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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医院万籁俱寂,走廊里的灯都暗了下来,掉根针都听得见。
今晚的医院好似格外安静,没有突发的事件,大堂值班的护士都显得悠闲。
沈岁和在楼下问江攸宁的病房,护士却不告诉他,这些都属于病人隐私,需要保护。
他站在那儿给裴旭天打电话。
“江攸宁的病房在哪儿?”沈岁和的语气不善。
裴旭天:“嗯?我哪知道?”
“你没看到她?”
“没有。”裴旭天说:“我在一楼看到的她朋友。”
隔了两秒,裴旭天才后知后觉,“你现在才到?”
“嗯。”沈岁和说:“因为下雨,误了两个小时。”
“呃。”裴旭天顿了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裴旭天几乎和他同时开口,“辛语说你要是在十点前没到医院,她就把江攸宁接走,让你这辈子都看不到。”
沈岁和沉默了两秒。
“送去外太空么?”他问。
裴旭天:“……”
“你不如给江攸宁打电话。”裴旭天说:“或者给辛语,谁都比我知道得多啊。”
沈岁和挂了他的电话。
他没有存辛语和路童的号。
也不想这么晚吵醒江攸宁。
白日里江攸宁没回过他的微信。
大抵是病得很严重吧。
他站在医院大堂,一时有些踯躅。
翻开江攸宁的电话,几次想摁下又退缩。
这行为甚至有点不太像他。
“沈岁和?”身后有人喊他,他看了眼,是路童。
她拎着一大袋零食,穿得很宽松,状态也很松散。
“江攸宁在哪?”沈岁和走过去问。
路童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跟我来吧。”
她在前边带路,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忽然变了主意。
她转过身,仰起头看向沈岁和,非常认真且严肃地喊他,“沈学长。”
“嗯?”
“我们谈谈吧。”路童说。
她好歹也做了六年的律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了不少,说话时沉着气,不像是和熟人聊天,倒像要跟沈岁和做争议解决。
沈岁和愣怔,“江攸宁没事?”
“已经退烧了。”路童径直往外面走,也没管沈岁和是否跟上。
许是多年乡间诉讼练出来的本事,她走路要比一般女生快。
便连沈岁和,也得疾走两步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北城的冬天很冷,路童随意找了条长椅,也没管脏不脏,径直坐了上去。
长椅的正上方便是昏黄的路灯,她低敛着眉眼,浑身都透露着一个字:丧。
沈岁和没有坐,路童反而拍了拍不远处的位置,“坐。”
“什么事?”沈岁和问。
路童没有看他,只是从零食袋里拿了一罐啤酒。
啪。
她轻而易举打开,冷风灌酒一起流入她的喉咙,“沈学长,我知道作为一个外人,应该没有立场去管你们之间的事,但我不想让江攸宁把自己折磨死。”
“她现在精神衰弱,应该还有抑郁症。”路童的语气佯装很平静,但她颤抖的尾音和溢出来的酒都泄露了她的不安,“你知道吗?”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一些。”
“到什么程度呢?”路童问。
“她前段时间病得很严重,我在家陪了她一周。”沈岁和说:“我约了心理医生,但她很抗拒,我只能慢慢帮她恢复。”
“所以呢?”
“没有所以。”沈岁和看向她,“她发生什么事了?”
“感冒而已。”路童的目光和他对峙,“身体上的病对她来说现在无关痛痒,但是心理上的病,我们都帮不了她。”
身体上的疾病,可以去医院。
做ct,验血,吃药、打点滴。
总归有好的一天。
但心理上的病,说不准哪天,她就熬不下去了。
“沈学长。”路童郑重严肃地喊他,“既然和她结婚,就请好好珍惜她。不然,您不如做个好人,放她自由吧。”
得到了之后患得患失比得不到更痛苦。
“什么意思?”沈岁和挑眉。
路童声音平静,“如果不能给她幸福,就离婚吧,江攸宁值得让自己快乐。”
“她跟我结婚,不幸福么?”
路童缓缓摇头。
“是她来让你说的么?”沈岁和问。
路童摇头。
不知怎地,沈岁和忽然松了口气,他声音也跟着变得慵懒,“那就让她来说。”
“沈学长。”路童说:“昨晚我们班群发了你跟徐昭的照片。”
“你去临城出差,晚上却出现在北城的同学聚会,还和前女友一起,我们同学都说你渣得很有天赋。同学群里近几百条,都是和你有关的讨论,江攸宁一条条看过,你让她幸福?让她快乐?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让她快乐和幸福?她是真的快乐还是你臆想的快乐,你去想过吗?”
“我承认,你在事业上很成功,但你在家庭这里,做得真的糟糕透顶。”
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和冷刀子一样刮进人心里。
路童一字一顿道:“你把江攸宁,毁了。”
空气寂静得可怕。
良久之后,沈岁和才开口道:“我跟徐昭没有关系。”
“你不用解释给我听。”路童说:“想和你一起生活的人不是我,你所有的愧疚、歉意都应当告诉江攸宁。”
“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请你放她自由。”
路童站起来,朝着他鞠了一躬,标准九十度,她的声音被寒风搅得支离破碎,“拜托了!”
沈岁和也站起来,帮她拎起了那袋零食,另一只手在插入了大衣口袋里。
风吹起他的头发,他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已。
如果仔细瞧,能瞧得见他眼尾泛着红。
他声音淡淡地,“我会好好照顾她。”
-
病房里原本欢声笑语,辛语正给江攸宁削苹果皮,顺带吐槽路童买个零食也能买迷路,一定是国家一级路痴选手。
但沈岁和推门进来的刹那,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辛语的刀随意扔进水果盘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大半夜的果然不太平,诈尸这种事都能看见。”
沈岁和将零食放在桌子上,看向江攸宁。
两人四目相对,但只是一瞬间,江攸宁便别过脸去。
“沈律。”辛语喊他,“忙完了?”
“没有。”沈岁和说:“朋友接手了案子,我就回来了。”
“看来没了你,世界也会继续转啊。”辛语嗤道:“你朋友能陪女朋友来医院,你就不能?你这么忙,不如当初别结婚啊。结婚这种事,多影响你工作。”
说着话锋一转,“江攸宁你可真是不懂事,专挑沈律忙的时候生病,还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反正也死不了,你忍一忍也没什么大事,还惊动了沈律,这多不好意思。”
辛语刺人,专挑弱处下手。
江攸宁拽了拽她的袖子,“好了。”
辛语瞪她,朝她做口型:都-听-我-的。
路童直接拉她,“外面月亮好像挺好看的,我带你去看看。”
辛语不动,椅子都被拉出了“刺啦”的声响,刺耳得很。
她回头瞪路童,结果正好被路童逮了个正着,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她给拉了出去。
“你拽我干嘛?沈岁和那么狗,你还让江攸宁跟他过?怕她死不了吗?”
“你还让他见江攸宁?他配?”
辛语的话从病房外传进来,越来越远。
沈岁和搬过椅子,坐在病床前看江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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