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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太后蹙眉,一眼就看到正躺在碧油油的草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约莫七八岁大的孩子,穿着一件藤紫色的潞绸直裰,腰间扎着孝,皮肤略黑眼眸紧紧闭着,唇角发紫……
显然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太后冷声道,“太医呢?!”
于呈走了出来,躬身回道:“福王殿下落水……已经……殒了!”
“这孩子。”太后走过去亲自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赵承旻真的没气了她才道,“通知礼部和各司衙门,厚葬福王!”
众人应是。
太后站了起来扶着端姑姑的手往回走,端姑姑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手的力气,等回了凤梧宫太后才停了下来,一回头看着端姑姑,道:“真的死了吗?”
“是,死了
重生之大天王!”端姑姑郑重的点点头,在这个宫里,一个七八岁心智不全的皇子,还真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死,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少有人知的,蔡彰手中捏着的那封诏书,很有可能写的就是赵承旻的名字!
他只有死。
“死了好。”太后忽然觉得好累,“哀家累了,歇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端姑姑应是,服侍太后褪了衣裳上床,太后望着头顶的承尘眼泪也落了下来,眼前就浮现出三皇子和大皇子的样子来……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眼前迷雾重重,太后忽然发现她站在了万寿宫的内殿中,浓浓的丹药味儿呛的她透不过去来,她忍不住拿帕子掩了鼻子,她最不喜万寿宫,更讨厌这里弥漫的药味,她目光四处看了看,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她自嘲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转身便喊端姑姑打算离开,可喊了几声端姑姑都没有回应,她拧了眉微有不悦,提着裙摆快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眼前迷雾浮动,自雾气中走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件正红色湖绸直裰,戴着玉冠,眉目清隽疏朗透着中年男子的沉稳和刚毅,她一愣脱口喊道:“圣上……圣上您怎么变的这么年轻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圣上时他的样子。
“是吗,朕年轻吗。”圣上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太后一笑,就在这一笑中圣上的面容扭曲起来,转眼功夫又变回那个眼袋浮肿,面色晦暗宛若老者的男子,她惊的后退了一步,方才的欣喜顿时化作了厌恶。
“皇后,你是来救朕的吗?”圣上和她擦身而过,褪了外衣露出里头明黄的中衣,平躺在床上,双手拢在腹部,眼睛圆溜溜的瞪着头顶,“你站着做什么,救朕啊,朕快要死了!”
太后摇着头不停的后退,圣上双眸依旧盯着上头,道:“宋九歌呢,他不是会医术吗,朕可是听见他说他可以救的,为什么不救?”
“不是……您听错了,您中的毒无药可救。”太后恨不得夺门而走,可是她的脚怎么也拖不动。
圣上依旧一动不动:“是吗?”他的声音明明很正常,可听在太后的耳中,却透着森冷之气,圣上又道,“你不用骗朕,朕都听到了,你们根本就是商议好了,让朕就这么直接死了对不对,还有那诏书,朕可没有立诏书,你们把朕的玉玺还给朕。”
“不……不是这样。”太后吓的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落,圣上又道,“你们和蔡彰有什么分别呢,他给朕下毒,你们却见死不救,他挟天子假传圣旨你们将错就错有样学样……朕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该死!”太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在十七年前你就该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活着害了多少人,这大周的江山因为你已经危在旦夕,你知道不知道所有人都说你是昏君,你死了普天同庆,多少人高兴的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你也盼着朕死吗。”圣上看着头顶,身体就仿佛像一幅被人定在床上的木偶,除了嘴角在动能发出声音外,“朕待你不薄啊!”
太后哈哈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汹涌崩溃:“你待我不薄?
调教贞观!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宫这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入宫,本宫后悔,每一天都在后悔……”入宫她不入宫,虽不指望生活美满,可一定儿女成群,承欢膝下,如何像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诺大的宫殿,没有生气没有温暖!
“你在指责朕。”圣上冷嘲一声,忽然咯吱咯吱的转头过来盯着皇后,一双眼睛大的宛若铜铃似的,“你竟然指责朕,你的生活名誉地位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你现在来指责朕……”他腾的一下坐起来,铜铃似的眼睛忽然一白,一双眼珠子嗖的飞了出来,直朝太后的脸上砸了过来……
太后啊了一声吓的惊醒过来。
殿中依旧是她一个人,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原来她不过打了个盹儿。
她静静躺在床上发起呆来,手也静静和圣上一样拢在腹部,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端姑姑走了进来:“娘娘,您醒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问道,“昌王进宫了吗?”
端姑姑扶着太后起来,将衣裳给她披上,低声道:“没有,不过听说他去过乾清宫了!”又看着皇后,道,“娘娘,要不然让人在昌王去封地的路上动手?”
“这样最好。”太后抚了抚鬓角,“哀家听说他身边还有个侍女叫杜鹃的?你抽空去看看,别叫他留下什么子嗣,免得以后还生波澜!”
端姑姑应是。
朝堂上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宋弈在出力,郑氏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所以,圣上登基以后宋弈对两位王爷以及那封诏书闭口没有再提,太后就明白,宋弈这是要让郑氏给圣上送投名状,而其中的内容,便就是两位王爷!
此二人不除,终将成患,她手上沾的血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添这两个!
杨府之中,杨懋胡子拉碴,憔悴不堪,自从蔡彰出事以后,他就知道他上当了,这个当上的,很有可能要将性命也得搭进去……
他连自救的法子都没有,如今新帝面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就是宋弈了。
可惜,他已经将宋府这块肥肉给丢了,不但丢了,还得罪的彻彻底底。
早知道有今日,就算那方怀心是个母夜叉,他也要把对方娶回来,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
如今,他和蔡彰的船还停在福建等着下海,那里面他可是足足砸了十万两进去啊,再不下海这些钱就要打了水漂,血本无归了……那都是他借贷来的,逾期不还不但会来府中闹,恐怕也得要他的命。
“蔡彰!”杨懋气的不得了,咬牙切齿的道,“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杨懋发泄了一通,他的常随悄悄的推门进来,又反手关了门小声道:“少爷,老爷今天还是没有上衙,咱们要出去的话,估摸着要等到晚上。”
“他哪敢上朝,和宋弈斗了这么久,满朝文武都被得罪光了,你还当他是杨首辅呢,圣上要不是顾念刚登基不宜大开杀戒,早就将他逐出朝堂了。”杨懋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咱们等着,等夜一深我们就走。”
常随应是,杨懋又将自己的包裹整理了一番,常随问道:“少爷,咱们将夫人的首饰都偷出来,要是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武道进化系统。”
“不会!”杨懋冷哼一声,道,“反正这个家要倒要乱了,他想不到是我偷的。”
常随应是松了口气,又悄无声息的开了门朝外头看了看,忽然,他反身将门死死抵上看着杨懋就道:“少……少爷,夫人来了!”
“我看看。”杨懋要到门口去看,不等把眼睛凑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杨夫人的说话,“杨志泽,你给我出来!”
杨懋啪的一声关上门,指着桌椅板凳:“快,快!”常随立刻将桌椅推过来,两个人一起将门抵上。
“你这个人没心的东西,竟然连家里的东西也敢偷,你今日若拿出来,我便饶了你,若是拿不出来,我定要将你送到官府去。”杨夫人骂着,杨懋满脸通红,他气的攥着拳头咬牙启齿低声道,“既是家里的东西,我如何拿不得!”竟然说他是偷。
“走!”杨懋将行李往身上一系,对常随道,“走,我们从后面出去。”原本想要留到晚上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两人打开了窗户翻跳了出去,杨懋沿着墙走,越走心里越气,他按着常随就道:“等下!”说着,他猫着腰拐到了正院后面,后面是个小厨房,厨房里堆了许多的干草柴火,杨懋点了火折子心里一横就丢了出去,不过眨眼功夫晒的很干的柴火就蹿起火苗来……
杨懋和常随两个人一路冲了出去,常随问道:“少爷,我们还去福建吗?”
“先去通州上船再说。”他说着,跑的一瘸一拐的,但拼了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所以速度极快。
幼清和封子寒一起准备她第九次药浴的草药,两人坐在院子里翻着草药,幼清依旧想着张茂省的事情,她看着封子寒道:“你说,张茂省是自己从鼓楼上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
“这种人都惜命!”封子寒不以为然道,“没有人逼他肯定不敢跳。”
幼清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张茂省死后锦衣卫搜查了张茂省的家,发现他家里除了几个下人外一个人都没有,不但如此他还很节省,家中的家具都很破旧,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张茂省不会这么清贫的,她很好奇,张茂省的钱到底去哪里了。
“你该奇怪的是蔡彰哪里去了。”封子寒白了幼清一眼,道,“他在那么多人眼皮子消失了,不奇怪。”
幼清抓了根草药在鼻尖闻了闻,笑着道:“以前闻着觉得臭,如今问起来反倒觉得香气扑鼻!”她转头看着封子寒,道,“封郎中好些了没有?”
封子寒见幼清打岔,就不说了,道:“好一些了,已经能说话下地,但总比不了以前。”
“望他早日康复。”幼清起身站了起来,抬头看看天,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去院子里走走。”
封子寒摆着手低着头接着忙自己的事儿,幼清则由采芩和辛夷扶着出了封子寒的院子,一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江泰迎面走了过来,幼清笑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的吗,可是有什么事?”
“江淮有事,让属下代班一天。”江泰有些羞涩的样子,回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福王殿下殒了!”
福王死了?幼清长长的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福王来说便是如此
重生在美国。
“知道了。”幼清想到了赵承修,“圣上如何定的?还有昌王呢,还在京中吗。”
江淮回道:“圣上下令以亲王礼厚葬福王……”他说着一顿,又道,“昌王原定在月底启程,现在福王出事昌王恐怕一时半刻走不了。”
“知道了。”幼清也没什么心情散步了,当初她虽不在西苑,可后来通过宋弈的描述,以及外头点点滴滴的传言,她大略也知道了当时的状况,跟着蔡彰一起消失的那份诏书并没有找到,听太后的意思,那天早上她和“圣上”聊天,圣上曾暗示过她要立赵成旻做太子,不管真假,这件事始终是个刺,一日不找到蔡彰销毁了那封诏书,一日大家的心里都揣着这件事。
赵承旻是意料之中的,所以幼清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赵承彦……她不知道,也不好说。
“夫人!”江泰欲言又止,脸微微红了一点,幼清奇怪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江泰咳嗽了一声,垂着头道:“绿珠她……昨天查出来,已经有身孕了!”
幼清和采芩对视一眼,随即两人都高兴起来,幼清笑着道:“几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她一个在家里吗?谁在照顾她。”
“才两个月。”江泰垂着头道,“她说她一个人就可以了,让夫人不要担心,说等夫人做完了药浴她就来给您请安,若不然她怕她过来反倒给夫人添麻烦,还要照顾她。”
“采芩你下午去看看,我记得我房里还有些细棉布,你一并带过去给她,正好给孩子做里衣穿。”幼清激动的道,“我记得房里还有樱桃和葡萄吧,你带一些过去,再问问她想吃什么,都说会害口嘴也挑剔的很……”她林林总总说了一遍,采芩一一笑着应下来记住。
“你也别在这里耗着了。”幼清看着江泰,道,“往后有什么事就尽量让江淮去办,他脱不开身不还有方徊和阿古吗,路大哥也在家里。你只管回去陪着绿珠,有身孕的人都会格外的娇气。”
江泰红着脸点着头想客气一番,可又不知道怎么才算客气,只好垂首一一应着。
“我也去看看吧。”幼清看着采芩,采芩立刻就摇着头道,“老爷说您尽量不要出门,再说,后日就要药浴了,您先得养着身子呢。放心,绿珠那边奴婢去看看,回来细细的和您说。”
幼清叹了口气,又叮嘱了江泰几句,和采芩回房里细细的理了一遍清单,收拾了许多东西给绿珠送过去。
下午采芩过去看绿珠,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幼清和蔡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绿珠的情况,采芩就笑着道:“……她能吃能喝能睡的,一切都好的很,奴婢去的时候,她还在灶台上烙饼。”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这么多,说可以吃两天!”
又道“衣服布料拿去了,她都舍不得用,说把她和江泰的衣裳改一改就好了,小孩子见风长,跟着做衣裳都来不及,更何况,这些布料都好的很,未免太可惜了。”采芩满脸的笑容,她和绿珠姐妹这么多年,一起在幼清身边,现在绿珠过的好,就和她自己过的好一样,“奴婢叮嘱了半天,让她把燕窝炖着吃,还有人参那些东西也别舍不得吃,她都应了,不过估摸着也舍不得用。”
“都是这样的
守望黎明号。”蔡妈妈笑着道,“他们两个人过日子,虽说江淮也住那边,可到底回去的少,能省就省了,更何况,以后孩子生下来,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幼清听着高兴,笑和采芩道:“往后你隔几日就去一次,盯着她一点,别叫她一个人瞎折腾。”想了想看着蔡妈妈,“要不然,遣个婆子过去照顾她吧!”
蔡妈妈应是:“成,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
“还有望舒那边也要问问才好。”幼清盘腿坐着,想象着戴望舒怀孕生子的样子。
几个人围绕着绿珠怀孕的事讨论了许久,晚上宋弈回来,幼清将绿珠的事情告诉宋弈,宋弈见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道:“你要不放心,便接她回来住在家里。”
“她不愿意回来。”幼清道,“我送了个生养过的婆子去了,有个懂经验的人在身边,估摸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弈就没有反对。
“你今天去见圣上了?他还好吗?”幼清给宋弈倒茶,宋弈回道,“挺好的,各州府和衙门上的奏疏他下了决策的,都会请几位阁老去御书房商议,愿意听别人的意见,却又不会盲从!”赵承修比他想象中要成熟稳重多了。
幼清觉得,赵承修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大起大落的,让他的性子也随之沉稳起来:“那就好,乾清宫许多年没有主人了,你自从为官以来,近日才正式入朝班开朝会吧?”
宋弈点点头,文宗自从搬去西苑后,就再没有上朝过:“圣上要赐我们宅子,我说回来和你商议,你想要哪一处?”
“我吗?”幼清一听到这话就挑了眉头,笑道,“我想要文昌巷的宅子。”话落,笑了起来,又道,“可惜,那边现在住了人,我也只有想想了。”
宋弈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的道:“不过是个念想,何必当真。”又道,“那我们就住在这里,我倒觉得这里很好,又清净,又和薛府离的近!”
幼清也觉得是。
“今天杨家走水了。”宋弈将杨家的事情告诉,幼清听了后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杨懋倒是没叫我失望!”她当初让蔡妈妈去杨府外骂街,等的就是今天杨懋和杨夫人反目成仇。
杨家闹成这样,也不用他们动手,杨阁老再有资历,也没有脸继续在朝堂赖下去,再说,杨懋和蔡彰之间的事还没有结算呢,若细细算下来,杨维思说不定连“乞骸骨”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听说单阁老提议庭推入阁?”幼清看着宋弈,“那郭大人和姑父有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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