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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夜才知道,祈哥儿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知道就立刻来禀告二婶了。看来为了使祯哥儿不生出束缚感,你们任他向祈哥儿那样自由来去,还是疏忽了。”
“我竟然是完全不知道!”黄氏站起来,攥着手在屋里徘徊,当下就喝令银杏:“把他给我叫回来!”
“二婶切勿冲动!”
苏婼起身阻拦说:“我说这些,并非为了让二婶惩罚他,而是为了提醒,趁着眼下还没有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亡羊补牢还不迟啊!”
黄氏道:“我真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几十两银子而已,难道苏家还克扣了他的嚼用吗?他竟然要背着我们在外头做这些营生!
“这不是等于打苏家的脸吗?这是在告诉外人,苏家连供养他都供养不起?这个混账东西!”
她气得直喘粗气。
苏婼连忙安抚:“只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受不住别人撺掇,眼红一点小钱,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这么做了!
“这不是能一下子改变的事情,二婶先消消气,想想他平日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表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防备着苏家,还是觉得苏家给不够,又或者是他缺钱,想做点别的什么事,又不敢向你们开口?”
第128章 真请媒了?
黄氏愣住。
苏婼也适时住嘴,不再往下说。
既然苏视与黄氏对彼此来说都是要紧的,那么黄氏平日对苏祯自然也是关注的吧?要知道他是否有疑,就看能不能从黄氏这里挖掘到一点线索了。
“你提醒的很对。”黄氏恍然,“这几年我竟然只顾着督促他用功读书,而疏忽了他的日常,他平日很是规矩,从无逾矩行为,我还道他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好孩子,嚼用上我自然是不曾亏待过他,四季衣裳鞋履按时发放,笔墨纸砚更是不曾缺过。每逢年节除了公中发放的打赏,我这里另还有一份,我想他不至于缺钱!”
“那是否他有自己想办的事情,又不好向二叔二婶开口?”
黄氏沉吟片刻,说道:“我这边他尚且如此拘谨,你二叔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你二叔还指着生庶子呢,哪里能对他有多上心呢?他要真有事要办,自然不会向你二叔开口。我也惭愧,几年的母子了,怎么就没主动些多亲近他呢?”
苏婼劝道:“二婶千万别这么想,经营情份本就不容易的。他进府来时已经懂事,更是不会轻易依赖二婶。是想我却也想不出来,他本家都没有亲人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呢?”
黄氏望着她:“活着的亲人没有了,过世的亲人却有不少呢。这些年他都有回去祭祀上坟,我虽交代过这份钱也由我这边出了,可是想必还有些别的花销罢?总之话说回来,不管什么事情,他在外贪恋蝇头小利就是不对!”
苏婼听出来她不想再议论下去,也罢,这本就是他们二房的事,她正该点到为止。
“倘或他是无心之失,那也罢了。”
说了两句缓和话,就此住了话题。
再说韩陌与宋泯有了约定,宋泯这边回府后自去与家里商议不提,韩陌翌日,却把望月日休假中的韩阡找了来:“大理寺江枚的儿子江濂,还有工部郎中杨肃的儿子杨维,我记得都在国子监读书,从前与你也经常在一起,昨日杨维生辰,没请你去?”
“请了呢,怎么没请?但是夫子罚我写文章,且当晚要送到他府上,我才没去成。不过我幸好没去,听说杨维和荣将军家那个荣成还起了争执!”
韩阡揣着两手,俊美又带着稚气的小脸上全是八卦。
“原来你知道,”韩陌皱着眉,“这么说苏家那个抚来的大公子苏祯,你应该也听说过?”
“我认识啊!”韩阡道,“别看苏祯只是苏家养子,平日结交可大方得很,经常组局请大伙儿。不过我没去过。我不好意思吃他的。”
韩陌斜眼:“你还知道‘不好意思’这几个字?”
韩阡耸肩:“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韩陌往手上擦得雪亮的剑刃上吹了一口,道:“你去趟荣家,问问荣成昨夜什么情况,要是他想拿捏苏祯,就敲打敲打。”
韩阡道:“苏祯还求到你头上来了?”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
韩阡道:“那你给我点钱,今儿不上学,我要出城玩!”
韩陌瞪眼看着伸到了鼻子尖前来的手:“同谁?”
“左煜与宋家老四。”
韩陌无奈,摸出几颗碎银拍了给他。
苏婼虽然没有明说杀她母亲的凶手圈定范围在苏家内部,但从她话语之间,还有就目前所得的线索,苏家内部也抹不去嫌疑。苏祯本与他没关系,但如果荣家去苏家找麻烦,少不得要旁生些枝节出来,至少,在他掌握到苏家内宅每个人的大致底细之前,他不希望苏家出现波折。
韩阡拿钱办事,转身就套车去往荣家。
苏家这边,黄氏在送走苏婼后先打发人去打听苏祯在外行买卖之事,而后又到长房找到徐氏,说起昨夜苏祯与荣成的冲突。徐氏听完,摆弄着桌上的庚帖道:“这算什么事?原本就是荣家小子无礼,祯哥儿虽说没沉住气,也不能说他有错。”
黄氏叹气:“我这不是怕大哥怪罪么。你也知道大哥是最不喜麻烦的人。”
徐氏道:“再不喜麻烦,那也要论个是非呀,咱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黄氏闻言笑道:“大嫂果然有魄力。”
徐氏却苦恼起来:“我要是真有魄力就好了,真有魄力,张家请人送来的媒帖,我二话不说就接下了!”
黄氏道:“怎么,张家真打算提亲?”
“可不是?”徐氏抽出一份庚帖来,“媒人来了,就是大理寺正卿付练付大人夫妇。付夫人昨日下晌来过,送来了媒帖,把张家大公子的生辰八字都写上了,这还能有假么?”
黄氏接来看过,神色不定道:“大哥怎么说?”
“他不答应呗!说这门亲事不合衬!”
徐氏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我就不明白了,人家张家都没有说不合适,专门请了付家来做媒,他怎么倒反而拿起矫来了?”
说完她又负气道:“我也懒得理会了!随他去!”
黄氏对着这封媒帖顿了片刻,随后说道:“大嫂又说气话了,婼姐儿打小就失去了母亲,她的事情你不管谁来管?谁还有你这个母亲贴心呢?”
徐氏听她这么说着,脸色缓了缓:“我自然是心疼她,主要是他爹!”
“我都知道!”黄氏笑道,“这不是还要请大嫂多开导开导么。”
说完她看了看屋子内外:“这天都快黑了,大哥还没回来呢?”
徐氏沉气:“去天工坊了,近来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往那里跑。”
……
天工坊内,苏绶正由苏缵和坊内的工匠陪着查看锁具。
他近日连来了几趟天工坊巡视,带回去许多把坊内研制出的新锁。但没有一把是能让他感到惊艳的,不管是外形还是同部构造,全都还在原来的框框里跳。于是他这个掌家人每日下衙归来,也执起纸笔,自己研究起了新样子。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就是按照他画的图样制出来的新锁。
“跟鬼手制的锁比较过吗?工艺上可有差距?”
第129章 旧人的一碗参鸡汤
凭心而论,这把锁的确是算得上上品,是双簧双栓的子母锁,锁的各个部件结合的也十分严密。天工坊出品的锁,工艺上的确是没有什么可挑之处。
工匠们纷纷对视,然后回应道:“大东家是圣手传人,实属名门正派,岂是像鬼手那等旁门左道可以比拟的?”
苏绶听着皱眉,把手伸向苏缵,苏缵随后就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铜锁,放置到他掌心之上。
有了这把锁做对比,方才的新锁顿时就比下去了几分。且不说锁的内部构造,只说它的外形,这已经是一把用过了好些日子的锁具,一般来说,手工制造的东西,特别是这些机括,开合的次数多了,总会产生些微的走位,也就是说它不会像是崭新的锁具那样严丝合缝。
但是苏缵拿出来的这把锁,无论是锁芯还是锁梁,开合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晃动,它们依然稳稳的处在该有的位置,不带一丝犹豫迟疑。
苏绶对着他们看了半晌,随后就皆抛在了案上。
负责天工坊运作的掌事之一郑越见状忙说道:“这是工匠的手艺问题,跟大东家的图样不相干。”
“也就是说,你也承认,百年天工坊的做工连你们口中属于‘旁门左道’的鬼手也不如?”
郑越能够爬到天工坊掌事的位置,足见是有能力的,原本他是想递个台阶,没想到竟然还说错了话。当下连忙改口:“即便如此,那这鬼手最多也就是手艺强些,论起图样制作,自然是比不上咱们苏家!”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人群里就传来低微的一身轻哂。
苏绶遁声看过去,只见是个面生的年轻伙计。他说道:“刚才是你心有不齿?”
伙计大约也是没想到自己被抓了包,目光躲闪了一下,但随后他就重新抬起头来,拱手回应道:“大东家见谅,小的并非不齿,只是觉得以当下情势,天工坊应该做的就是实事求是,很明显鬼手做的这把锁要强出大东家手上的这一把许多,可是郑管事还在回避问题,一味逢迎,窃以为,这么做只会让天工坊陷入故步自封,永远都无法进步。”
以郑越为首的工匠们都有些焦虑不安起来,当着苏家大当家的面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实属狂妄!
苏绶看向苏缵,苏缵道:“他就是三全,关于鬼手,我就是从他口中得知的。而大哥手上这把鬼手的锁,也是经由他得到的。”
苏绶重新调回目光:“上次在铺子里看不起苏家的锁的伙计就是你?”
旁边郑越听到这里,当下说:“领着苏家的薪俸,竟然还看不起苏家的锁,还不来人把他拖下去?把他打发走!”
“人是我喊过来的,我看谁敢动他?”
没想到喝止郑越的竟然是苏缵,这下哪里还有人敢动。
苏绶打量着三全,只见这青年其貌不扬,浓眉之下目光却很坚毅。面对郑悦的怒斥,他虽然也有愠怒之色,但却并没有退缩。
苏绶道:“你眼下在哪个铺子当差?”
三全躬身:“还在原来的铺子里做伙计。”
苏绶点头,扫了一眼工坊之内,没再说什么,负手走出了大门。
苏缵亦步亦趋的跟上来。“有一说一,鬼手的制作工艺确实是精湛,天工坊数十号工匠,竟然没有一个是比得上他的。更莫说构造设计……哎,大哥!”
他话没说完,就见苏绶已经大步的往前走了,当下也只好提着袍子快步跟上。
苏绶径直回府去了书房。
先前被他拍在岸上的两把锁,又被他掏出来摆在书案上。
“我记得三全当差的那间铺子,那二掌柜已经被撤走了,让三全去,把二掌柜的位置顶上。”
苏缵才跟着进来就收到了这项指令。听完后他说道:“这三全虽然也是个平民出身,但却颇有见地,敢说实话,为何不把他调去天工坊内,栽培栽培?”
“长处是有,但他秉性太过刚直,并不适合让入工坊。让他顶上二掌柜的缺,也算是对他的肯定与赏识了。”
苏缵见他有了主意,自然不会再多话,目光在书案上的两把锁上停留了一会儿,也就出去了。
苏绶目光也落在锁上,眉头紧结。
他已经尽力在设计出一把新的锁具,他反覆推敲过,这次的方略虽然不说令人惊艳,无论如何也算是有突破的。所以他给了自己不低的评价,也很期待。
但是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离他想像的还是有着差距,跟鬼手的锁摆在一起,瞬间就把他给打击到了。
就算是他这一把锁的构造,勉强可以攀比鬼手的锁,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鬼手卖出去的锁从来就没有重样的,他拼尽全力设计出来一把锁,却再没有力量造出第二把与鬼手比较。
他抬手撑起了额,在两边的太阳穴上揉搓。直到房门被笃笃地叩响,他才缓缓抬起了头来。
徐氏端着碗鸡汤走进来,放在他面前的案上。“把汤喝了吧,我看你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别把身子给熬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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