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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调查结果如何?内子到底去了哪里?”
谢吉祥注意到,他用的是去了哪里,说明他要么知道潘夫人没有危险,要么便是故意引导赵瑞,让他以为潘夫人是自己离开了家。
赵瑞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他:“看来文大人知道令正没有危险,亦或者知道她要出行?”
文正诚没想到他如此直白,脸上一僵,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倒也不是,”文正诚叹着气说,“主要是我心中总是盼着她好,若是她自己离开家,还有再回来的可能。”
赵瑞却突然道:“文大人对柴房里的那名
死者就不好奇吗?”
当时柴房倒塌之后,显露出里面的死者,文正诚是亲眼所见的。
文正诚愣了愣,他立即睁大眼睛:“不……不可能吧。”
赵瑞却没有正面回答。
他跟谢吉祥对视一眼,然后便深深叹了口气。
“文大人,请节哀。”
心爱的外室死了,也是需要节哀的。
果然,文正诚被赵瑞误导,他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然后便捂住了脸。
“怎么会……”文正诚哽咽道,“怎么会呢……?”
赵瑞配合着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言。
现在这个时候,是文正诚放下心防的最好时刻。
果然,文正诚为了表现深情,不停絮叨说着话。
“内子……琳琅那么好的人,为何要想不开,”文正诚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了她?”
他似乎很是语无伦次,可话里话外都在向两个方向引导。
一是潘琳琅自己想不开,在柴房焚火自尽,二则是有外人害死了潘琳琅。
无论如何,他都把自己撇得很开,让人抓不到把柄。
赵瑞道:“今晨我们询问过潘大人,想要问谁对令正有恨意,当时大人说的是孙管家,现在我们想请大人再回忆一番,潘夫人是否还有其他仇家?”
文正诚捂着脸,好半天没说出话。
他在犹豫。
赵瑞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谢吉祥,谢吉祥对他指了指公房中的香炉。
那香炉一看便是文正诚专用的,之前孙管家不小心透露过,文正诚对味道很是敏感,只喜欢很幽静的檀香,对其他的味道都不是很喜欢。
前一日是由监副值守,所以公房中会留下味道,文正诚一大早就要过来替班,因此早早便燃上了檀香。
此刻,博山炉下面的香灰已经积了大半,显然烧了很长时间。
既然对香味敏感,那么他难道还闻不出来潘夫人和王海林身上一般无二的沉宜水?
待到看到那沉宜水,谢吉祥跟赵瑞对文正诚才有了诸多怀疑。
本案之中,最干净的就是文正诚。
可他恰恰却是最想除掉潘夫人的人。
潘夫人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会让他成为官场笑柄,这已经不算是缺点,而是他自身能力不足,治家不严。
连家
都管不了,那么又如何打理军器司?
他要做的,就是把潘夫人的死同他自己撇清楚。
在犹豫片刻之后,文正诚沉沉叹了口气。
“其实……其实内子最近认识了一个年轻人。”
赵瑞同谢吉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就等文正诚这句话。
————
文正诚似乎完全不知赵瑞到底何意,他继续道:“赵大人想必也知道,我们当差平日里事务繁忙,确实无暇顾及家人,更何况家中除了夫人,还有一双儿女,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夫人在打理家务,照顾儿女。说实话,对于内子我是很愧疚的。”
文正诚说完那一句年轻人,话锋一转,突然开始说起潘琳琅的辛苦来。
如此一眼,话语却并未按照赵瑞和谢吉祥之前所揣测的那般进行下去。
赵瑞微微皱起眉头,却并未心急,只安静等他说下去。
文正诚叹了口气。
“这些年,我为了朝廷之事矜矜业业,全副心神都用在政务上,却偏偏对家中之事少了关心,以至于内子心情郁结,险些大病一场。”
他如此一说,便仿佛是天底下最忠心不过的臣子,为了朝廷连家都不顾,足见其忠心耿耿。
这种话,赵瑞听得太多了。
那些下了诏狱的贪官,那些整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的污吏,每一个都要说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齐,一心忠于陛下。
即便如此,赵瑞还是面不改色宽慰道:“文大人辛苦了。”
文正诚冲他拱拱手,苦笑三声:“唉,想必赵大人也查到了些许,只是不好告知下官罢了,但其实……这些事下官心里都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看到谢吉祥一脸惊讶,不由摆手:“谢推官误会了,不是本官心大或者不在乎这些,而是因为我相信内子,知道内子的秉性如何。”
谢吉祥微微一愣,若是一般男人遇到这种事,恨不得死了算了,怎么文正诚居然还很坦然?
她下意识看向赵瑞,却见赵瑞也一脸淡然,仿佛文正诚所言皆很寻常。
谢吉祥:“……”
好吧,算你们厉害,还真如父亲所言那般,官场都是老狐狸。
文正诚也不管谢吉祥心中如何所想,他很干脆说道:“我同内子相
识于年轻时,当时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后来成婚之后,感情也很融洽,只是内子身子不是甚好,我们之间便很遗憾不能有子嗣。”
文正诚洒脱一笑。
“不过即便如此,内子也很豁达,她经常说我膝下的那一双儿女就是她的孩子,无论是否为她所生,她都会视如己出,我如今说来不是为了炫耀和吹捧,只是想要告诉赵大人和谢推官,内子绝非水性杨花之辈。”
他如此说着,神色逐渐黯然。
仿佛此刻他才又想起潘夫人已经不在,看起来越发难过。
“我之前也说,都怪我没有顾家,也没有常年陪伴她,她心里难受,需要有人陪伴倾诉我是可以理解的,想必两位大人也能明白吧?”
谢吉祥很想说她不能明白,但赵瑞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文正诚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文大人也是不容易,本官未曾想文大人竟如此豁达。”
文正诚脸上依旧挂着疲倦和痛苦,可他却渐渐勾起了唇角。
那苦涩的笑容,便是陌生人看了也要动容。
“有人能陪伴内子,哄内子开心,我其实是很感激的,因为我很清楚,无论有多少人陪内子开心,她心里最重要的依旧是我,依旧是文家,并且她是个很沉稳的女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都很清楚。我也很明白,她不会辜负我,也不会背叛我,这就足够了。”
如果真相真如同文正诚所言,那全天下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啼笑因缘。
但谢吉祥和赵瑞却很清楚,他不仅有了外室,甚至老家还有成群的妾室,不过因为那些妾室年老色衰,不被待见罢了。
赵瑞一直没有插话,等到文正诚把自己的“满腔深情”都抒发出来,他才继续问。
“若如同文大人所言,那么令正潘夫人有了一两个情人,文大人也不甚在意,甚至还欣然接受?”
这一次,赵瑞的用词就很犀利了。
文正诚面色不变:“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些年轻的男子都称不上是情人,不过是陪伴内子游玩的路人罢了。”
这城府,也真是深沉。
就凭借这份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赵瑞也觉得他能进入军器司,并非
凭借的是在圣上面前表现的忠心和让人可以轻易拿捏的过去。
赵瑞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突然询问:“之前大人询问,说潘夫人是否已经找到,看来还是不太相信潘夫人出了意外,那文大人是否知道潘夫人近期有出行计划?”
文正诚听罢,没有着急回答,反而低头给自己的茶杯续了茶,浅浅抿了一口。
赵瑞知道,他在思索如何回答。
看来,潘夫人跟刘三公子相约去江黎之事,他应当是知情的,只是不知他是暗中知晓还是潘夫人早有说辞。
文正诚是□□湖了,他很清楚仪鸾司出身的赵瑞眼光有多毒辣,他也知道对方肯定查到了诸多线索,但这些只要他不松口,赵瑞绝对不可能查到任何细节。
所有事都没有留下线索,死无对证之下,他又有何惧怕呢?
借着衣袖的掩盖,文正诚轻轻勾起唇角。
少倾片刻,他抬起头来,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前几日夫人便说过,这些时候想要去一趟江黎。家中在江黎的商铺出了些问题,她得亲自去探查。”
这应该就是潘夫人找的借口。
文正诚再度开口:“所以前日夜里我在衙门当值,值守一夜次日归家,发现夫人不在家中时,我一开始是没有特别担忧的,毕竟夫人说过她要去江黎,可能是我自己太忙听错了日子,忘记她已经动身。”
“只是……”文正诚没有继续说。
赵瑞很自觉替他接话:“只是没想到,无论是巧思还是孙管家,都说温夫人并未准备行李,也并未让家中备好马车,她就在自己的卧房内凭空消失,对吗?”
文正诚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我才着急,先是让家中人到处寻找,一日之后还是没有内子踪迹,这才去护城司报官。也是下官运气好,未曾想皋陶司的赵大人居然也在琉璃庄,下官家中的这件小案子,有劳赵大人辛苦探查了。”
赵瑞淡淡一笑:“不辛苦,能替同僚分忧,也是本官的职责。”
恐怕,在文正诚看来,他恰好在琉璃庄反而是个错误。
若非如此,这个案子恐怕已经以意外结案,他哪里还会被赵瑞看贼一般再三询问?
文正诚也道:“不过案子交到
赵大人手里,我也放心了,如今便是内子已经遭遇不测,也算是知道了下落,我除了心中难受,倒也没有那么煎熬。”
“虽然不知内子为何要去柴房,也不知柴房为何起了火,但事已至此下官也不想追究,若是可以,下官希望尽快结案。毕竟要给内子置办丧仪,也好全了夫妻这一场缘分,让她走得体面一些。”
他话里话外,都笃定柴房里的死者就是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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