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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刑部大牢提带钱三国舅之子钱世冲的太监,压低着头颅,恭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到刑部大牢时,钱三爷正与歌女寻欢作乐,见奴才奉圣命提他入宫,半道上一直追问奴才,皇上是不是要放他出去了。”
萧元德握着笔杆的手指紧了紧,静静沉默一炷香时间后,才道:“让他也在外头跪着。”说罢,提笔饱蘸朱砂红墨。
钱三国舅一家子被罚跪御书房外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很快就飘至皇宫各个角落,各宫娘娘反应不一,尤以钱皇后心焦如焚,可到底耐着性子坐在凤仪宫,娘家兄弟生出事端,总要让皇上出口心中恶气才是。
哪知钱三国舅一家这一跪,就是足足两个时辰,钱皇后渐渐有些坐不住,窗外的雪花又密又紧,跪久了可是会出人命的,又强自忍耐片刻,来回话的小太监说皇上还没发话让起身,三舅老爷一家都淋成雪人了。
此刻已近黄昏,本是该用晚膳的时辰,钱皇后毫无半分食欲,天色乌沉沉的阴暗,有极其压抑的浓重之感,坐卧难宁的钱皇后,终忍不住顶风迎雪前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苏有亮轻声缓缓请示道:“皇上,您该用晚膳了。”萧元德并不抬头,只轻轻‘唔’了一声,又道:“摆进来吧。”
苏有亮应了声‘是’,又踌躇着声音,小心翼翼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头求见。”
萧元德语气淡淡道:“不见,让她回去,再告诉她,不许去惊动太后。”
被拒见的钱皇后,瞅着寒风暴雪中的兄弟一家,一个个冻得嘴唇乌紫,浑身直哆嗦打颤,向她露出强烈乞求的可怜目光,心里顿时复杂难言,双脚沉重的挪不动步子,只愣愣待在廊下,任由四处飞卷的雪花扑打在身上。
捧着拂尘的苏有亮低声劝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快回吧。”想了一想,又道:“皇上这回是真生气。”
钱皇后看着精致的雕花朱门,忍不住凄声求情道:“皇上,求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了三弟他们吧。”
“苏有亮,将钱承风再杖责二十。”书房内飘出来一道语气沉稳的男声。
钱皇后双腿一软,不由惊呼一声:“皇上!”
“将钱世充杖责二十。”御书房内的萧元德继续冷漠的吩咐:“再让朕听到一个字,钱苗氏,钱彩蝶也通通杖责二十。”
苏有亮去执行皇帝的命令前,悄声对钱皇后道:“皇后娘娘,您快回吧,皇上这会正在气头,您越求情,皇上只会越生气。”
钱皇后眼睁睁看着兄弟和侄子,一人被杖责二十廷杖,还得忍着疼不敢呼痛,只能一声声的倒抽冷气,前车之鉴,钱皇后不敢再出声求情,无计可施之下,只能乘轿撵回寝宫,在凤仪宫中又坐一个时辰,得知兄弟一家仍在跪着时,不再犹豫地前往慈宁宫搬救兵。
锦灿纷彩绣多子多福纹案的帐子内,充斥着浓郁的靡靡味道,折腾够了的萧清淮,紧紧搂着怀里雪玉似细腻的身子,就好像拥抱着人生中的所有美好,被折腾完了的南姗,有点脱力的瘫软着,拿手指挠挠小五同志:“殿下,我口渴……”
萧清淮拿鼻子碰了碰小妻子的鼻子,眸中含着饱足的笑意,道:“好,我给你倒茶。”说着,放开南姗坐起身来,挑开大红色的锦绣幔帐,从床头翘几上的暖笼中,拎了茶壶出来,将暖茶倾倒在一个细瓷茶杯里,再扭回身递给南姗。
南姗伸手接过茶杯时,从床铺里头扯了一件雪缎中衣塞过去:“殿下披着衣裳吧,别冻着了。”
光裸着上身的萧清淮,展开手里的衣裳后,有点无语道:“姗姗,这是你的衣裳……”
咕嘟咕嘟喝完茶的南姗,轻轻‘啊’了一声,又从里头扯出来一件雪缎中衣,再度塞过去:“那一定是这件。”
萧清淮伸手拿走空茶杯时,问道:“还要再喝么?”
南姗掩嘴打了个困倦的呵欠,嘴里咕哝道:“不喝了,我困了……”
萧清淮搁回茶杯后,随意套上自己的雪白中衣,也不掩好衣襟,又把钻在被窝里的南姗扒出来,看她一身骨头绵软的娇柔模样,便搂在怀里给她套衣裳,南姗倦得满脸迷糊,连手指尖都懒得动弹,便在萧清淮给她穿衣裳的动作中,倚趴在他身上入了梦乡,给小妻子穿好衣裳的萧清淮,将南姗垂搭住眼睛的黑发,轻轻柔柔别到她耳后,然后在她柔嫩光泽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坑。
次一日,在得知钱国舅一家被重罚时,南姗只眨巴眨巴眼睛,没发表一个字的意见,萧清淮勾勾南姗俏丽的鼻子,问道:“姗姗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南姗忽闪忽闪水灵灵的大眼睛,声音甜甜的柔润:“只有一句。”
萧清淮目含疑惑。
南姗口吐四字:“皇上圣明。”
萧清淮微微挑起精裁的眉峰。
南姗半歪了脑袋,轻声解释:“殿下不是说皇上自有圣断么。”
“姗姗真懂事。”萧清淮脸上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摸着小媳妇漂亮的脑袋瓜,表扬了一句,然后又和声道:“姗姗只要想着怎么和我过日子就好,别的任何事,都不要多想。”
可两日后,突如而来的一道圣旨,却让南姗不得不多想,皇帝下旨册封二十一岁的四皇子萧清裕为郡王,封号为‘安’,同时,册封才过十五岁的五皇子萧清淮亦为郡王,封号为‘庄’。
南姗瞅着似乎也颇感意外的萧清淮,小声求解道:“殿下,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按照萧国历来的传统,若皇子被册封王爵,也就意味着要离京就藩,四皇子已过弱冠之年,其实早该封王离京,兴许是太子一直无嗣之故,皇帝便一直留了他在京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颇有点默认他是第二任储君的暗示,但是,萧清裕之前一直是以普通皇子的身份留京,皇帝并未授给他任何封爵。
而如今,情况突然变得十分诡异。
皇帝一口气封了两个皇子,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因为年纪大了也都成家立室了嘛,但十分重要的一点是,圣旨内未曾明言两个皇子要何时离京,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无期限的留在京中,这与当初二皇子、三皇子封王时必须三月内离京的旨意,大不相同,皇帝这一举措,非常非常值得玩味。
“想不明白啊?”萧清淮轻轻扯着南姗的粉颊,温声问道。
南姗夺回自己的脸蛋,有点茫然地点点头,若她将对此事的分析写出来,她大概能搞出来一篇论文,但是皇帝的真实意图是何,很缥缈,很悬乎。
萧清淮又探手捏上小妻子的脸蛋,笑着道:“既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姗姗不妨先想想,咱们下午再玩点什么?”
说到玩儿,南姗顿时变成一本正经脸,道:“殿下还要玩啊,你都整整两日没进书房去看卷宗了。”
萧清淮一脸轻松道:“那些卷宗我已阅完,再没什么好看的了,不陪着你玩儿,我做什么呀。”
南姗又搬出论语名句,谆谆提醒:“殿下,温故而知新啊。”
萧清淮将南姗搂在怀里,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姗姗,和你说件事,你不许对别人说……”在南姗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萧清淮低声道:“凡我看过一遍的东西,从来无需再看第二遍。”
南姗震惊无比的傻眼——这是……能过目不忘的意思么。
自萧清淮发觉耳环有时挺碍事后,南姗陪她缩在屋子里时,便不让她佩戴了,是以轻轻巧巧便咬到小妻子洁白的耳垂:“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姗姗要记得替我保密。”
秘密如同信任一般,是可以交换的,南姗也趴到萧清淮耳边,轻声道:“那我也告诉殿下一个小秘密,我不仅会骑马射箭,还会一点点拳脚功夫,也会耍两套简单的剑法,是我外曾祖父偷偷教给我,用来强身健体的,除了我四哥,我爹娘都不大知晓。”
萧清淮顿时笑眯眯道:“老人家果然真知灼见,你外曾祖父金石延年,我父皇还常向他请教养生之道呢……姗姗,我就喜欢你身子骨壮壮的,唔,那以后也别落下,要常常练着。”
南姗亲近地搂着萧清淮的脖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殿下自幼习武,又勤奋刻苦,武功定然练得很好,我都教殿下怎么剪窗花了,殿下什么时候得闲了,也给我当一回师傅呗……”
萧清淮舒眉轻笑:“我这不天天都在闲着陪你嘛……”
待到腊月十五,南姗和萧清淮再度入宫请安时,南姗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咦,她貌似已升级成了半个郡王妃,圣旨已下,只待腊月二十五萧清淮行过册封王爵之礼,就完全名副其实了。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有些细弱的树枝条都被压断了,如今雪势虽停,天却未放晴,仍是阴沉沉的黯淡,寒意犹浓,宫中大道的积雪已被清扫,露出湿漉漉的青石大方砖,南姗捧着个暖手炉,亦步亦趋跟随在萧清淮身侧,再度前往皇后所居的凤仪宫。
凛冽的寒风扑在脸颊,南姗不由默默感慨,啧,还是缩在自个的窝里舒坦啊,屋里布置的温暖又舒适,小五同志整天陪着她玩儿,府中的一应琐事由孙正英代理,她每日只用抽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听回话便是,差不多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齐王妃冯氏心底颇有点酸溜溜的,她嫁于三皇子后,不过短短数月便随夫离京,彼时夫婿只封了郡王,连个封号都没有,五年之后才赐了封号‘齐’,直到现在,夫婿还是个郡王的爵位,二皇子与夫婿同岁,只稍大了三个月,两年前已封了正王,这便还罢了,他到底占着兄长的名头。
可如今,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同封了郡王,还个个直接赐下封号,且并未明旨让他们也远离京城,真是……太偏心了,齐王妃放眼瞧望南氏,只见她容色娇艳,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她身旁的五皇子行动间,对她颇是维护,想来满意的紧,齐王妃心头微微一动,露出一脸忧色:“如今天寒,听说皇叔家的三堂弟犯了病,皇婶要照看他,这回又告假没来宫中。”
因皇后还未从内殿出来,在凤仪宫正殿坐等的众人,时不时聊上几句话,听冯氏提起睿王第三子萧清凌,彭氏温声接口:“三堂弟一到寒冷天气,就易旧病复发,昨儿个,殿下和我才去探望过,高热已退得差不多了,就是还咳嗽着。”
冯氏轻叹一声,感慨良多:“三堂弟若不是前年遭了船灾,也不必受这份苦罪,更连婚姻大事都给耽搁了,唉……”又千回百转的一声低叹后,又道:“这几日府里事忙,我还未曾挪出功夫去探望,大嫂身子多有不便,二嫂、五弟妹,不知你们可曾去过了,若是没有,咱们抽个日子,也一块过去看看吧。”
庆王妃段氏轻轻搁下手中茶盏,和声道:“前儿个,王爷和我已去探过了。”
冯氏目光一转,直接问南姗:“那五弟妹呢,说起来,五弟妹的娘家本就和皇叔是亲家,和皇婶一家早就相熟,如今又亲上加亲,可得常去瞧瞧才是。”
女人,你是在挑拨她和小五同志的夫妻关系么!京城谣传她是克夫之命时,不光上门提过亲的被议论了一番,连素日稍有过来往的适龄后生,也被洋洋洒洒扒拉了出来,萧清凌和秦岳都在其列,故意的吧你……
南姗不理冯氏,先扭脸问身旁端坐的萧清淮,脸上没有半分心虚尴尬,声音温顺的惭愧和柔依:“殿下,要不是三嫂提起,我差点都将这事给忘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皇叔府探望三堂兄呢?”
萧清淮轻动了动眉眼,只简单答道:“那就明日吧。”
南姗微笑应道:“好。”随即再扭回脸,对冯氏道:“三嫂明日可有功夫?殿下和我明日便过去。”
冯氏一口应道:“有。”
没注意到身旁的老公已皱起眉头,既然点起了火苗,便忍不住继续火上浇油,冯氏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五弟妹好歹也识得皇婶一家十来年了,都是一家子亲戚,皇婶的儿子病了,五弟妹将这事都能完全忘之脑后,心性未免有点太过凉薄了。”
南姗微勾秀眉,皮笑肉不笑道:“原来不惦记嫂子娘家兄弟的病况,便是心性凉薄啊,素闻三嫂古道热肠,想来对家中嫂子的娘家兄弟,都是异常关心喽……”
冯氏面色一阵大窘,南姗又笑盈盈道:“不瞒嫂子,我才进门,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学理府中庶务,实不是故意疏忘的,明日到皇叔府里后,我自会赔礼致歉,求皇叔皇婶谅解。”说完,又扭脸看向萧清淮,半露委屈低声道:“殿下也不提醒我一声,若不是三嫂提起,我可不是要失了礼数。”
齐王爷萧清伦黑着脸,狠狠瞪了冯氏一眼,轻斥道:“怎么那么多话!”
冯氏闷闷的不吭声了。
按理说,才进门的新媳妇,不能和嫂子这般挑衅,可冯氏挑拨的问题很严重,古代可不流行三天两头换男友,闺阁女子最讲究从一而终,要是因此事与萧清淮生出嫌隙,以后的日子难免会非常磕磕绊绊,不由琢磨着,回去后是不是该主动表白表白‘我只喜欢你’。
小媳妇一脸委屈,萧清淮轻轻宽慰道:“其实我也忘了。”
看着萧清淮一脸‘我也不记得,怎么提醒你’的表情,南姗微抽着嘴角,挺想告诉他——她这几日玩得忘乎所以,确实忘得一干二净,不由顺势道:“那到了明日,殿下和我一块向皇叔皇婶赔礼吧。”
庆王妃段氏笑着打圆场:“五弟和五弟妹正是新婚燕尔,便是真的忘了,也情有可原,皇叔皇婶待晚辈一向和气,想来不会真的怪罪,你们且放宽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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