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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穿着厚厚的棉鞋,穿过花园的小径,操近路很快到了厨房。

厨房的灯未熄,但未见一人。婆子感到奇怪,怎么今晚厨房这么早收工。

好在这里于她熟门熟路,她很快到到谢家自酿的大酒坛,打开后,拿着大勺舀了满满一小坛后,看到案桌上还有一碗没吃完的猪头肉,忙拿了张油纸给包起来,放到怀中,喜滋滋地抱着酒坛离开。

一路上,所过之处,皆见鲜红色的吊蓝迎风飘荡,那一株株红色的花藤挂到了下来,显得喜气洋洋。

婆子到了地窖,沿着石阶慢慢走下去,这天寒地冻的,石阶有些滑,得扶着边走。

拐了一个弯道,婆子掂了一下怀中的猪头肉,边走边忍不住吹嘘起来,“大妹子,今晚有口福了。”虽然谢府是大宅门,但对她们这样的下等丫鬟,一个月能吃上一次的肥肉就是天大的造化,何况是猪头肉这种一年也吃不上一次的美味。

没有回应。

婆子只当她喝醉了,不以为意,短腿迈得飞快,冲到地窖时,一看,霎时,手一松,酒坛落上,婆子张着大嘴,眼睛鼓鼓地瞪视着前方!

只见,那婆子倒在地上,脸上覆满黑色的小虫,那虫子不停地往鼻孔、眼睛、耳道里钻!

婆子连连打了几个寒噤,这才发现,地窖的四壁,全是黑虫,有几只还从顶上落下,掉在了她的身背上。

“啊——”尖厉的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突然,双眼狠狠一疼,象是有什么东西扎了进去般,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落空,就从石阶上摔了下来。

下一刻,她感到什么东西飞快地爬上了她的脸,她拼命地用袖子拂着,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着,可很快,那些小虫子冲进了她的口腔,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她的食道侵入胃腹之中。

婆子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突然记起倪嬷嬷的交待,“今晚好好守着地窖,别到处跑,记得,门口那一株吊篮可别给摔了。”

玉波苑秘室。

周玉苏脱力地靠在秘室门边,干燥地舌头舔了一下裂开的唇瓣,奄奄一息中带着哭腔不停地念叨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墙角边,是一只饿得无力鸣叫的公鸡,偶尔拍打一下的翅膀,都会让脆弱的心脏悸动地狂跳。

泪偶尔落下一滴,划过干涸的肌肤,被她舌尖一舔,轻润着干涸的唇瓣。

这里,无一丝光亮,白天时,还能从门缝里透出一些光线,她到处翻找着,想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当怕是一块饼也好,可惜没有。

她不知道这些人把她和一只鸡关在一起是何意,黑暗、死寂和漫长孤独让她开始怀念那些被审讯的日子,她甚至渴望见到那些蒙着黑巾的人。

比起关在这幽闭、沉闷的空气中带着恶臭的地方,她宁愿忍受那些人拿着针没完没了地给她催眠。

她亦……。恨,她姐姐,明明给了她那样的希望,却悄无声息,这么久,这么久都不来救她,仿佛十年前,她的姐姐曾牵着她的手安慰,说很快会来接她一样,她再次,被姐姐给遗弃了!

饥饿让她的脑子变得浑浑沌沌,她甚至开始想,如果明天再没有食物,她只能开喝那只公鸡身上的血……。突然,公鸡突然扑跳起来,伴着“咯咯咯”地乱鸣,四处飞起来。

周玉苏昏沉的睡意猛地被激醒,她惊恐万分地喘息,“怎么啦,怎么啦?”

她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公鸡两天没吃东西,哪有力气蹦跳,必定这密室里有什么东西袭击了它。

风华苑。

周以晴让冬雪把桌子上的残羹和地上的秽物收拾干净后,端上一壶清茶,倒了一杯给蔡氏,淡淡地开口,“喝杯茶,见你一直舔着嘴唇,看得真难受。”

蔡氏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她知道再求周以晴也没什么用,天色已晚,她想回房歇着,偏偏,周以晴又特别热情地挽留她,问些不着边际的话。

蔡氏摸不透周以晴到底怎么想,可她有求于她,便不敢违逆。

突然,蔡氏只觉心口传来一阵帛裂开撕痛,体内象有一股邪恶至极的力量在摧残着她的肉体,全身狠狠一抖,竟撑不住般,仰后倒下,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周以晴先是眸现迷离之色,忙上前扶住,进而惊惧道:“怎么回事?”

蔡氏双目圆睁,仿佛忍受着一种极大的痛苦般,接着,鲜血不停地从七窍中流出,全身颤如筛子,更令周以睛肝胆俱裂的是,蔡氏的身上先是流出尿液,接着,鲜血潮涌而出—

蔡氏无端如此,唯有一个解释,这时双生蛊的原因,此际,在世间的另一个角落,她的妹妹,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刑……。致命的刑!

一瞬间的感知,周以睛的瞳眸仿佛被掏成空白,她整个人慢慢地,慢慢地俯在了蔡氏的身上,将身下的人紧紧抱住,牙床颤地“咯咯咯”响,最后呜咽出声,“不要,苏苏,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泪流满面,脸上因痛、恨、怒、怨扭曲如恶鬼,感受到怀中的人,颤抖越来越微弱时,她越发将蔡氏死死抱住,心恨得何止如刀割,简直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将她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剜开。

到了怀中的人身体慢慢抽直、僵硬时,她猛地抬头,紧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已呐喊出声,仇恨、森严、疼痛、布满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寝内,那两个丫鬟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相互拥抱着,看着眼前如此诡异的一幕!

谢府还珠苑。

谢雨离昨晚一夜没睡,睁开眼时,天色已沉。

她起身,趿上绣鞋,习惯中,每次睡醒,她都会走到外殿,宫人便会上前侍候。

这会,坐在床榻边,借着从窗纱透进来月光,茫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才模模糊糊地想起,她现在回到了谢家。

青竹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手里的宫灯瞬间将整个寝房照亮。

谢雨离眯起了眼,见到寝房里,窗边,门边挂着一株株红色的吊篮,看上去喜气洋洋的象是要闹洞房似的。

“夫人,您醒了,老夫人来瞧了您三次,见您睡得沉,不敢吵醒,这会实在累了,就回房了。”

谢雨离伸手想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手居然够不着脸,疑惑地一瞧,原来,她的手腕被一条线绳绑在了腰间。

谢雨离挣一两下,挣不开便放弃了,软软地靠在床边,神情蔫蔫地,带着微微的哭音,“我饿了。”她想起来了,今日被南宫醉墨推出轿子,伤了眼睛,他走了,不要她了!

晚膳早已备好,青竹先帮着谢雨离解着手腕上的结,小心翼翼地解释:“夫人,您睡觉时,老是想揉眼睛,奴婢担心擦伤,所以才绑着您,求夫人恕罪。”

谢雨离不大爱说话,神思恍然地,也不知道想什么。

青竹装了一碗馄饨,谢雨离接过,很快就吃了个干净。

青竹低声问,“还有扬州馅饼,是老夫人特意交待厨子做的,夫人您要不要吃一些。”

谢雨离安静地摇摇头。

青竹奇怪道:“夫人不是很喜欢吃馅饼么?”这几日在珈兰寺,她看到南宫醉墨常常给她吃馅饼,谢雨离每回都吃得很干净。

就因为此,老夫人今天问起谢雨离如今的口味,青竹才特意交待最好备几款馅饼。

谢雨离再次摇摇头,也不解释什么,缓缓走到小戏台边,揭开幕帘,嘴角终于溢出一丝笑意,

“夫人,要不要多添件袍子。”寝房内加了四盆银炭的炭火,温暖如春,但青竹已经习惯侍候谢良媛那脆弱的身子,所以,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我不冷。”谢雨离把中午和南宫醉墨归类好的皮影拿出来,开始了第一场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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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乖乖地,呆在朕身边(细读)

谢雨离一边念着台词,一边开始舞动手中的皮影人,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青竹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三尺之距,如同影形之人。

她心里虽然很奇怪谢雨离醒后,在她善意地提醒,谢老夫人在她沉睡时,三次来探望她,谢雨离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不仅没有问起谢老夫人,连同谢良媛也没表示任何的牵挂,她象一个暂居在谢家的客人,客气而疏离。

青竹听不懂谢雨离所诉说的故事,所以,她并没有听出,谢雨离平静的声音下带着茫然和凄惶。

她是个死士,她奉令南宫醉墨的命令保护谢雨离,并保证她没不主动提出要见谢家的人时,谢家的人不可以擅自进入这个门。

这个夜非常漫长,青竹内力高强,既使寝内是谢雨离低低柔柔的话语之声,寝外是寒风敲窗,她依旧可以听到那些繁杂的悉索这声,如同万千上万的蚂蚁爬过草丝。

她阖上眼,盘膝而座在大红的地毯上,将内力集于中听力之上,指尖夹了数十枚细小的银针,一旦有个漏网的蛊虫过界,她便会将它们钉在原地。

在谢雨离的寝房四周,暗布了近三十名的暗卫,时刻监视着还珠阁的情况,以确保寝房内人的安全。

谢雨离演了半个时辰后,便停止,每晚不能超过亥时,是南宫醉墨给她下的铁律,久而久之,已成了她的习惯,就算是白天睡了一天,到了这个点,她还是本能地就寝。

静静躺在床上时,眼泪便无声地从眼角溢出,静静地划过脸颊,积淌在耳廊中。

她想那孩子,因为隔得如此近,甚至是一墙之隔。

她身体如何了?她漂亮么?多高了?她喜欢什么?她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如果她看到自己,她不会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她,或是……。象旁人一样,觉得她是个白痴!

心中的酸痛一下子爆发,谢雨离翻了一个身,攥住被褥的一角,按在了眼角,耳朵里积蓄的泪水没入一枕巾,湿湿的,极不舒服。

青竹仿似察觉到不对劲,轻轻走到床榻边,揭了床幔,看着瘦弱娇小的谢雨离,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

谢雨离摇摇头,转身时,她也成功抑制住就要眼里的泪水,当她难受时,她总是能露出很不在意的微笑,当她不说话时,总是能让旁人觉得她在分神。

果然,青竹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安慰了一句,“皇上会很快来接您的!”放下了帐帘。

西凌皇宫。

谢良媛进宫时,被安排在她之前的寝殿,原以为兰天赐的皇祖父及外祖母、皇叔回宫,会更热闹,谁知道,连小兰君都不见踪影。

除了睡觉,她找不到别的事情做。

这一睡,就是黄昏,其间,兰天赐下了朝,匆匆看她一眼,便去了御书房,与暗卫营的商量今晚谢府的各种应急对策。

谢良媛醒来之后照例躺在床上发呆,稍后,赤足下床,也不吵醒趴在她枕边睡着的青荷,裸足踩在雪白毛毯上,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饮下。

青荷睡眠浅,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忙拿了棉袍给谢良媛披上,又侍候她穿上袜子和绣鞋,嘴里忍不住抱怨,“六小姐,虽然寝房里铺了地暖,但这大寒冬的,怎么能赤脚走路。都说是百病从脚生,六小姐可别刚好了一阵,就不爱惜自己身子了。”

“皇上刚才是不是来过了?”谢良媛大脑自动过滤青荷的啐啐念,看着桌上的另一个用过的空茶杯。

“奴婢也睡着了,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来过。”青荷在暗卫营中没睡过几天的好觉,但那时神经绷得太紧,也不觉得累,现在,谢良媛的身子好了,她这神经一松弛下来,这两天便犯困得厉害。

谢良媛打开窗户,看着窗外夕阳下美不胜收的御花园,起了兴致,“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比暗卫营有朝气多了。”

谢良媛胡乱走了一阵后,被前方的火红矮枝给吸引目光,挑唇跑了过去,近时方知,全是一片蔓藤,绿茎上长出大红的小花瓣,在这梅花盛开的季节里,显得特别占尽春晖。

三个正在剪着枯枝的宫人见了谢良媛,忙福身,齐声道:“奴婢给六小姐请安。”

谢良媛笑问,“这是什么品种的花,怎么下了几天的雪,不见凋谢,反倒开得比梅花还艳。”

宫人婉声回道:“回六小姐话,这是一种藤生的植物,叫吸尾兰,因为茎上长出五片红色的小叶子,远看着象一朵花,所以,很多人会误以为这是花。”

谢良媛好奇地走了过去,指尖轻挑开叶片,果然不是花瓣,而是五片小尖叶组成,谢良媛喃喃念了声,“居然是草。”

谢良媛开始在御花园中乱逛,看到地上的红色的落叶,就会捡起来,兜至裙子上。青荷见她一个闺中的小姐,一路挽着裙摆走,万一被宫人撞见,毕竟很难看,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竹篮子,让谢良媛扔花瓣。

两人兜了一圈,谢良媛感到无聊,就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发呆,一双乌黑的眸子,一直盯着篮子里的花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小姐,有点起风了,我们先回寝宫,指不定,皇上这会在找你呢。”

谢良媛却蹙眉,“青荷,皇上说她的外祖母医术比他高,说让她给我诊脉,看来,是哄我的。”她就是因为这原因,才答应进宫,否则,刚和家人分开两个月,娘亲的身子又未恢复,谢家一堆的事情未解决,她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入宫呢?

青荷失笑,“六小姐,皇上干嘛拿这事哄您,这不是很难办的差事呀,不过是诊个脉,难道皇上的外祖母还不肯?”

“不是指这!”谢良媛闷闷地摇摇头,指尖捻起一片红色花瓣,艳红如丹蔻,可是,她总觉得这花儿有些……。碍眼,可又,具体说不出来什么。

她轻叹一声,如果这会南宫茉或是周舟在她的身边,许是能商量出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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