贞军士,似乎真的对那“福”字十分感兴趣,或许……
心中有了计策,张率脚步都快了一些,急匆匆往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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