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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大夫皱眉,好似阿弥在扯天方夜谭,但又不觉得阿弥在撒谎。
这姑娘的眼睛干净,不会是在人命关天的大事情上开玩笑的人。
年妙春也看得出,阿弥十分紧张言照清,看着镇定,微微颤的手却泄露了她心里的紧张。
“是从多高的悬崖摔下来的,我得知道受力如何。”
阿弥道:“十来丈,比南理城的城墙高一些,高出了一半多吧,约莫十五六丈。他先是被人一掌打在了胸口的,然后是背朝下被树拦住了。他中途应该有自己尝试卸力,不然也不会刚巧叫横生的树拦住了。拦着他的都是细小的树枝,那棵树茂盛,我也跳在上头,他落地的地方没有粗壮的树枝。”
她答得清晰,不必年妙春一个个问,将年妙春想知道的都说了。
“你说他还下了水?”
阿弥点头,“没溺着,他还在水中施力推了我一把,好叫我们两个都能攀住一根大树桩。他脸上的伤就是被树皮擦出来的。他晕过,我也晕了,我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没醒,人在发热。我们在城外野地一个前朝墓里过了小半夜,他醒过,那会儿好像有些精神,后头又睡了,高烧一直没退。对了,他头上也有伤。”
年妙春皱眉点头,再把脉,看言照清埋在发里的伤,又去翻言照清的眼皮,最后将言照清胸口的衣服一扯,露出他精壮的胸膛来。
房中的女子们贪看一眼,都抽一口气,因着礼教都立即撇开视线,不敢多看。
阿弥不。
阿弥凑近了,指着上头淤青出的一个手掌印,同年妙春道:“这就是他昨天被人打出的伤,西度——”
说到这,突然住了嘴,踟蹰看向何书全。
何书全没领会到她的意思,疑惑回看她。
阿弥作罢,低咳了一声,同年妙春道:“打他的人功力深厚,一掌就将他打落悬崖。”
年妙春按压那手掌印上几处地方,听见言照清几声闷哼,道:“五脏六腑都有损伤,肺和脾都有小裂痕迹,心脉也受了损,得静养一段时日。当前他这般,我要先叫他回神来。只是我只会汤药之术,若是有懂得施针之人用针刺激穴道,引导大人移位的五脏六腑归位,那定是更好!”
阿弥便想起了医无能,也不知道医无能跟着陆汀是到了京城没有,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叫他立即过来。医无能的医术她还是信的,她见过他将其他大夫都断言救不活的人救回来,纵使人吊儿郎当了一些,医术还是可靠得很的。
阿弥又想起阿寿,阿寿出身杏林世家,医术也十分了得,他们这一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阿寿手到病除,沿路有百姓有疑难杂症,阿寿也热心帮忙看诊,医治了不少人。
但阿寿……已经死了。
阿弥垂下眼,长叹一口气。
年妙春借着其他奴仆的帮忙,叫言照清侧了身,细心去看他背上的伤。阿弥也走不得,便被迫在那儿看,这一看才看到他被树枝戳出和拉出的血痕,布在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子上,看得阿弥心里一紧。
他并非没有经历过风浪的世家公子哥儿,他身上的刀痕、箭痕就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留下的厮杀痕迹。
阿弥一叹,又一叹,年妙春便拿眼瞥她。
“夫人不必担心,只要能醒过来,好生伺候,将养上些时日,大人还是能好的。”
阿弥差些被那一声“夫人”噎住,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可高攀不起他言家,他可不是我夫君,大夫莫要误会了。”
年妙春垂下视线,瞧了一眼阿弥被言照清握紧的手,心中疑惑,想若不是鹣鲽情深,这郎君怎的昏迷之中还握着小娘子的手不放?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年妙春也不多言,多看了阿弥一眼,疾速走到房中桌旁拟写药方,交给小厮去取药、煎药。
何书全轻声问他言照清如何,可有把握?
年妙春还是先前同阿弥说的那些话一样,又道:“沁县没有会施针的大夫,不知道相邻的县城有没有。若是快马加鞭去请,或许叫这大人醒来的希望更大一些。”
何思瑶闻言,低低嘤嘤哭出声,“年大夫这意思,照清哥哥是有可能醒不过来的?”
年妙春看美人梨花带雨,终究还是不忍,撇开头,瞧见阿弥正拉着言照清的衣襟,将方才被他拉开的地方盖好回去,又拉妥了被子来盖。
床上的人侧脸迷人,在昏睡中眉头紧锁,微微咬牙忍着。他该是极疼的,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他方才还在宴席上见过他,谈笑风生,举杯邀人,全然不像受了重伤的人。年妙春不信他那时候身上、肚里没有一处疼痛。
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适,怎的还强撑参加宴席,还饮酒?!年妙春作为一个大夫,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向来痛恨,对言照清……
年妙春看阿弥,又看泪眼涟涟的何思瑶。
“思瑶姑娘,那并非是个良人。”
没忍住心头的话,年妙春吐露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好在声音低,何思瑶没听清楚,愣愣睁着一双泪眼瞧着他,“年大夫说什么?”
年妙春如梦初醒,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何书全假意没听到他方才所言,差人连夜往附近县城去找会施用针术的大夫。几个家丁奴仆分头行事,很快定好了往东南西北临近县的计划。
先头那个机灵的婢女突然想到前几日还有一个跛脚的大夫到沁县来,那大夫好像是会用针的,还用针扎之法给一个得了咳血症的老头去除了病痛。
何书全和年妙春大喜,“他现今人在何处,你可晓得?”
婢女想了想,“我听说的时候是四日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沁县。”
何书全又立即叫人去找,将方才已经出了门的家丁叫回来,叫婢女将那跛脚大夫的特征细细说清楚。
那婢女并没见过那跛脚的,只知道那是个跛脚的,治的是城南草药庄的徐掌柜。何书全便叫人去找徐掌柜来问。
一众人纷纷乱乱,阿弥也没个心思去听,无意识又无意义地给言照清掖被角,这一方天地只有她同那个勤勤恳恳投布巾给她的老嬷嬷似的,全然不受三步开外的何书全等人的影响。只隐约知道何书全应当是找人去。
可一众家丁还没出这房间,外头又跑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奴仆,在门口跌了一跤,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跪到何书全面前,带着痛哭道:
“老爷!不好啦!外头来了个疯子,见人就打,要咱们将臭丫头交出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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