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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认真想了想,颇为踌躇,呆呆地看着他。庭树哈哈大笑,温和地说:“灵犀,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不惹我生气,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灵犀猛然点头,蓬蓬乱发随之摇晃。
从此以后顾庭树的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他读书,灵犀也跟着张嘴,他写字,灵犀也急急忙忙地研磨。顾太太见他二人单纯无邪,如同兄妹一般,也就不拿男女规矩去约束灵犀。而灵犀在学堂里,也迅速结交了一帮小朋友。
在她到来之前,顾庭树是学堂里的霸王,众星拱月地享受学生们的巴结攀附。而那些性子懦弱身世卑微的学生,只能远远地避在旁边。灵犀到来之后,迅速整合了学堂格局。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学生们头一次瞧见女学生,不禁十分眼馋,苍蝇似的环绕在她旁边。年龄较小的学生们见她说话斯文,又经常带好吃的来,也都很愿意跟她玩。
放学之后,他夫妻二人在书童的陪伴下,慢慢地回家,灵犀脸颊微红,双目明亮,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何受人喜爱,她搓着手里的竹蜻蜓往空中抛,又唧唧咕咕地跟顾庭树谈论学习内容:“哥,先生说明天背诵大学第二篇,我今天已经全背下来了。”
顾庭树,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身体在一节一节地拔高,渐渐露出成年男子的健壮轮廓,然而心灵还是个小少年,并且会忽然为某件事情生气,又忽然觉得很烦躁。他用那副变声期的公鸭嗓子,没好气地说:“穷酸秀才读的东西,我不耐烦背。”
灵犀很争强好胜,迅速流利地把文章背诵了一遍,然后说:“我若是个男的,也可以考取个秀才了。”自己惆怅了一会儿,又高兴的说:“蓝贝贝说明天带气球来给我玩。”
“蓝贝贝是蓝将军的小妾生的,长得细皮嫩肉,跟你倒是玩得好,你们俩干脆结拜姐妹吧。”顾庭树心情不好,拿同学耍嘴皮子。
灵犀果然被惹恼了,瞪着眼睛道:“小……小妾生的怎么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是天生的,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又不是谁都能像您这样出身高贵……”
说话间到了花园的小门旁边,顾庭树和和气气地说:“行了,回到家就不要吵架了。免得叫人说你读了两天书就不贤良了。”
灵犀站在门槛外面,大声说:“你自己说话刻薄,你才不贤良,你是个坏男孩。”
顾庭树面无表情地:“哦。”
灵犀气鼓鼓地走进门里,在花园里走了几步,忽然小径尽头闪过一片锦绣,顾太太领着一群女眷含笑走过来,灵犀刹住脚步,立刻调转回头,挨挨蹭蹭地躲在了顾庭树的胳膊下面。
“我以为是谁在大呼小叫。”顾太太仪态悠闲地开口,目光在灵犀的脸上扫了一遍,又转身对客人道:“我们家庭树已经够淘气了,再加上公主,两个人整天闹闹腾腾的,知道的说是少年恩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没教养呢。”
那群客人自然极力奉承说顾少爷天资聪慧,年少有为,公主美艳端方,天真伶俐。
夫妻两人垂首站定,又陪着说了几句话,目送这群人离去。顾庭树表情冷冷的,颇为不悦。灵犀无所谓地跟在他身边,又没话找话地说:“她们夸我美艳端方?什么意思?”其实心里知道这是好话,所以语气很得意。
顾庭树忽然瞪了她一眼,斥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向太太行礼?”
灵犀错愕,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半晌支吾道 :“因为……你也没有行礼啊,而且我是公主,可以不必行礼的。”
顾庭树恨其不争地道:“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是她儿子,行不行礼也是。而你只是嫁过来的外人。你能跟我比吗?还有你公主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罢了,你就别拿出来惹人笑话了。”
见灵犀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样子,顾庭树叹了一口气,又说:“大家庭里人多口杂,你刚才屈个膝,叫一声婆婆,既显得你有教养,又在外人面前跟太太添了脸面。你可倒好,往我身边一杵,连个囫囵话也不说,你以为她那句没教养是说给谁听的?”
灵犀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涨红了一张脸辩解道:“……我,我……谁知道你们家规矩这么多,早知道这样,我还回冷宫的小院子去!”
顾庭树看了她片刻,最后说:“算了,你记住就行了。”伸出手拉住灵犀。
灵犀抽了抽鼻子,委屈道:“我不记,我不记!”
顾庭树沉默地往前走,心里颇为郁闷:和那些王孙公子们的妻子相比,灵犀并不是个贤内助。而且身份特殊,不能随便休掉。这么一想真是头疼。
灵犀莫名其妙地受了顾庭树一顿教训,心中委屈伤心,一个人在梳妆台前哭泣了许久,晚饭也没吃就早早睡了。顾庭树没跟她睡在一起,反而是跟外间的丫鬟们挤在一起,一群少年人乐呵呵地扔骰子嗑瓜子,最后胡乱睡下。
灵犀寂寞地躺在大床上,目光越过半透明的帘子,听见顾庭树在跟丫鬟们讲边远民族抢婚的风俗,胡姬开放的做派,都是那些丫鬟们惊奇又害羞,咯咯笑成一团。
灵犀落寞地想:原来他不只是会讲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啊。
第二天两人分别起床,彼此并不说话,吃了早饭就一起到顾太太那里请安了。灵犀问安之后,却叫丫鬟捧过来一盆盛开的牡丹花,道:“前日院子里新开的几株牡丹,唯独这一株煞是好看,我想着母亲一向喜爱这些花花草草,因此一大早就带来给母亲瞧瞧。”
顾太太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命人把花端过来,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不错不错。”命人把前几日新得的几盒胭脂赏给了灵犀。灵犀道了谢,恭敬地站在一旁。
顾庭树一直在旁边冷眼看,这会儿忽然开口:“我瞧瞧是什么胭脂。”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递给灵犀,笑道:“小丫头才不懂妆容,每次丫鬟给她画眉,她都挠的满手灰。”
灵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主动跟自己和解。她绷着脸把胭脂盒收了,表示自己识大体,然而私下里还是不肯原谅他。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书童都来了,于是灵犀告退,顾太太拉住自己的孩子道:“你今日先别去,我有件新鲜的物品给你。”又对灵犀道:“公主快去吧,别耽误了先生授课。”
灵犀带着秋儿匆匆往学堂里走,因为是顾家设立的学堂,所以并不怎么远。坐在课桌前翻书时,灵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顾太太刚才刻意避着自己。但是她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蓝贝贝已经悄没声息地溜了进来。
所谓蓝贝贝,其实并不是蓝将军府里的宝贝,只是那位小妾自己的宝贝。小妾起初是歌姬,因为怀了蓝正臣的孩子才被纳入府中,后生下的是男胎。蓝将军大悦,才封了她为第几房的妾室。
蓝贝贝身量矮小,面容白皙,身上一股脂粉香味,实实在在的奶娃娃一个。
他把书包搁自己腿上,微微打开一条缝,撅着嘴巴小声说:“灵犀,你看……”
灵犀睁眼一瞧,欢喜道:“气球……”
“嘘……”蓝贝贝很谨慎地合上书包,四下里瞧了一眼,谨防被坏学生看见,他低声说:“这是我娘昨天给我买的,弄坏了我娘要打我的。”
灵犀猛点头,慢慢地把手伸进他的书包里,那是一个用牛皮缝制的气球,浑圆饱满,跟他们平时用荆条编制的球完全不一样。
“太好啦,”灵犀开心道:“咱们放学了去球场玩。”
“嗯……”蓝贝贝说话犹犹豫豫,总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你大哥今天不来吗?”
灵犀哼了一声:他?他被马车撞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唉……”蓝贝贝颇为遗憾:“庭树哥为人挺好的。”
正说着,三个高高胖胖的少年从学堂外面走进来,嘴里嚼着槟榔,大笑着谈论谁家的丫鬟漂亮。和蓝、灵二人发育滞后的身体相比,这几个人生长得过于超前了。在学堂里一站,比先生还要高几截,平时说话也极为粗野放肆。为首的冯虎不怀好意地走过两人身边,忽然伸手穿过蓝贝贝的腰,在他胸口摸了一把,大笑着走开了。剩下的几个也随便揉揉他的头发,轻薄地抚摸他的脸颊。
蓝贝贝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问:“今天先生要讲那一章?”
灵犀眉头紧皱,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狠狠道:“他们……”
“他们在跟我玩,没事啦。”
既然蓝贝贝都这么说了,灵犀只好也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因为今天顾庭树不在,学堂里比平时格外闹腾一些。冯虎等人平日里既巴结又忌惮顾公子,所以今天格外逞威风,连先生的话也不当回事。那先生本来是个穷儒生,根本教不动这些纨绔子弟,于是胡乱布置了一道作业,就匆匆走了。
剩下的学生有的回家吃饭,有的聚在课堂里闲聊。蓝贝贝和灵犀抱着书包跑出来,来到学堂后面的球场上,掏出气球,欢欢喜喜地开始玩了起来。
这里原先是小型的蹴鞠场,但是地面年久失修,晴天全是灰,雨天全是泥,平时并没人来这里玩。他们两个并不会像专业的队员那样用脚踢球,而是轮流举着气球,往木板上的洞里扔,投中了就绕到木板后面去捡,投不中便捡回来重新投。
如此无聊的游戏两个人也能玩得满头大汗,直到冯虎等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脚踩在气球上。
蓝贝贝弯腰艰难地想把球拽出来,一眼都不往上面瞅,一张脸憋得通红。
灵犀咬牙怒视着那些人,忽然走过来狠狠地推了冯虎一把,冯虎身体痴胖,下盘不稳,果然摇晃了几下,于是两个人夺了气球,远远地站在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灵犀大声喊道:“冯虎,你又欺负人!”
“没有啊。”冯虎挠了挠耳朵,揽着旁边两个小兄弟的肩膀:“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灵犀和蓝贝贝极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转身就跑。
“抓住他俩!”冯虎一声怒吼 ,三个人宛如闪电似的扑过来,很快就把他们两个拎回来了。 冯虎把灵犀放在了一个三尺高的花盆架上,木架破败不堪,不怎么结实的样子。灵犀低头一瞧,当即吓哭了,粉红色的绣鞋怯怯的动了几下,大声喊庭树的名字。
他们几个不敢揍灵犀,所以只把她搁在高处吓唬一下,对待蓝贝贝,则是拳打脚踢毫不在乎。蓝将军和冯将军的军阶相同,但冯虎是嫡子,蓝贝贝是庶子,高低贵贱就不一般了。
蓝贝贝抱头滚在地上,沉默地一言不发,极有挨揍的经验。挨了几十下后,这几个男孩才住手,抱起地上的气球,开开心心地走了。
☆、乱花
蓝贝贝伸出一双脏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灵犀从木架上抱下来,两人几乎再次摔在地上。然后非常沮丧地,他们慢慢往回走,彼此都觉得颜面无光——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朋友而羞耻。
最后灵犀担忧地问:“气球被抢走了,你妈会打你吗?”
蓝贝贝旧恨未消又添新愁,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没事。”
然后两人各自分开回家,蓝贝贝一身的污泥自然瞒不过人,他母亲听说他在学堂里打架,对方还是冯家的嫡长公子,不禁又气又恨,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裤子扒光,扔进院子里养莲花的水缸里,几乎不曾淹死。晚上蓝正臣回家,听说小妾凌虐幼子的事情,又拿出皮鞭把小妾揍成了一条菜花蛇。随后又出去寻欢作乐,只有这一对母子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才痊愈。
话分两头,灵犀眼泪汪汪地跑回家里,却没有引起一点轰动效应,丫鬟们只顾低头请安,并不正眼看她。她一步踏进院子里,就听见西厢房里传来青年男女欢笑说话的声音。
灵犀脚步一顿,红云略有些刻意地跑到房门口,大声喊道:“公主回来了。”
不多时房间的帘子打开,一对身量高挑的青年走出来,男的是顾庭树,女的比他年长一些,略施淡妆,端庄素雅,不像是丫鬟,当然也不是主子。
灵犀见有外人在,只好收起了眼泪,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今天有别的事情,耽搁了。”顾庭树身体略微倾斜,似乎是打算介绍身后的女子。然而灵犀只是哦了一声,谁也不看,掀开帘子自顾自地进屋了。
院子里的都愣了一下,顾庭树微微别过头,对身后的女子说:“她平时就这样,并不是针对你。”
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显出很柔顺妩媚的样子。
这个女子叫做阿桃,是顾太太买来给儿子做妾室的。
阿桃芳龄二十五,身世很凄苦,被人贩子拐卖过许多次,好容易嫁了个丝绸商人,又得病死了,外面又欠了许多债,变卖房子地契仍不能偿还,只好将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婢女。
顾太太偶然在府里见到这女子,见她模样好,性子柔顺,针织女工无一不精,是个做媳妇的好人选,可惜已经嫁过一次了,身份又寒微,但是做一个贴身的侍妾是绰绰有余的。
顾庭树第一眼见到阿桃,也觉得亲切可爱,于是红着脸听了听母亲的安排,就把她带回自己的院子里了。他这个年纪,同龄人中都已经有做父亲的了,他自己也知道家族里延续子嗣的规矩,何况他情窦初开,对女性颇为好奇,也不再吵嚷着“到山上做道士了。”
在西厢房里,两个人用过了晚饭,斯斯文文地坐在一起玩九连环,阿桃手指纤细柔嫩,并不是做粗活的人。
“我丈夫很爱护我,做饭洗衣这种事情从来不让我做。”阿桃小口微微动,顿了顿,忽然警觉地住了口,颇为尴尬惭愧的站起身:“少爷,我该死。”
“坐下。”顾庭树头也不抬地说:“你接着讲,我不介意这些。”
阿桃纤腰一扭,坐在床榻的边缘,笑了笑:“不讲了。过去的事情,讲了没意思。”
顾庭树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地拆手里的九连环,他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阿桃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偷偷转过脸看墙上的影子。
顾庭树的侧影在雪白的墙壁上被拉长,是放大版的俊眼修眉、玉树临风。阿桃的前夫四十多岁,长相颇不敢恭维。她只在坊间的戏台上见过斯斯文文的张生、文文弱弱的柳梦梅,以为那便是人间的好男子了。不料真正的富家公子竟是这般。
一个烛花爆裂,阿桃猛地回过神,发现顾庭树也在打量她,她不禁低下头,颇为局促。顾庭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要开口,红云悄没声地溜过来,伏在顾庭树的身边,用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少爷今天在哪边睡呢?”顿了顿又说:“公主晚饭没吃,也不跟别人说话,似乎很生气呢。”
阿桃颇有身为小妾的自觉,急忙站起来道:“少爷,您到公主那边就寝吧。我明儿再跟公主赔罪。”
顾庭树把手里的九连环扔到桌子上,随口说:“她生气有别的缘故,不关你的事。你先安歇吧。”说罢跟红云一起走出去。
灵犀晚饭没吃,这会儿饿的头晕,躲在卧室里偷偷吃饼干,然后鼓着腮帮子四处找水,不提防帘子一动,顾庭树和丫鬟走进来。三个人各自愣住。
灵犀脸颊一红,别转过脸,调动唇舌艰难地说:“出去!”
红云含笑给她倒了茶,悄悄出去了。顾庭树还是打算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叫丫鬟伺候着洗脸洗手,他在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又吹灭了外间的几盏灯,走向床前时,见灵犀仰着脑袋,向日葵似的跟随他的身影转动。
“有话快说。”顾庭树坐在床上,指着墙上的自鸣钟道:“我明天要早起,别耽误我睡觉。”
灵犀一抹嘴,嗖嗖几下跑过来,脱掉了绣鞋坐在他身边,张牙舞爪地把学堂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双目垂下泪了,委屈到了极致:“他欺负我和贝贝。”满怀希望地看着顾庭树——她的家长,希望他能伸张正义,把冯虎打得满地找牙。
顾庭树面无表情、或者说是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说完,最后说:“知道了,我明天跟先生说一下,叫他整治学堂的纪律。”
灵犀失望又生气地说:“先生是是个受气包,他哪里管事?”
“哦。”顾庭树靠在床边,注视着她说:“那么,我跟冯虎打一架?还是我跟父亲说,父亲把冯将军、蓝将军召过来三人打一架,为了……一个气球。”
灵犀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困惑的样子。顾庭树只好说:“男孩子家玩闹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是女孩子,躲远一点就行了。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灵犀低头沉思了很久,才明白了顾庭树这是甩手不管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几滚,马上要掉落了,不料顾庭树又说:“不过男孩子欺负女孩子不对,这个冯虎是该受一些教训。”
灵犀嘴巴一扁,眉眼弯弯的,眼泪也随着掉了下来,她扭扭捏捏地说:“谢谢你。”顾庭树微微点头,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泪,客客气气地说:“不谢。”
灵犀当着他的面,将衣服脱得只剩下一张绿色荷花肚兜,她钻进薄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手梳理着毛躁的头发,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西边房子里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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