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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下来,众人都消瘦了一圈,桃酥与江云晴更是忍不住暗自垂泪,如今总算是添了几分喜色。
乐央没急着让她们进去见沈琼,而是先将事情大略讲了,又转述了方才华老爷子的叮嘱:“她如今有些神志不清,许多人和事都记不得了,若是逼得紧了便会头疼。将你们寻来,是想着你们与她相熟十余年,说不准会有效用……但无论如何,不要刺激到她。”
云姑的心霎时揪了起来,她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应承了下来,随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沈琼安稳地躺在床上,但却并没睡着,只是盯着床帐上悬着的流苏出神。听到动静后,她随即警醒地偏过头来,秀气的脸上满是茫然不安。
云姑一见着她这模样,只觉着心都碎了,可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缓缓地走到了床榻前,同她对视着。
乐央在一旁留神看着,发现沈琼的反应与方才见着自己之时不大相同,虽然看起来仍旧不认得云姑,但却并不似先前那般防备了。
毕竟是自小就跟在身边的人,哪怕神志不清,潜意识里也有不同。
“阿娇,”云姑轻声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沈琼盯着她看了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姑眼中发酸,但还是露出个勉强的笑来,她并没有急着多问旁的,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想不想吃梅花糕?还有暖胃的鲜鱼汤?我亲自下厨去给你做些饭菜来,好不好?”
沈琼原本木然的眼神添了些亮色,又点了点头。
云姑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我这就去,你先好好歇息。”
她在生意之事上不缺决断,可如今面对着这样的沈琼,却只觉着无可奈何,更不敢贸然多问,只能先从细枝末节下手,徐徐图之。
云姑替沈琼掖了掖被子,起身出了内室,乐央也随之跟了出来。
因怕太多人进去会惹得沈琼紧张,桃酥与江云晴先留在外边等候,见云姑出来后,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将乐央长公主撇在了一旁,拉着云姑问道:“她怎么样?”
“不大好,阿娇的确已经不认得我了。”云姑摇头道。
“这已经算好的了,”乐央叹了口气,而后指了个侍女吩咐道,“领云姑到你们府中厨房去。先慢慢来吧,此事急不得,等过几日看看华老爷子那里怎么说。”
乐央心中明白,裴明彻此次进宫去,一时半会儿是绝对回不来的,再加上她也着实放心不下,索性就在秦|王府留了下来。
其实哪怕没乐央坐镇,王府中人也不敢轻慢沈琼。
自打裴明彻离开后,这朝野内外没少议论,纵然太后尚未将沈琼的身份公之于众,可此事毕竟有迹可循,再加上宣平侯也火急火燎的,如今世家之间知晓沈琼来历的也不在少数。
寻常下人虽不得而知,可眼见着自己主子奔波数月,也都明白这位姑娘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厨房之中一应俱全,众人待云姑都客气得很,以她为主,不到半个时辰就专程给沈琼做出了一桌饭菜来,只是那鲜鱼汤需要在火上多炖上一段时间。
这期间,桃酥与江云晴也悄悄地进到内室去看了眼,见沈琼已经合眼睡了过去,便没多打扰。
因怕着沈琼不自在,乐央并没唤她出来一道用饭,而是让人直接在内室之中摆了一桌,由云姑陪着伺候。
沈琼醒来后也见着了桃酥与江云晴,但却并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人一旦多了,仍旧会有些局促不安。在尝了饭菜之后,倒是愈发地亲近云姑。
这么些年来,云姑始终陪在沈琼身边,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在沈琼心中,她就像是母亲一样的存在,能够倚仗着随意撒娇卖乖,这种细水长流的情分是刻在潜意识之中的,并非旁人能及。
云姑陪着沈琼吃了一顿饭,又看着她慢慢地喝下半盅鱼汤,柔声问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琼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床榻。
她近些日子来睡得很多,但却仍旧不够似的,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只想蒙着被子睡个昏天黑地。
云姑并没勉强,扶着她上床歇下,方才出门来向乐央长公主回话。
乐央在外间用晚膳,食不知味,听了云姑的回禀之后,缓缓地开口道:“阿娇既能接受,那你就多陪陪她,慢慢来就是……”
这半日,乐央想了许多,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沈琼能恢复记忆,那再好不过;若万一恢复不了,大不了就是慢慢教她认人,一切从头开始。有她和裴明彻庇护着,今后断然不会再让沈琼受半分委屈,只要人还在,旁的事情就都好说。
裴明彻心中始终惦念着沈琼的病情,强打着精神进了宫,去向皇上告罪解释。
当初裴明彻能离京,是太后出面作保,皇上迫于孝道才不得不应了。原以为此事最多也就耗上几日的功夫,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能在外边耗上近一个月的功夫,一直拖到临近除夕方才回来。
皇上心中存了许多怒气,见了他后便劈头盖脸地责问,半点情面都没留。
自从父子之间解开误会冰释前嫌后,皇上始终觉着亏欠了贤妃与裴明彻母子,多有弥补之意,这还是许久以来头一次发这样大的怒火。
裴明彻心中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也没过多辩解,跪在那里将错处都担了下来,认骂认罚。
皇上大肆发作了一通,气得头晕目眩,歇了会儿方才缓过来。
他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裴明彻,正欲再说些什么,殿外有小太监来通传,说是长乐宫那边遣人来问,说是太后娘娘正惦念着秦王。
皇上知晓太后这是回护裴明彻之意,他素来孝敬太后,从来不会拂逆她老人家的心思,再加上方才也骂也骂过了,便抬了抬手:“去长乐宫给你皇祖母请安,再滚回来领罚。”
裴明彻磕头应了下来,随着长乐宫的侍从离开了。
许是长途奔波劳累,牵肠挂肚,再加上在御书房跪了许久,他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虚浮不稳。皇上看在眼里,狠狠地拍了把扶手,许久后又叹了口气。
太后这边原本也存着气,可等到见了裴明彻这消瘦的模样,便先只顾着心疼了,也没舍得让他多跪。
世人常说隔辈亲,太后当年教导皇上之时,很是严苛,保着他一路登上皇位。可许是上了年纪后心肠软,如今对着裴明彻这个皇孙,却总是狠不下心来。
“你糊涂,”太后看着他瘦削的肩,摇头叹道,“怎么能这般不知分寸?”
裴明彻低声道:“是彻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你父皇教训过你了?该。这事你办得实在是太过了。”太后嘴上这么说着,可却又吩咐严嬷嬷备茶点和热汤来,叹道,“料你一直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在我这里略歇一歇,再回你父皇那里去。你这些日子错过的朝局政务,可都得及时补上。”
裴明彻道了声“是”。
等问过裴明彻的事情后,太后方才又问起沈琼来。
裴明彻如实答了:“华老爷子已经看过,但也说不出什么,兴许要等过几日那边的人押解进京,审问之后方才能寻出些线索来。”
“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太后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她如今可是在你府上?”
“是。”裴明彻解释道,“我将她带回京后,便进宫来了,许多事情还没安置妥当,如今是姑母在照看着。”
太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道:“让乐央将她带回长公主府去,留在你府上算什么事?你二人的旧事如今还不宜宣扬,暂且压下,容后再说。”
裴明彻放下茶盏:“当年旧事是我对不住她……”
“自然是你的错,”太后没好气道,“到如今,你就别再错上加错了。当务之急是什么,你应该明白才对。”
锦城旧事,如今是不宜宣扬的。
若非沈琼是林栖雁的女儿,太后也喜欢,说不准都可能会狠狠心,将此事彻底抹去了。可如今有着这层关系在,她也少不得得多费些心思,筹划一二。
“等年节之时,我会正儿八经将阿娇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乐央认她做义女,赶明儿再向皇上讨个郡主的封号给她。”太后盘算得清清楚楚,“等过些时日,我会下旨赐婚,届时就没什么人敢说闲话。”
裴明彻心中一动,诚恳道:“我代阿娇谢您的恩典,只是这赐婚之事,还是等她病愈清醒之后再说吧。”
他虽想娶沈琼,可却还是记着她先前的意愿,并不想趁着她病中什么都不知晓,做下此事。
“你……”太后这些时日已经从乐央那里彻底弄清楚他二人的事情,如今自然明白裴明彻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真这般看重她?”
裴明彻低声道:“是。”
“你不该有软肋的。”太后虽也喜欢沈琼,但仍旧不认同裴明彻对她太过痴迷这件事。
“我明白……但皇祖母,我割舍不下她。”于裴明彻而言,太后算是他最为亲近信赖的长辈,有些不便向旁人提起过的话是能拿到她面前说的,“我当年假死离开锦城,不想将她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可却酿成大错,追悔莫及。”
“到后来我愿意付出一切去弥补,但为时已晚。”
“我知道您对我寄予厚望,可我想不到如果再次失去她,该如何是好。”裴明彻垂眼道,“对不住让您失望了……”
太后神情凝重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而一笑,摇头叹道:“既然割舍不下,那就好好护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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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天香》by玥玥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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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临初乃当今太子,骄矜尊贵。
初见那日她正含着泪,刚被送到了一个都能做她爹了的男人的府上。
凉亭中,纱帐下,魏临初远远地瞧着那娇滴滴小人儿,缓缓地眯起了眼睛,手腕一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第二日醒来,眼泪汪汪的小昭昭便发现自己换了地方......
第69章
裴明彻先前迟迟不肯不愿进宫, 并非是怕被皇上申饬, 而是他很清楚,这种时节一旦进宫, 就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离开了。
果不其然, 他在长乐宫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后,再回到御书房“领罚”, 迎面而来的就是数不胜数的事务。
在离京之前,皇上就已经有意培养他, 时常会将他叫过去考问政务, 也会隔三差五交给他些事情去做。如今他离京近一个月,落下了不少事情,自然都得补回来。
再加上年节已至,零零散散的杂事更是颇多, 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理清的。
皇上下了令, 裴明彻也只能留宿宫中,遣人回府去捎了话。
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得知此事后, 倒是将风向看得更准了些, 明白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 储君之位必定就是秦王殿下的了。
裴明彻犯了这样的错, 皇上重重地申饬一顿, 若是罚他回府思过,那或许还说明不了什么,可如今仍旧没放弃栽培,而是让他将功折罪, 那就必然是寄予厚望了。
知晓此事后,乐央也暗自松了口气。
太后原本是向着让乐央将沈琼给带回长公主府修养,也方便华老爷子诊治,可思及过两日便是除夕宴,索性直接令人将乐央与沈琼一道接到了宫中,先在她这里住上几日。
乐央听了嬷嬷的回禀后,犹豫了会儿,她其实不大放心沈琼的状态,但的确不能一致藏着,趁着这个时机过了明路是最妥当的。
思来想去,乐央只能着意嘱咐了云姑,让她来安抚沈琼。
好在沈琼虽神智不大清醒,但最多也就是不言不语,并不会吵闹。
云姑给她系上斗篷,带上风帽,轻声细语地将进宫之事讲了,顺毛安抚道:“阿娇,你不必害怕,太后娘娘待你很好的……”
沈琼攥着云姑的衣袖,往外走去,而后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路上,云姑耐心地同沈琼讲着道理,就像对待幼童似的,掰开揉碎一点点教给她。
沈琼始终垂着眼睫,一言不发,也不知究竟听进去没有。
云姑心中难受得很,若不是当着沈琼的面不能失态,怕是就要落下泪来了——这失踪的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将一个原本聪慧开朗的姑娘,折磨而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向来是将沈琼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如今只恨自己不能以身替之。
马车进了皇城,在内宫长巷外停下。
“阿娇,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云姑闭了闭酸涩的眼,勉强笑道,“该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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