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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回笼觉睡的有点长,出来洗漱的时候都闻到中午饭的味道了。这是此行洪涛睡的第一个懒觉,那是无比舒服。平日里都是日出开拔、日落扎营,早睡早起的作息时间好像并不太适合一个后世的夜猫子。
午饭吃的都是驼队自带食物,因为牧人也是两顿,没有午饭的习惯。不过洪涛用几块饴糖和自己的蝎子弩,成功的把几个牧人小孩骗了过来,也给他们盛了一饭盒米饭,一边吃一边通过驼队的蕃人和他们聊天。
主要都是他在说,小孩子听没听到很难讲,他们都快把脑袋埋进饭盒里了,普普通通的咸肉蒸大米饭,吃出了国宴的感觉。
午饭刚过带路党就到了,看样子他离这里也不远,来回也就半天多路程,这也让洪涛又把警惕提高了几分。假如过来的不是带路党,而是一小队西夏特种兵,那周围的寨堡和牧人部落就要倒霉了。
至于西夏人为何不这么做,洪涛也打听不着,问谁谁都说着不太可能,就连蒋二郎这样的特种兵前辈也使劲儿摇晃着脑袋。他认为骚扰战术只在战场附近才有可能,孤兵深入敌国大后方纯属送死,没人乐意干。
而且吧,他居然大言不惭的谈起了道德问题,说是随意杀戮无辜的人会遭天谴。合算以前他杀的人都不是无辜的,到底啥叫无辜啥不叫无辜,界定的标准让洪涛有些糊涂。
按照蒋二郎的标准,距离战场百里之内的都不算无辜,因为这些牧人并不是纯粹的牧人,平时也不生活在附近。
他们是跟着军队一起来的,有点像编外的后勤部队,打完仗又跟着军队走了。真正生活在附近的牧人,早在开战之前就远离了。所以杀这些人,蒋二郎认为是合理的、不会被老天爷责怪的。
“毛病真多,杀个人还得找理由,怪不得你们老打不赢呢。合算夏人寇边的时候也只攻打一百里之内的城寨,那还要边军作甚?把边境往南一百里空出来不住人、不建城,就不用防御了。夏人过了一百里就算犯规,老天爷马上下来揍他们一顿,是吧?”洪涛听完蒋二郎的道德标准鼻子都快气歪了,就这种觉悟还有脸叫百战老兵。
“……依二零三之意,我等可以随意杀戮,会不会有违天道?”
蒋二郎和施铜都没法回答驸马的问题,确实,夏人包括辽人每次南下也没问过一百里之外是不是不能杀人,他们是打到哪儿就抢到哪儿,杀了也就杀了,杀不了就绑走当奴隶。
“啥叫随意杀人,我像那种人吗?我们杀的是敌人,宋夏两国乃敌国,所有夏人都是敌人,从刚出生的孩子到一百岁的老人,不分男女都是敌人。官人对待敌人只有两条,要不投降、要不杀死。其实选择生死的不是我,也不是老天爷,而是他们自己。投降不就不用死了嘛,不投降,就意味着他们自己选择了死亡。当然了,人家也可以杀死我们,或者把咱们都变成奴隶,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古代的文明总是毁于野蛮洪涛现在有点明白了,在生产力发展的现阶段,谁文明谁背负的道德包袱就多,想多了自然犹豫,越野蛮就越利落,从心理上占据了优势和主动权。
比如说中国的北方民族,他们一遇到天灾、饥荒就南下打草谷,从来也没觉得这是罪恶,反而觉得是一种关荣,就像出去打猎谁猎物多谁受尊重一样。
可是中原的农耕民族呢,总是被动挨打,实在被打疼了才知道反抗。但也仅仅是反抗,只要对方不再打也就算了。
啥时候听说过农耕民族农闲的时候各村凑点人马,去北方草原里拿牧民当猎物打着玩的?假如有了这种习惯,那游牧民族估计早就被灭了,哪怕用十条命换他们一条命,他们也换不起。
洪涛不认为自己可以唤醒全部农耕民族变成嗜血的狼,但身边的人必须要变一变了。以后打仗将不再是被动防御反击,有理由要进攻,没理由找个理由也得主动出击。
比如说天气太热,完全就可以成为北伐的理由嘛。我们要去北边乘凉,可是有人拦着不让过,那还不开打等什么呢。
这是要活活热死我们啊,多阴损的用心,比毒蛇还狠毒!打死都不够,还得抄家灭门,让毒蛇永远繁育不起来。
“那样的话除了宋人,岂不是没有别人的活路了?”蒋二郎好像听懂了一点,但还不确定。
“你家粮食富裕,完全可以骑马送到北边分给蕃人吃嘛,看他们南下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你的粮食而不抢你家、不杀你的家人。我们是宋人,为什么要关心别人活不活呢?假如可以的话,本官希望从这里往北一眼望去都是没人的,宋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当然了,我们是读书人,不能不讲道理。可以这样,先和人家商量,让他们也变成宋人,这不就谁也不用杀谁了。还是刚才本官说的,是生是死不是咱们决定的,是他们自己。既不想成为宋人,又挡着路不让咱们去乘凉,打算活活热死咱们的人,我觉得还是杀了比较省事,否则早晚他们要过来杀我们的。路上有的是时间,好好想想吧,出发!也别光想,留意点带路的蕃人,别让他把咱们耍了。”
理论这个东西不管对不对,必须包装整齐成套拿出来,缺一样都是废物。大家听没听懂、能不能理解,洪涛认为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套东西要经常说,时不时还得用强有力的事实佐证,然后大家就自然信了。
只要信了,他们就会自动加入完善这套理论的群体,一辈传一辈孜孜不倦的拾遗补漏,直到它闪出道道真理的光芒为止。
“大郎,二零三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夏人变成宋人不就不用打来打去了?”蒋二郎的智慧完全来自常年实践,单纯玩理论他不是对手,甚至还不如蒋大郎明白。
“读书人杀人不用刀啊,咱们这位大人不仅仅是七星同体,还是天煞星下凡。看着吧,不用多久对面的夏人就该倒霉了。”
蒋大郎战斗力不如弟弟,可心眼子多,他大部分听懂了这段话的意思。什么这人那人,什么乘凉拦路的都是瞎扯,中心思想就五个字,不听话就杀!
可是把,他愣是没什么反感,反倒觉得很多年没沸腾过的血液有那么点涌动了。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他刚刚跟着队伍戍边,一想起要为国杀敌就是这种感觉。
可惜经历过两次战斗之后他的血就凉了,打仗真没白话和评话里说的那么有意思、有意义,尤其是赶上个饭桶主帅,能打赢的也输了。
这位王帅司是不是饭桶目前下定论还早,但他绝不是那种只会按照兵书上语句排兵布阵的酸腐。
花膏是谁的现在已经有答案了,不管承认不承认,就冲刚才那番话,这种缺德带冒烟的招数也跑不出王帅司的手笔。再看看他出了开封城之后的所作所为,即便不是官场中人也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同。
“夏人倒霉那是活该,谁让他们不愿意当宋人的,宋人有什么不好?”蒋二郎已经有点中毒了,碰到他想不通的问题,很自然就把刚才听来的理论搬了出来。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觉得对!
“难说啊,帅司大人有这份心,朝廷未必会让他如意。你们哥俩也不是没吃过这个亏,还是看看再说吧。”
要不说人老奸马老滑呢,施铜基本没说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主张,有时候活得久、见得多也是一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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