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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几天夜里在言照清醉后来的是不是阿弥?是阿弥的人还是鬼?到大年初一晚间就得了证实。
腊月廿九那天,才哥儿匆匆回府同夫人一块儿过目了府里早就置办好了的年货,吃过了晚膳,又跑到了言府来,硬是要同言照清守在一块儿。
“你醉你的,我瞧我的,我躲起来,不叫她瞧见,也帮你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别人家的蜈蚣精。”
但当夜里阿弥没再来。
除夕也没来。
言照清连给她的压岁钱都备好了,压在枕头下头,始终不见人。
言照清安慰自己,兴许是要回南理过年的,她尚未婚嫁,南理才是她的家。等过完年大概就回来了。
他这会儿还想着她是个魂魄,被房中的热气煨暖了,才有人的体温的。
他不敢妄想她没死,当夜里的那种情况,她难从江至安手下逃生,虽然面目全非,但北游人的痕迹在那颗头颅上十分明显,她自己扎的红纱带也不会骗人。
他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压岁钱没能给出去,言照清按例做好家中过年应当做的事,期盼夜晚早些来。只是自除夕夜里他的眼皮就在狂跳,心也惴惴不安地悬着,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夜幕还未落,来了两个京都府的侍卫,请他到京都府地牢走一趟。
“是个什么事情?”言照清奇怪,想自己近半年也没有需要同京都府打交道的事情。
京都府的人有礼道:“吴大人请言大人过去一趟,认一认犯人。”
言照清问:“是什么犯人?”
京都府的人就道不知道了,只说:“吴大人说兹事体大,不好叫许多人知道,悄悄请言大人过去就是了。”
兹事体大……京都府最近在京城之中大肆搜捕废太子党逆贼,莫非是废太子遗孤李穆川的人?
言照清心头重重一跳,右眼眼皮又跳了两下。
强压心头的不安,言照清随来人往京都府去。京都府府尹吴敬春早早在门口候着,风雪都已薄薄落了他一肩,见着言照清,赶忙笑着迎上来,给言照清牵马。
“大过年的,给言大人添麻烦了,添麻烦了。言大人过年好啊!”
言照清拱手行过年礼,也道一句过年好,而后单刀直入问吴敬春:“听闻是捉了一个犯人?”
吴敬春笑嘻嘻地将言照清往地牢方向引,道:“是,是,除夕夜里捉了一个废太子逆贼,审了一天了,小丫头嘴硬,一句话都不肯说。”
听到“小丫头”三个字,言照清心中咯噔一下。
又听吴敬春道:“她手上有个镯子,是两年前十里亭外咱们的人从南理阿弥手上捡的那一个,原本好好存在库房里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我们这儿有个万户,言大人应当也认得,成全成万户,说抓到的这个长得像南理阿弥。”
吴敬春脚步一转,有意借着带言照清往转角去的姿势,查看言照清的脸色。
许是言照清的八风不动叫他有些遗憾,吴敬春接着道:“成万户也拿捏不好,就说请大人来看看。大人当年从南理将逆犯抓来的,一路同行两个月,应当还记得她长个什么模样吧?”
言照清逼着自己冷着脸,沉声道:“化成灰我也认得。”
吴敬春面上的笑一直没落下来,“笑面虎”的外号名不虚传,“那就有劳大人进去认一认。南理阿弥应当已经死了,头都被斩下来了,李皇体恤她是皇家血脉,将她脑袋葬到了废太子李景泽坟旁,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活着的南理阿弥叫京都府捉住了呢?”
牢房门口,成全同另一个女侍卫在。那女侍卫言照清也记得,当年去了三个女侍卫,一个死在北游人刀下,只有成全和她活着。
见着言照清入内,成全和她都往后退了一退,拱手成礼。
言照清控制脚下的步子,步态从容,往牢房里头看。
里头的人只着单衣,衣裳尽湿,长发散落,一只手被高高提着,锁在牢房顶上,高度只够这人踮着脚尖勉强站着,膝盖没法打直,整只脚也没法全然落地。这是执金吾也会用的法子,他在南理的时候也这般拴过阿弥,叫她站了一夜。
如今这人这般只提了一手,人就只能斜着,长发斜落盖在脸上,言照清看不到她的面貌。
但那身形,那如何起伏的曲线,是言照清前几夜夜夜爱不释手抚摸过的,怎么认得错?!
阿弥!
言照清的双拳在披风下头握紧。
“如何?”吴敬春仔细瞧着言照清面上的神情,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是南理阿弥么?”
不止吴敬春,连成全和那女侍卫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答。
言照清转头,看了一眼吴敬春。
不过一瞬,吴敬春好似改了注意,不同言照清对视,叫人道:“她脸都遮盖住了,叫言照清言大人怎么认?!”
牢头立即提来一桶水,大力泼上阿弥的脸,将那散在脸上的长发散开。
又有两把火把伸到阿弥跟前。
言照清这才看得她十个手指头被插进根根银针,血迹在指尖干涸。阵阵风从牢房通气的窗吹进来,将凌乱的雪花一块儿卷进来。阿弥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上被水一泼,自半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眼皮发肿,只能微微掀开一道缝看牢房外头的人。
京都府的手段……只要进了牢房,没多少人能活着出去。
言照清将舌顶在两齿之间,不叫牙齿紧咬,免得叫吴敬春看出来。
“怎么样?是南理阿弥么?”
吴敬春又仔细看上言照清的脸,憨厚笑着,等一个答案。
言照清双眸锐利,盯紧了吴敬春的眼睛。
“吴大人,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南理阿弥两年前被执金吾旧部斩首在十里亭外,当夜秦右相也在,秦小世子在,裴修远也在,连你们京都府这两个侍卫都在,身首分离,人如何能活?吴大人这是觉得秦右相和裴修远会包庇废太子逆贼,叫南理阿弥逃脱了去不成?!”
吴敬春面色微微变,又立即换上他那常对人的笑脸,“哎呀!我就说嘛,这怎么可能是南理阿弥?成万户,你这可真是的!瞧瞧,叫言大人生气了吧?”
这般说着,吴敬春笑着回身,一掌狠狠甩上成全的脸。
清脆的巴掌声,叫被挂着的阿弥惊了一惊。滴答滴答,有血自她鼻里涌出,点点滴在她身前,将她湿透的里衣染红。
言照清握紧拳,指甲陷到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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