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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陆城发来一张照片,他起初没看出来是什么,只隐约看出是个人影,他随手把图片点开。

图片点开后,照片上的画面清晰一点,他隐约认出那张熟悉侧脸,不自觉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坐直身体,将图片放大。

等把图片放大,终于清清楚楚看到照片上的人,坐在昏黄灯光下,侧着身弹着钢琴的女人,不是姜词是谁。

然而照片里的姜词哪里还有个小姑娘的样子,化了成熟的妆容,长发烫成了撩人慵懒的卷发,身上的黑色吊带长裙也过分暴露,隐约可见胸前春光。

沈听南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脸色也越发难看。

他退出微信,沉着脸拨了陆城的电话过去,电话接通,语气不善地道:“地址发过来。”

半个小时后,沈听南沉着脸走进了姜词驻唱的那间西餐厅。

他一进门,就看到台上唱歌的姜词。她此刻正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英文歌,他脸色难看至极,要极力克制才没有直接上去把人带走。

因为沈听南就站在台下不远的地方,所以姜词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当她看到沈听南脸色难看地凝视她时,她嘴里唱出的歌词不自觉地停了一拍,但幸好她的临场反应还算快,很快回过神来,稍微放慢指尖弹奏的钢琴节拍,重新将节奏跟上。

之后姜词就没再往沈听南那里看,她认真唱完三个小时,在最后一首歌唱完后,她从钢琴前起身,微微鞠躬谢幕,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转身离开了演出台。

她回到更衣室穿上大衣,然后就到经理那里签字下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在餐厅门口抽烟的沈听南。

沈听南就站在餐厅外面,看到她出来,眼睛深深地凝视她,摆明是在等她。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主动走过去,脸上露出笑容,礼貌地喊了一声,“哥。”

沈听南沉着脸盯着她看,目光落在她成熟的妆容和长长的卷发上,脸色越发难看,语气也十分不好,终于开口,“谁让你到这种地方来唱歌的?”

姜词闻言不由得愣一下。

她看着沈听南,过了一会儿,不解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唱歌?”

沈听南皱眉看她,半晌,语气不善地问:“你不用上学吗?你才多大,打扮得这么成熟跑到这种地方唱歌,真觉得社会很安全?”

姜词其实能感觉出沈听南是在关心她,她已经在这里唱了一段时间,也确实有不少男人会请她喝酒,甚至向她索要联系方式。

但她二十岁了,早早就出身社会,很懂得保护自己,她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免受伤害。

她看着沈听南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感激,说:“谢谢你关心我,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在唱歌而已,一周工作三天,每天工作三小时,一个月能拿六千工资,我觉得很不错。”

沈听南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姜词见沈听南不再开口,微微弯了下唇角,说:“那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学校要熄灯了。”

她说完便转过身,准备到路边去打车回学校。

但还没有走出去,沈听南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不由得愣一下,下意识侧头看向沈听南。

沈听南忽然从裤兜里摸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卡递到姜词面前,说:“你如果确实很缺钱,用我这张卡,密码是6个9,可以取现,也可以刷卡,无限额度。”

姜词有点意外地看向沈听南,她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不解。

沈听南道:“你好歹也算我半个妹妹,不至于让你沦落到到处打工这种地步。”

姜词摇头,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目光澄澈地看着沈听南,说:“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自己有手有脚,我可以自己赚钱。”

沈听南微微蹙眉,还欲再说什么,姜词打断他,说:“我真的要走了,再见。”

说完就没再停留,转身快步朝着路边走去。

正好有出租车经过,她抬手拦下,拉开后排车门,弯身坐进去。

*

后来,一直到大学毕业,姜词都一直做着这份兼职。她靠着自己的几份兼职和学校的奖学金,在大学毕业前还清了沈听南的钱。

而在后来的那两年,她和沈家的人也几乎再也没有交集,只是偶尔会见到沈听南。

不知沈听南出于何种目的,他偶尔会到她兼职的西餐厅来,并不与她说话,只是吃一顿饭,再听她唱几首歌之后就离开。

在那两年里,她的兼职工资一直在涨。她不确定究竟是她唱得好,所以老板高兴给她涨工资,还是因为沈听南在背后做了什么,老板只是听他的吩咐办事。

她不确定,也没有问过。

在那两年里,她和沈听南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但也不算不好,偶尔见面仍然会打招呼,说上一两句话。

唯一一次两人比较亲近,是在她大三那年。

那时是隆冬的一月,她来到北城四年,仍然不能习惯北城寒冷的冬天,尤其到了夜里,寒风凛冽,迎面吹来,像刀子割在脸上。

那晚她在餐厅兼职结束,打算打车回学校。

但那晚的北城毫无预兆地下起雪来,外面风大雪大,人站在室外犹如站在冰窖中。没有人愿意在寒冷的室外待太久,那晚路上的出租车明显很不够用,她在路边等了很久也没有打到车。

而她那晚穿得其实不算单薄,但也许是因为在外面站太久,她渐渐觉得寒冷,整个人像浸在冰窖中,冻得连骨头都疼。

她见一直打不到车,索性沿着路边往学校的方向走。

她不时地低头往掌心吹气,然后用呼出的一点热气捂住脸颊和耳朵,这样不断地持续动作,然而身体也并没有因此温暖起来。

她渐渐觉得有些头晕,走到一棵掉光了树叶的银杏树下时,终于忍不住蹲到地上。

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妥,抬手摸额头才发现额头已经烧得滚烫。

她那时忽然有点讨厌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要么不生病,一生病就像要到鬼门关走一趟。

她在地上蹲一会儿,在感到天旋地转前,强撑着意识从地上站起来。

她走到路边打车,可几乎每一辆从她身边驶过的出租车里都载满了乘客。

而手机里的打车软件也始终显示排队中,没有车来接她。

沈听南就是在那时候遇到姜词的,他那时刚刚从公司加班结束,回家的路上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雪。

因为雪天湿滑,他开车稍微放慢速度,经过学府路东段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路边站着一道熟悉身影。

那晚的姜词穿着一件奶白色的羽绒服,她戴着衣服的帽子,低着头站在路边。

其实压根看不见脸,但也许是这两年看姜词唱歌看得多了,以至于即使不用看脸,也认出那是姜词。

沈听南将车开过去,在姜词面前停下来。

他降下车窗,抬手按了下喇叭。

戴着毛茸茸的帽子,低着头自闭的小姑娘终于抬起头来,沈听南刚准备出声叫她,却在姜词抬起头来时,看到她通红的眼睛。

他不由得顿住,盯着姜词迟迟没有开口。

姜词也没想到会遇到沈听南,在眼里的眼泪即将掉下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抹去,努力地对着沈听南露出个笑容。

沈听南看出她拼命忍眼泪的样子,知道她一向要强,也就没有拆穿她,只是开口,“上车。”

姜词微微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屈服于身体状况,上前拉开副驾驶车门,小心坐进车里。

她低头系好安全带,强打起精神和沈听南说话,“今晚突然下雪,路上都不好打车。”

沈听南看出她脸色不太对劲,不自觉地蹙了下眉,抬起右手,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

姜词在感觉到沈听南的手碰上她额头时,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

沈听南放开她,眉头皱得更深,“发烧了,感觉不到吗?”

姜词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没应声。

沈听南没送姜词回学校,而是开车就近带回他家里,在路上的时候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让他到家里等。

他们到家时,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阵,看到沈听南,以为是沈听南病了,忙问:“沈总,哪里不舒服吗?”

沈听南在前面开门,说:“不是我。”

医生这才看到跟在沈听南后面的姜词,见她的脸颊烫得发红,连忙道:“快进屋。”

进了屋,沈听南去给姜词接水,医生在客厅给姜词做诊断,量出体温已经烧到四十度,他一边给姜词配退烧药,一边说:“高烧了,得先把烧退下去。”

姜词这会儿已经难受得不想说话,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由着医生帮她打吊瓶。

沈听南端着杯子从厨房出来,看到姜词闭着眼睛趴在沙发上,也不知是太难受还是睡着了。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出声叫她,弯身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低声问医生,“严重吗?”

医生道:“没事,最近北城气温低,就是感冒了。”

沈听南闻言放了心,侧头又朝姜词看了一眼,看到她沉沉地闭着眼睛,迟疑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再出声叫她到床上去。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医生给姜词打吊瓶。

细长的针扎进血管里,姜词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针头扎进她的血管。

沈听南在旁边看着,等到针头扎好,抬眸看向姜词,问了一句,“疼吗?”

姜词摇摇头,说:“不疼。”

她看着沈听南,心里忽然感到很抱歉,小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沈听南沉默地看她一会儿,低声道:“不至于,不用这么客气。”

这天晚上,沈听南也没有回卧室,守着姜词在客厅挂水。

而吊瓶里也许有安神的成分,姜词输着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姜词的吊瓶才终于挂完,医生给她重新测量了体温,确定烧已经退下去才放心离开。

医生走后,沈听南回了趟卧室,拿了张毛毯出来,走到沙发边,给姜词盖上。

随后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算再处理点事情。

但也许是今晚旁边多了个人,他多少有点分心,处理了一会儿效率不太高,索性合上电脑放回茶几上。

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姜词身上。

从未见过有人是这样睡觉的,身体牢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眉心也始终紧蹙着,不知是否有做噩梦,眼角竟然有眼泪滑落下来。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心中某个地方竟然生出几分心疼的情绪。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轻轻覆到姜词的眉心,试图将她紧蹙的眉心抚平,然而外在的力量似乎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口,她始终紧蹙着眉心,像小动物一样,以拼命蜷缩身体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

姜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睁开眼睛,看到干净宽敞的房间,意识瞬间回笼。

她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沈听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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