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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初晨乍暖还寒,破旧小楼里传来了切菜声,炸油饼的滋滋声,还有一个女人扯着高亢的嗓门,骂自己孩子的声音。
花锦推开房门,楼道里一个穿着蓝色校服背着书包的男孩子垂着脑袋站着,听到开门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倒是正在叫骂的女人见花锦出来,拢了拢乱糟糟的卷发:“小花,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啊?”
花锦跟她寒暄几句,琴姐时不时用手去拉头发以及袖口的卷边,她的孩子闷不吭声站在旁边,像颗不起眼的土豆。
察觉到花锦把目光投到了自家孩子身上,琴姐拢头发的手顿住,开始数落起孩子的缺点来。
“琴姐。”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花锦拿出手机看时间,“我快赶不上地铁了,明儿聊。”说完快步朝楼下走去,楼道上的声控路灯在踢踢踏踏脚步声中没有闪烁一下。
走到楼下,她听到琴姐又开始骂起孩子来。
花锦在路边早餐铺子吃完早饭,走出来的时候,见琴姐儿子耸拉着脑袋走到路边,他走路的速度很慢,像只不愿意从壳里爬出来的蜗牛。
街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汽车,在灰蒙蒙的早晨中,带着一股有气无力却必须为生活拼搏的沉闷。
“走路小心。”花锦快走两步,拎住男孩的书包带把他往后拉了拉。就在这瞬间,街角转口处的汽车开过来,离小孩仅两三步远的距离。
小男孩抬头看着花锦,脸上的表情木讷又茫然,好半天才小声道:“谢谢花锦姐姐。”
“不用谢。”花锦露出笑来,哪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不喜欢小孩子叫自己姐姐呢?
“走路的时候注意来往车辆,安全重要。”花锦帮小孩理好翻起来的校服领子,目送小孩离开以后,揉了揉隐隐作疼的膝盖骨,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每个人都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们想要生存,想要在这里扎根,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有人来,有人走,唯有这座城市永远屹立在此处,变得越来越发繁华,成为无数人的梦想之城。
从拥挤的地铁上下来,花锦看到有人在卖艺,步履匆匆的行人,无暇停下自己的脚步。花锦在大衣外套里摸了摸,摸出几块零钱,放进了对方摆在面前的盒子里。
“谢谢。”卖艺的小姑娘低声道谢。
这是一个脸上带着婴儿肥,眼神清澈又充满希望的小姑娘。花锦把手放进大衣口袋,淡笑道:“不用客气,早上很多人赶着时间上班,所以其他的事情都顾不上。”
说完指了指正朝这边走来的工作人员:“这边好像不允许才艺表演,不如换个地方?”
明明只是卖艺讨生活,却被对方温柔的唤为“才艺表演”,小姑娘朝花锦感激一笑。
锦回以微笑,顺着人流走出地铁站。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她冷得抖了抖,快步朝上班的地方走去。
“小花花。”谭圆见到花锦过来,从里面拉开门,让花锦赶紧进来,“今天外面的风有些大,你冷不冷?”
“还好。”花锦搓了搓手,把大衣脱下来叠好放进储物柜里,把店里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店里摆设全是绣品与漆器,很多都是谭圆父母手工制作的精品,算是店里招揽顾客的招牌。
二老现在不怎么管店里的事,所以谭圆就是店里的大老板,她勉强算得上是二老板,彼此间相处得挺愉快。
“昨晚接了一个鲤鱼绣摆件定制,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鲤鱼绣,这事只能辛苦你了。”谭圆趴回桌子上,懒洋洋打个哈欠,“现在的年轻人,没事就沉迷拜锦鲤,吸熊猫。咱们蜀绣圈这么多有意思的绣品,最火的还是这两种。”
说完,她扭头看向花锦,就看到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擦锦鲤戏莲扇屏,好像上面带着神秘力量,能让人日进斗金似的。
“嘘。”花锦把扇屏摆好,扭头对谭圆道,“小汤圆,锦鲤的神秘力量,你这种庸俗平凡之人是无法体会的。”
“是是是。”谭圆点头,“其实你不该叫花锦,你应该叫花锦鲤。”
“如果警察叔叔不嫌麻烦,我更想把名字改成花锦鲤熊猫,有猫又有鱼,吉利!”花锦走到椅子上坐下,她们这个店面虽小,但胜在装修精致,瞧着还挺有格调。
定制品的价格较高,全由手工绣制,选用最好的彩绣线与蜀锦。只可惜现代生活节奏快,很少有人特意花高价定制绣件。为了与时代接轨,脱离贫困奔小康,她们也卖带有蜀绣风格的小挂件儿,祈福袋,围巾披肩等。
部分文艺青年,对这些带着传统艺术风格与情怀的东西,还是愿意花些闲钱,买来做配饰的。
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他们并不在乎自己买的刺绣是蜀绣、湘绣又或是苏绣、粤绣等,只要漂亮好看,价格又合心意,就有可能掏钱消费。花锦与谭圆对眼下现状心知肚明,为了能经营好这家店,她们不仅要在审美上与时代接轨,又要尽量保留蜀绣的特色。
谭圆的父母是比较传统的手艺人,二老并不懂什么叫“与时代接轨”,但随着店里年轻顾客越来越多,二老也没有多说什么。
花锦坐到绣架旁,绣着之前没有完成的功名富贵图,谭圆点了熏香放在店里,勉勉强强让这家店多了几分古韵。
在店里绣样,不仅能够引起顾客的好奇心,而且能够让他们更加相信店里的东西,都是人工手绣出来的,而不是用机器绣好,再打着手绣的旗号高价卖出。
近年随着部分年轻人对传统艺术有了关注,一些黑心商家开始贩卖情怀,拿着机绣的普通绣品,吹嘘成人工手绣,引得一些上当的客户以为,所谓的传统绣艺,也不过如此。
谭圆的妈妈,也就是花锦的师父高淑兰,常常因为这些事无可奈何的叹息。然而世界这么大,很多事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改变自己的初心,让自己手中的每个物件,都拥有其特色。
早上□□点基本上没什么客人,花锦绣了一会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灰白色外套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朝内张望,他脖颈后缩,双臂不自然地垂在身后,看起来有些局促。
放下针,花锦起身走到门口:“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请进店慢慢观看。”
男人朝她挤出一个笑,花锦注意到他把手偷偷在裤边擦了两下,才轻轻踏进门。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踩坏脚下的地板,蹭坏店里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转头见花锦没有一直盯着自己,才继续看起来。店里有时尚又复古的手提包,还有精致美丽的蜀绣高跟鞋,团扇、摆件、披风、帽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套缩小版的凤冠霞帔。
“你们这里……有被套卖么?”男人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转头看向花锦,“就是那种红色的龙凤呈祥被套。”
现在这个年代,被套花样式样繁多,机绣能够满足各种各样的要求。像龙凤呈祥这种手工绣花被,不仅绣的时候费心费神,而且在很多人眼里还是过时的老土东西,现在就连新婚夫妻的婚房里,也不爱用这种被套了,店里自然也不会准备这个:“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没有龙凤呈祥被。”
听到花锦的回答,中年男人似乎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请等一等。”花锦见男人在三月的天气也能走得满头大汗,转身在饮水机里给他接了一杯水,“您一定要买龙凤被吗?”
男人穿得略寒酸,到了这种装潢精致的小店本就放不开手脚,见漂亮的店主还给自己倒水,更是不好意地连连道谢。他眉眼间染着愁绪,皱纹在他黝黑的额头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沟壑,捧着纸杯的粗糙大手在微微颤抖。
或许是他苦闷了很久,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也有了倾诉的想法。
“二十多年前,我跟娃儿他妈结婚,那时候我跟她说,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她买床龙凤大红被子。可是这些年,我们为了娃儿的学费、修房钱、老人的治病钱四处奔波打工,现在她病重,我才想起当年许给她的许多承诺都没有实现。”四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地上,单手捂着脸痛哭起来。他哭起来的样子很不好看,甚至漏出了外套里面磨破了边的长袖衫。
“我不是东西,没用又窝囊……”男人沙哑着嗓子,“好不容易凑了些钱送她来大城市看病,医生却说她癌症晚期。啷个就这样了,啷个就这样子了。”
满面风霜的他,细数着妻子的好,说着自己如何没用,说他在这个城里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妻子想要的那种龙凤被。
看到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谭圆无措地抬头看花锦,可惜花锦低着头,她看不清花锦的表情。
“听你的口音,应该是西南方城市的人吧,说不定我们还是很老乡。”花锦抬起头,把纸巾递到男人面前,“如果你真的很需要,我可以帮你赶制一套。”
龙凤大红喜被,也曾是蜀绣中很受顾客喜欢的一种东西。
人世间总会发生各种不幸的事,有病就要治这个观念,是很多普通人心里的常识。但是普通人肯定不知道,一个贫穷的家庭,愿意把病重的家属送到大城市医治,是何等的不易。
感情与人性在金钱面前,有时候不堪一击。也正是这样,才显出淳朴感情的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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