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是战是和，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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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无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中握着的黑子，咯的掌心生疼。

这个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骄傲。他随便一句话，都让人心情复杂。

南宫凛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懦夫，一个逃避月华灭国的懦夫，一个逃避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懦夫，一个逃避永远都见不到父母的懦夫。

他复仇，复国，重修月华皇宫。

他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不惜一切，可是，还是回不去了。

他不愿相信，他还在逃避，连那虚无缥缈的通天之路，他都想试一试。

“我南宫凛的知己和宿敌，不会这么差劲。”

连我自己都迷失在这可怕的执念里，你凭什么相信我。真是可恶的感动。

“我知道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可是，经历过那样的美好，谁想一个人在这寂寞的世间漂泊。你有叶慕兮，可我，什么都没有。”寂无咎看着南宫凛的背影，转身往回走。

南宫凛的话，给了他心底很大的触动。

说到底，我真的只是个懦夫。

走到城墙，听见来往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原来是大乾已经放出议和的消息，月华境内欢欣鼓舞。

“听说了吗？大乾要跟我们讲和，不管是并入大乾还是两国共存，总算不用打仗了！”

“太好了！我儿子就在前线，我真是担惊受怕，要是议和，他就可以平安回来了。”

“太好啦，爹爹快回家啦，丫丫都快忘记爹爹长什么样了！”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稚嫩女童，蹦蹦跳跳欢喜说道。

这一不注意，就撞到了寂无咎的腿上。

“哎呀，快给贵人道歉。贵人息怒，小孩子没注意，还请贵人网开一面。”女童身后跟着的妇人，诚恐诚惶道歉。

寂无咎用斗篷遮掩了面容，但那一身气势，就不似普通人。

“大哥哥对不起……丫丫不是故意的……”女童怕怕说道。

寂无咎听的太入神了，一时没注意。低头一看，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笑容天真无邪，仿佛就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没事。刚才听你说，你爹快回家了？”寂无咎蹲下身，摸了摸小女童的头。

这一低头，就露出了英俊的脸。

小女童看见大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一点也不怕生，“对啊！不打战，爹爹就可以回来了，我都好几个月没看到爹爹。别人都说月华皇帝是个坏蛋，征了那么多兵，不过，现在他不打仗，就是好人。”

“丫丫，你胡说什么呢，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妇人连忙将女童抱在怀中，看着寂无咎解释说道，“贵人你可别误会，我们一家对月华都是忠心的。我们以前就是月华子民，一听说月华复国征兵，我家男人就去了！”

寂无咎一怔，原来这些年过去了，月华国还有人记得他们。

“很多人都不想打仗。你家怎么还积极参兵？在大乾过得不好吗？”寂无咎问道。

那妇人见这黑衣人态度和善，也少了防备，说道，“过得很好啊，确实不想打仗。以前那种兵荒马乱，苦的没法活了。不过，咱们陛下征兵，该去还是得去啊，怎么说咱们都是月华子民，要听天子的。不过要是真的能议和那就太好了！”

百姓愚昧，却是最质朴的。

他们怎知，他们的天子，想让他们送死？

寂无咎一路穿行，他第一次听到了民意，有人欢喜，有人骂他，有人夸他，好的坏的。

他以前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但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南宫凛明明有很大的胜算打赢这场仗，为他在历史上留下丰功伟绩的一笔，但是他没这么做的原因。

难道我也有良心？

寂无咎嗤笑了一声，突然想起了很多回忆。

流落成孤儿，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被人追着打了一路的狼狈，险些饿死在路边却无人问津的人情冷漠，好不容易捡到一件避寒的棉衣却被力气更大的乞丐抢去。

但，圣火教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

吃饱穿暖。虽然那里严苛又凶狠，可他最起码活下来了。

后来被敌军俘虏，以为必死无疑，却被那一袭红衣的少年救了。

似乎从那之后，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

寒冷的生命里渐渐有了光。

一起比武，从来没有赢过他。

所以得到《噬天决》，求胜心切，结果走火入魔，是南宫凛冒着一起死的风险，替他重新疏通经脉。

寂无咎自惭又羞愧，别扭的谢谢都不肯说一句，但心底却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生死之交。

后来他也问过南宫凛，你不怕跟我一起走火入魔吗？

结果对方只回他一句，我有你这么差劲？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和欠揍。

两人切磋这么多年，他还是打不赢他，也就一直没有实现揍他一顿的愿望。

其实是聚少离多。

一个是靖安军少帅，一个只是在圣火教苦苦挣扎的护卫。

但不管什么时候重逢，都好像昨天才分开一样。

他一步步爬到教主之位，终于和他并肩。两人走在路上，是一道令京城闺秀们暗中偷窥的靓丽风景。

寂无咎这辈子就认这么一个兄弟。所以他告知南宫凛自己的身世，也告知他的计划。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南宫凛，也是很无奈吧。

一不小心就得知了自己的兄弟要去杀亲父。

他无法看着先帝去死，只能插手，但也并未对寂无咎下死手。以他的聪明，已经得知全盘计划，足以将圣火教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但他只是保住先帝的命，放水让他跑了。剿灭圣火教，也从未尽力。

对于寂无咎的仇视，也不解释一句，只是四个字，生而为敌。

让寂无咎又是恼怒，又是气愤。南宫凛就是欠揍。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今日又重逢。

当南宫凛说那句话的时候，寂无咎一瞬间以为，他们还是以前。

时间在变，可原来有些东西，一直没变。

除了南宫凛，那些年，也还有过很多东西。比如寂子衿。

得知他的计划又怕害了他，没敢跟朝廷告密，只是悄悄想远走高飞。

那是一个傻女人。只因为他是她的义兄，就这么傻。

那时候，他并没多考虑她的感受，最多也只是想，如果失败，让人护送她离开。

结果，她还是死了。

心底要说一点难过都没有，当然不是。只是，比起他经历的一切，这太微不足道了。

但如今想起那些从前，才知道，很多东西，原来，也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他执念童年失去的家，一路走来，却忽略了更多的和当年的家一样重要的东西。

继续这么下去，永远陷在过去，永远看不到眼前。

犹如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