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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郁华枝是彻底惊了,“你要入宫了?我知道你定是不愿的,难道你爹娘也没法子推拒吗?”
姜弥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不,这是我的决定,爹娘倒是劝我考虑清楚,若我不愿他们是定会替我找借口推掉的。”
她深吸了口气,自嘲一笑,“你当知我心事,若不能同沈云疆在一起,那天下男子在我眼里都没什么差别。既是元贞国子民,入宫也没什么不好的……”
郁华枝胸中涌起一阵悲意,“姜弥,你当真想好了么?那你日后便要和后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了。”
姜弥趴在桌上,看着碗盏出神,“华枝,我无心于陛下,那便不会在意这个了。”
郁华枝看着姜弥,轻叹了口气,她到今日才彻底明白沈云疆对她而言有多重要,是真的伤心狠了,她只怕是想着不能在家一世,惹人闲话还让父母担心,如此入宫去,便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又想到自己日后前路茫茫,也没个着落,郁华枝更是没了胃口,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那日同殊玉的酒后戏言。她让殊玉带她走,也不知可是看她醉得厉害,便顺口答应了。
待她回过神来,拉着姜弥用了午膳,虽然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好歹还是吃了两口,总不能人还没入宫就先饿倒了不是?
“我眼下已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便只能祝你入宫后平安顺遂,今后娘娘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昔日姐妹啊。”
姜弥知道郁华枝是特意说些话逗她开心,脸上也有了些笑影,“日后你可少打着我的名头出去惹事,否则我也护不住你。”
说笑两句廊中气氛总算好了些,郁华枝将竹帘往下放了放,不叫太阳晒红了脸,想起从前和姐姐的对话,
“姜弥,人这一生虽是须臾,但还是要努力朝前走的,我只希望无论日后我们选择为何,总不要舍了这段情分才是。”
姜弥心有所感,握住郁华枝的手,“这可是你说的,日后可别想摆脱我了。”
姜弥在郁华枝院子里待了一下午,要不是家中来人催促,她只怕都要留下用晚膳了。待姜弥回到家中,便见宫里来人了。看了眼天色,暗道太后娘娘动作倒快,早晨时方才答应,如今入宫封妃的旨意便下来了。
姜弥入了正厅后立在母亲身侧,一同跪下接旨。见这位大监略显谄媚地念了旨意,封姜弥为淑妃。他想着这仅次于皇后和贵妃,可算是宫中极高的位分了,却不见这位主子有多高兴,只静静地接了旨意。
大监温声开口,“恭喜小娘子,七日后入宫,这几日便要预备起来了,想来到时候还能赶上宫中端午的热闹了。”
张氏命侍女打赏大监,“劳烦公公晚间走这一趟,喝盏茶再走吧。”
大监笑着接过荷包,摆了摆手,“大人夫人客气了,只是宫中还有别的差事,便不多扰了。”
待送了大监出门,姜弥捧着圣旨怔怔,“这么快,我便要入宫了啊……”
暮色之下几位资历老的大监一齐出宫去了官员家里,这个动静倒也不小,有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所谓何事,暗卫将消息回禀慕寒之,连此次入宫的贵女名单一并呈上。
赫连羽本来听闻魏齐霄纳妃的消息还有几分不安,展开手头的名单,待细看一遍后总算放了心,还好,没有她……
但见到姜弥的名字还是顿了片刻,因知晓她同郁华枝交好,不免多留意一些。
待慕寒之看向他时,便开口,“殿下,这姜家愿意送女儿入宫倒不奇怪,毕竟姜维立场明确,从未有过倒向我们的想法。倒是这名单上有一两个墙头草,更值得注意。”
慕寒之温和地开口,云淡风轻,却最为狠绝,“既然如此,那便索性料理了,否则似蝇虫总在眼前晃悠,也是无趣。”
赫连羽闻言眼皮一跳,此番动作明摆着便是魏齐霄拉拢旧臣之举。若萧国没有动作便显得软弱可欺了,倒不如杀鸡儆猴,让那些想两边讨好的大臣明白,他慕寒之并不是好说话的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1],若元贞国朝臣不能尽早看清局势倒向萧国,大厦将倾之时,便只剩满地狼藉,焉有完卵。
[1]古代谚语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才意识到,自己上一次忘记申榜了……
仿佛在单机写文,甚是悲凉……
长歌当哭!!
第32章 霁月难逢
七日之期转眼即逝, 兵部尚书之女要入宫为妃,消息一出上门恭贺的人家倒也不少,姻亲故旧, 同僚好友,十分热闹,只是这些人里究竟有几个真心实意的, 便不好说了。
这几日姜弥不便出门,递了消息叫郁华枝知晓。她倒也来了两趟,陪着她说话解闷。郁华枝进了里屋,只见桌椅上摆满了宫里送来的赏赐, 尽是按妃位的份例再添了足足的一倍, 步摇华盛、霓裳玉带,目及之处尽是光彩流转。
姜弥在靠在榻上, 望着挑开的窗前出神,脸上虽无笑影,但也未显忧愁, 郁华枝挑了挑眉, 打趣道,
“这些个珍宝首饰可真是难得一见, 多谢娘娘今日让我开眼了。”
姜弥这才回神,扯了扯嘴角,“你若有喜欢的便挑了去, 这般阵仗只怕我三年都戴不完。”
郁华枝轻笑, 接过侍女手上的茶盏, “明日你便要入宫了, 我想来也不好来相送, 今日将你新婚贺礼带了过来, 你瞧瞧可还喜欢?”
姜弥见明微递过来一个不小的锦盒,打开一看齐齐摆放着十几枚戒指,玛瑙马镫形的、猫眼石的、蓝宝石的、翡翠镶金的,款式各异。见她饶有兴致地一枚一枚试戴,郁华枝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定是什么都不缺,金银珠宝未必入得了你的眼。琢磨了多日,想着还是送你些可赏玩的小物件,一天一枚换着戴也是有趣的。”
姜弥浅笑,看着她道,“多谢了。”
“待我安顿好了便邀你入宫,只要在京城,总有见面的时候。”
郁华枝轻轻一叹,“诸事已定,说再多也无用。你在宫中善自珍重,我若有机会便来瞧你。只一样,遇到烦心事千万不要想不开,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勿要钻牛角尖。”
姜弥见她如此郑重,反倒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么?我只当入宫是去出家,又怎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你便放心吧。”
二人相视一笑,恍惚间回到从前姑娘们一同赏莲游船的年少时,到了今日,旧时好友大多都已谈婚论嫁。
姜弥忽地开口,“这些时日总在说我的事,倒忘了你。你就比我小一岁,也是该考虑亲事了,你父亲可有提起过哪家的郎子吗?”
郁华枝摇了摇头,“说起来也奇怪,爹爹对我的婚事似乎并不上心,京城中大臣家的公子他至今都未提起。除了……”
姜弥连忙问,“除了什么?”
郁华枝不好说起父亲欲讨好萧国之事,便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照我看着,京中子弟没有一个中意的。”
也并不是自己不悬心,郁华枝自己倒也考量了一番京中子弟的人品,想着若求不得心悦之人,凑合着结为夫妇也没什么意思,便就这般拖着。
姜弥托着香腮,有些苦恼,“你当真没有一个中意的郎子?”
郁华枝却犹豫了,眼前闪过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心跳不觉错了一拍,瞧着姜弥探问的神情,轻声开口,“应该……有吧? ”
姜弥见她这般模样,无奈叹了口气,“你这妮子,平时说起我来那是一套接一套,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明白了。瞧你这样,八成是动心了。快说与我听听,究竟是哪家的郎子这般幸运能得了你郁家华枝的青眼?”
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呢?以往接触的也只有沈云疆一个外男,而殊玉,前前后后才见了他三面,第一次他淹了自己的河灯,把玉佩给了自己;第二次又救了自己;第三次便同他把酒言欢,后来还答应了他端午同游。她觉得这些时日自己有些魔怔,偏生看着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郁华枝揉了揉脸,轻声开口,“他并非什么高门显贵,一届江湖人罢了……”
姜弥了然,“原来如此,从前你便说过,不拘对方什么身份,只要两情相悦,便是平头百姓也无妨。看来……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啊。”
郁华枝忙去捂住她的嘴,“你先别瞎说,我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且再看看吧。又或许……这种感觉并不是喜欢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聊了一下午,待郁华枝回府已然是掌灯时分了。
因见郁卿川房中灯亮着,郁华枝便寻了过去,哥哥坐在桌案前凑着灯看着书,她纳罕道,“今日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郁家大公子竟在灯下看书?”
郁卿川倒也不恼,因为……妹妹说的是实话,他笑着开口,“等你瞧清楚这是什么书,再说这话也不迟。”
待郁华枝拿过这书细看,才发现竟是个画本子,“这……画本上说的是如今朝中之事?”
见画本之上魏齐霄惊惶地看着一旁悠然自得的慕寒之,连朝中大臣的心思也能从画上窥见一二,果真道尽众生相。
郁卿川嗯了一声,“你可不知,这几日在朝上萧国太子同许多朝臣一齐出力,将几位很有资历的大臣罢免了,这几位大人不用想便知道是支持元贞国的。陛下出言反对,慕寒之便又随口提起京郊的萧国驻军,三言两语将陛下堵了回去。我也是听朋友说这图画得极妙,我便偷偷讨要了一套回来。”
郁华枝想到姜弥,便开口问道,“这几位大人因何被罢免?”
郁卿川挑了挑眉,“这几位大人家中近日便要送女儿入宫为妃,想来是这个缘故吧。”
郁华枝闻言轻叹,“萧国太子这是不满意几位大臣站队了,想必此次是为着杀鸡儆猴了。”
“不过哥哥,这画本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就不妙了,未免引火烧身,你趁早处理了才是。”
见他点头郁华枝才放心,“姜伯父握有实权,想必没那么容易被波及。姜弥明日便要入宫,只希望不要影响到她吧。”
郁卿川不以为意,“你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自己都快火烧眉毛了。”
郁华枝闻言转过身来,“我?我怎么了?”
郁卿川正色,“眼下你十三有余,明年眼瞧着便要及笄,你的亲事究竟打算好没有?”
其实也不怪郁卿川心急,眼下国中局势不稳,若一时有个差池,只怕就耽误了她,所以得快点打算起来了。
郁华枝叹了口气,怎的今日人人都要提起自己的亲事,“其实嫁不嫁人的,我现在已经没那么着急了,反正在确定心意之前,我是不会嫁的。更何况我瞧着父亲也并不着急,哥哥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郁卿川闻言气笑,“好,我是太监,成了吧?若过些时日给你定了亲事,你可别来找我哭。”
郁华枝笑着,眼睛却望着摇曳的烛光,“父亲之前不是让我去接近赫连羽么?且先敷衍着吧,能拖一天是一天。待一切妥当,也不必忧心这些了。”
郁卿川并不明白妹妹言外之意,只无奈摇头,且由着她去吧。她不想嫁,自己总不能五花大绑将她绑上花轿吧。
第二日晨起,姜弥便在宫中女官的服侍下起身穿戴,点翠鎏金的五凤冠华贵异常,往头上一戴险些没把她头给压弯。
复又穿上繁杂的青罗绣褕翟,通身便有了皇家气度。按着宫中规制,仪仗前后簇拥着玉辇便入了宫。姜弥在玉辇中苦苦支撑着冠服,连脖颈上都闷出了细汗,不觉轻叹了口气。
入了宫后径直先前往太后宫中拜见,太后娘娘看着姜弥甚是欢喜,从自己的陪嫁里拿了只金累丝彩凤衔珠的镯子套在她手上,
“孩子,入了宫便好生服侍陛下,早日生下皇孙,延绵皇室血脉才是最要紧的。哀家知道姜氏一门的忠心,陛下也十分感念,日后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同哀家说,哀家为你做主。”
姜弥笑着应了,这种场合说几句奉承话,显得乖觉听话便是了。她按下心中的思绪,复又被女官带至皇后宫中,行礼问安,便算是见过了。皇后笑着又赏了些东西,
“日后在宫中,大家都是姐妹,总是要互相扶持着,妹妹小不了本宫两岁,宫中不比家里,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缺什么短什么的,只管来回本宫,不必拘束。”
姜弥也照样笑着应下,暗暗打量着皇后,瞧着倒不是个刁难人的,反正日后关起门来谁也别碍着谁,便是最好,至于姐妹不姐妹的,那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待各种礼节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姜弥饿得恹恹的,总算是入了宫殿,赶紧命侍女卸了头冠首饰,便想梳洗歇下,侍女青澜便出言劝阻,
“娘娘,此时还不能歇下呢,今日方才入宫,只怕陛下是会过来的。”
姜弥撇了撇嘴并未开口,便先吃了些点心垫着。烛光映着她沉静的面容,身影略显落寞,
“事情怎就到了这般田地了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间传来行礼之声,姜弥心想他还是来了,便硬着头皮起身去门口迎候。
魏齐霄一袭玄色绣龙纹的袍子从殿外走来,带进了一缕凉风,见了姜弥倒也颇为温和,虚扶了她一把,“起来吧”。
他言罢便坐在床榻上,姜弥起身后抬眼瞧了魏齐霄一眼,从前她远远见过,长得虽也俊美,但总觉得有些沉郁,今日却平添了几分温和。他见姜弥盯着自己看,便轻笑道,“朕很好看么?”
第33章 明修栈道
一时间殿中悄然, 不闻人声。姜弥闻言讪讪地收回视线,
“陛下天人之姿,臣妾拜服。”
魏齐霄挑了挑眉, “你今日刚入了宫,定是有许多不习惯的,若有事便来回禀朕吧。”
姜弥心下纳闷, 陛下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今日难得他这般耐心,竟过问起了这些琐碎之事,忙答道,
“陛下忙于朝政, 臣妾的这点子小事自是不敢随意相扰。况且皇后娘娘贤德, 此处宫殿布置陈设极好,实在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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