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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称是京都商户之子,回乡探亲的路上遇上劫匪,在逃命时不慎落水。大伯是淳朴的农民,听他这么一说怜悯心发作,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回家,交给自家婆娘照顾。
在那河水中冲着没注意,上岸后他才发现身上多处受伤,尤其是小腿,不知在那河中被什么尖锐东西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深可见骨,竟是走路都困难。
他由兔子变成人时,除了系统赠予的一套原先兔子毛所化的内衣之外,全身半点东西都没有,一边赶路一边养伤更是不可能,于是只能在宋大娘的热心挽留下,留下来养伤。
五日后,终于勉强可以走动,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口子都已经开始愈合、发痒,是时候提出离开了。
不是他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而是在这一路上,包括经过几次转交时,他利用兔子灵敏的耳朵和旁人对兔子没有防备,听到了一些消息。
皇帝对他出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晏非薄,具体是什么原因,捉住他的人也不清楚,但据对方揣测,皇帝把他抓了又不杀死,说不定会用他的下落来威胁晏非薄做些不好的事情。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晏非薄。为了从他那里拿到心愿度,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愿意被当成威胁晏非薄的筹码呢。
于是,这日中午,在大娘的招待下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农家乐后,谢锦砚提出要离开了。他提出的理由很充足:父亲见我迟迟不归,一定会很担忧。
大娘很喜欢这个长得跟神仙一样俊的小公子,每天多看两眼心情都会变好。如今听他说要走,心里十分不舍,但是人家小公子赶着回家见父亲,她也没有挽留的借口,于是她忙活起来,给他张罗了一大包裹乡下的土特产:这些干粮你带上,路上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宋大娘一家一辈子都是自给自足,最多是趁着赶集的时候到集市上卖东西,换些银钱来买布匹等生活用品,因此家里也没什么积蓄。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翻出了自己的首饰盒,首饰盒里空荡荡的,原先闹饥荒的时候,盒子里的首饰都拿出去当了。她从盒子的内层小心翼翼地取出存了多年的两块碎银子,递到谢锦砚手里:咱这村子离京都还远得很,你这个小公子细皮嫩肉的,要是没点银钱傍身,大娘还真放心不下。
谢锦砚看着大娘慈祥的眼睛,和她手上的全部家当,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水润的眼睛把他衬托得更像是一只无害的小鹿,看得大娘心都要化了,手足无措地道:哎,怎么说说还哭上咯。
谢锦砚把碎银子推了回去:大娘,这钱我不能要。
如果他此去,一切顺利,还有机会回来报恩,那他可能会没什么负担地拿钱,毕竟这笔钱,确实能够让他在回程的路上方便许多。可此行前途未卜,王爷府那边又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若是当真回不来了,对他来说最多不过是这一次的功夫白费,换个世界重头再来,但是对大娘来说,她真切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里,被谢锦砚拿走的,就是她积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
最后,他坚决没有收下大娘给的钱,只背上大娘送的包裹,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宋家村。
大娘,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给您打好多金首饰,把您那个首饰盒装得满满当当的!
傻孩子,注意看着脚下,别惦记着你大娘了!
乘马车从京都到宋家村,只花了一天时间,但这一路走回去,他却走了将近十日。
好在一路上有宋大娘留给他的干粮,又有系统这个野外探险导航,走的还算顺利。只是经过几日的风餐露宿,谢锦砚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肤变得灰扑扑的,身上穿着大娘给他改小的粗布衣裳,看起来有点像个小叫花子。
走至城门口,他不出意外的被城门的守卫拦下了。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快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锦砚也不恼,平静的拱手行礼:这位大哥,我是京都里富商家的小儿子,外出游历时不慎遭了劫匪抢劫,所以才沦落至如今这个模样。若是大哥今日好心放我进去,我父亲必有重谢。
他说话有条有理,看起来的确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像是个被精心培养的公子哥,这话一出口,守卫就信了大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既然是这样,小公子,不如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家在哪儿,我这就去给你父亲通风报信,让他找人来接你。也免得小公子再奔波。
这话说的仿佛是处处在为谢锦砚考虑,实际上只是贪图通风报信的那点赏钱,这小公子说话只用张一张嘴,空口无凭的,要是放他进去了,他还怎么肯认账。
守卫算盘打得响,却不知这个要求,着实为难了谢锦砚。
看着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少年沉默下来,守卫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了,狐疑的眼神盯着谢锦砚:你莫不是在骗我?滚滚滚,哪凉快呆哪去,别在我跟前碍眼,我就说哪里来的一个脏小孩,怎么可能是富商的孩子?
谢锦砚把心一沉,打算赌一把:你到七王爷府上去,随便找一个人,告诉对方晏乖乖在城门口等着。七王爷定会给你重赏。
却见这话一出口,面前的守卫脸色就完全变了。
他恶狠狠地伸手,大力捂住谢锦砚的嘴,几乎让谢锦砚喘不过气来,最后又立刻嫌脏地放开手,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不要命了,天子的名讳是你这个普通老百姓敢叫的?你想死,自己走远点死,别连累我。
说完这话就当他是个什么瘟疫一样,远远地逃开了。
谢锦砚先是一愣,一头雾水的想,我没有叫天子的名讳啊,然后才反应过来,晏乖乖的晏字,在普通老百姓面前,是个禁字。
这天底下,也只有那一个人,会面含笑意的叫他晏乖乖。
谢锦砚有点气馁,转身在城门不远处的小草坡上,寻了个平整的石块坐下,掏出包里剩下的一点干粮啃了几口。
守卫要十二小时轮一次岗,这守卫新上岗没多久,换岗得等到明日,只能先在这草坡附近将就一夜,到明日换了守卫再去试一试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谢锦砚靠着一棵大树昏昏欲睡,他被拦在这城墙外面,而在城墙里面,整个京都防守最严的皇宫之中,此刻正发生着一件隐秘的大事。
金銮殿里,平素里高高在上,一身尊贵之气的皇帝,此时却是满身是血,披头散发。他脖子上架了一把长剑,长剑另一端的剑柄,被晏非薄稳稳拿在手中。
晏非薄冷冷道: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晏乖乖,你何必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皇帝眼中是噬骨的嫉妒与恨意,完全不见平时兄友弟恭的和善表情:父皇他竟然将天鹰队留给了你?你那一支天鹰队,敌得过我京都十万禁军,来捉拿我这小小的皇帝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哦,还不光如此,我到今日才知道,李全贵竟是陈榆林大学士的弟子,父皇竟然赏了这样的人才给你做管家他什么好的都留给你,那我到底算什么?
他并不想听晏非薄的回答,又继续愤怒地说:好你个晏非薄,怪不得平时不声不响,却在短短一月之内,文能获得所有文官支持,武能闯入皇宫硬逼我这个皇帝退位。你平日里那副不争不抢的样子都是装给谁看的?
晏非薄道:父皇交给我这两样东西,只是为了让我自保,他把皇位给了皇兄不是吗?如果皇兄不掳走晏乖乖,我一辈子都会是无欲无求的七王爷。
或许是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原本状若癫狂的皇帝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嗤笑:你不必狡辩,那段批语我早就知道了,父皇临终之前对你说的话,我当时藏在屏风后也都听见了。这皇位你想要便拿走,不是我的,终究不会是我的
他这个七弟出生之时,天降祥瑞紫霞,曾有高人进宫,耗费心头血为他批了一语,批语说:七皇子不是长命之人,却有成龙之相,身上更携有一丝国祚紫气。若七皇子安好,则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就因为这句批语,父皇从小将七弟疼着宠着,便是他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办法为他建造摘星楼。
可他知道这批语还有后面一句,说的是,七皇子与国祚相连,乃大晏之福,百姓之幸事。然则七皇子无心无情,无欲无求,乃是乱象之主。除非寻得在意之人或物,懂得欲求二字,否则万万不可登基为王,切记切记。
而七弟从小也的确表现得无欲无求,父皇给他搜罗的再珍贵的宝物,再精致的美人,他也不屑一顾。因此父王将他的批注改了一个字,由成龙之相改为从龙之相。
当时皇帝还是皇子,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拼命与七弟交好,一个一个干掉了其他兄弟,最终父皇果然将皇位传给了他。
原以为得偿夙愿,却听见父皇临终前对七弟说了这样一段话。
父皇此生最大的心愿是将大晏王朝发展成为一个国力强盛、四方来贺的盛世王朝。原本父皇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却始终没能将你培养成一个有欲有求、有血有肉的合格君王。虽然父皇将王位传给你大哥,但父皇给你留了三枚棋子,如果日后你有了想要的东西,随时可动用那三枚暗棋,将你皇兄取而代之。
此后,即便已经登基,坐拥天下,皇帝的心中依然有挥之不去的噩梦。在发现七弟对那只兔子的关注太过异常之后,他日夜担心,七弟会不会因为那只兔子,变成一个有血有肉合格的君王。因此他动手了,一动手便是不死不休,这就是天家之战。
现在他已经知道,其中一枚暗棋是天鹰队,另一枚暗棋是李全贵和他身后代表的文学大家,但第三枚暗棋,连他也猜测不出来。
皇帝不愧是君王,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有心思好奇:父皇给你留的第三枚暗棋是什么?
晏非薄说:想知道,就拿晏乖乖的下落来换。
呵呵你真的想知道那只兔子的下落,那朕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它早就被朕弄死了,哈哈哈
长剑还架在他脖子上,他的脸上却已经毫无畏惧,竟然不闪不避,反而朝着长剑狠狠顶了一下,长剑在他脖子上刺出一道血痕,鲜血滴沥沥自剑尖往下滴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溅出一团一团的血色花瓣。
晏非薄心中一慌,反手抽回长剑:我不信,你到底把晏乖乖藏哪去了?
皇帝发出大笑声,笑声凄厉,回响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甚是渗人:哈哈哈,当然是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日清晨,谢锦砚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他昨晚靠坐在大树底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今早醒来,顿时觉得浑身酸痛,自树下站起时双腿发麻差点摔倒,忙扶住树杆,站稳之后才朝喧嚣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城门口乱得不成样子,老百姓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拖家带口地自城内涌出,马车一辆接一辆,来不及停车盘查,就从城门口驶了出来。
谢锦砚走下草坡,混在人群中,没多久就打听到发生了何事。
圣上病重,已传位给太子殿下,政权变更的时候京都是最乱的,小兄弟,你要是有路子,也赶紧去外县避避风头,等过了这一阵再回来吧。
谢锦砚心里咯噔一下,皇帝病重了,新皇是太子殿下?他被晏非薄带着去皇宫请求皇帝赐姓时,曾见过太子殿下一面,才五岁不到的一个小孩,竟然就要当皇帝了。
他不知道这事与晏非薄有没有关系,心中更是着急,趁着现在城门口处十分混乱,侍卫们也没有功夫去一个个盘查,赶忙趁乱溜进了城。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盘问,很顺利地找到王爷府。
然后他碰到了一个问题。他以前是兔子的时候,王爷府里的人都认识他,把他当小主子捧着,现在变回人了,要怎么重新混进王爷府呢?
本来他是打算站到门口随便找一个下人,告诉他晏乖乖回来了,下人即便不相信他是兔子精,肯定也不敢轻言怠慢,而是选择通报管家,甚至直接通报王爷。
面对这两个人,他就有信心说服他们多了,毕竟他和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尤其是晏非薄,他不知怎么就很笃定,晏非薄不会认不出他。
可自从经过了城门口被拦事件,他才意识到直接闯王府这条路根本行不通,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只怕还没有见到王爷,就被下人侍卫们,以挑衅皇家威严的名义赶走甚至抓起来了。
站在原地的谢锦砚难得有点苦恼,思索许久,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绕过王府前门,远远地顺着围墙一直来到后院,在墙根处找了半天,终于让他找到当兔子的时候发现过的一个洞。
正好他这个身子比较瘦小,勉强能钻洞,从这个洞钻进去,就是一个小花园,那里到处是假山和大树,便于遮掩,出了小花园再往前走,就可以直接到达王爷的寝宫。
考虑再三,在心底将从洞口到王爷寝宫的路线规划了一遍又一遍,最终选出一个路线最短,行动最为隐蔽的路线之后,谢锦砚把心一沉,义无反顾地钻进洞中。
第29章 小兔子晏乖乖(12)
王爷府守卫森严,尤其是在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之后,王爷调来的天鹰队,在暗处将王爷府牢牢地守护起来,防止政权更迭时会有宵小作祟。
天鹰地支辰队的小队长辰一正躲在树上,看似双目微合正在补眠,实际上呼吸都与树叶的颤动融成一个频率,不动声色之间就将王爷府的寝宫及花园里的所有动静纳入眼底。
他清楚地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少年从王府的一处墙根滚了进来。小少年头发上沾了几根树叶,忙不迭拍打头发的样子看起来灵动可爱,然而,辰一却是心中一凛,立刻从树上悄无声息跳了下去,鬼魅般出现在少年身后,手中短剑出鞘,横在少年的脖子上,沉声道:何人擅闯王府?
谢锦砚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更懵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四周突然哒哒哒涌来一群提刀侍卫,侍卫们统一拔刀,长刀出鞘时发出了刷的一声整齐响动,数把刀用万箭穿心的姿势指着他,就仿佛他是身上带了炸药的恐怖分子。
何人胆敢擅闯王府!齐刷刷的吼声,把小花园里的鸟都吓得飞走了三两只。
系统在谢锦砚心底大叫起来:啊啊啊要被捅死了!
宝贝儿,别闹。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谢锦砚脑子转得飞快,百忙之中还不忘抽出工夫来安抚系统。
系统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拖了后腿,低落地声音都低了八度:对不起回去后我一定给你争取更多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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