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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经历那么多,回来还是这副模样,一点不顺心就像只炸毛的猫。
秦瑨亦跟着生气,不顾僭越,摘掉了姬瑶的幕篱,正欲呵斥她胡闹,目光却停滞在她含泪的眼眸上。
姬瑶脊背贴着冰凉的墙面,仰头凝着秦瑨。
昏暗的光线下,她面皮皓白,画着精致的红妆,远山黛眉下的眼眶噙着泪,犹如荷叶露珠,流动闪烁,异常晶亮。
娇嗔含怨,柔弱哀哀。
这番光景烙进秦瑨眼里,立时让他的气势委顿了七分。
他叹口气,耐下性子道:“瑶瑶,有不满可以好好商量,不要任性。这边人那么多,三教九流皆有,万一遇到祸事怎么办?”
秦瑨的声色温柔许多,可姬瑶还是不说话,眼睫颤了颤,晶莹的泪珠顿时失去了承载,顺着脸颊汪汪流下来。
女郎轻声抽泣,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秦瑨最怕姬瑶这幅模样,她的眼泪好像世间最锋利的武器,轻而易举地切割着他坚/硬的心。
麻麻的,酸酸的,让他无所适从。
秦瑨呼吸发滞,抬手拭去姬瑶面颊上的泪,无可奈何道:“瑶瑶,你到底想怎么样?倒是说话啊……”
秦瑨好哄歹哄,姬瑶方才收了脸泪,哽咽道:“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在一起那么多次……我要个金钗你都不肯送我,真小气……先前我还赏你黄金千两呢……”
“好好好,别哭了,我的错,是我小气了。”秦瑨被她折磨的耳朵嗡嗡的,只能缴械投降:“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姬瑶双眼红红的,按照记忆描述着姑母的金钗:“花丝金叶,上面有珠宝做的各种小虫子。”
这是什么鬼需求?
秦瑨咬牙道:“好,我去买。”
见他终于答应了,姬瑶抽噎几声,眼光凄恻可怜:“早这样不就行了,非得让人哭,你烦不烦?”
她含忧带怨,一把娇嗓子挟着嗡哝的鼻音,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秦瑨认栽,捏着袖襴拭去姬瑶脸上的泪渍,吓唬道:“现在天寒地冻的,你若再哭,待会皴脸别找我,我可给你变不回来。”
姬瑶一听,当即不敢再哭,她最宝贝这张脸了。
望着她紧张的模样,秦瑨没奈何的笑笑,“满意了?可以回宫了吧?”
姬瑶充耳不闻,抬眸看他道:“我还有事问你,最近你在朝上总是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秦瑨闻言,脸上漫过些许窘色:“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姬瑶靠近他,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庞,“可是头疼的旧疾又犯了?”
月色下,两人四目相对。
姬瑶眉眼间有几分忧心忡忡的意味。
秦瑨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自己有头疼的老毛病,心随着她关切的目光渐渐化开……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气息萦绕在一起。
不经意间,秦瑨素来淡漠的容颜变得与往日不同,悄悄漫上一股温煦的神采。
他背着光,?轮廓显得极其深邃,眉眼锋锐,鼻梁高挺,薄唇也是恰到好处。
姬瑶盯着他,一时晃了神。
姑母说的没错,以秦瑨的长相来说,拿来用用的确不吃亏……
恍惚间,那段旖旎的往事再度浮上姬瑶的脑海,他在床榻上强悍而霸道,总是让她食髓知味……
想着想着,姬瑶对秦瑨这具身体再次心动,趁着夜色,拥入他怀中。
她揽住他劲瘦的腰,面颊紧紧贴在他的心口,熟悉的感觉袭来,让她空虚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慰藉。
而秦瑨被这阔别已久的拥抱惊到了,僵着身体不知所措。
他又开始心悸,比以往还要强烈。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骨节惨白,生怕克制不住……
“别害怕。”姬瑶缩在秦瑨怀中,缓缓抬起手,抚了抚他的头,“等明日,我让太医给你治。”
她话音宠溺,像是在照顾小孩子。
秦瑨怔了怔,唇角不知不觉的上挑起来。
他忍着不碰姬瑶,轻声催促:“好了,回宫吧。”
“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得好好玩玩。”姬瑶抬眸看着秦瑨,神色稚嫩而天真:“我在长安没几个朋友,你陪我玩会,好不好?”
她满目皆是哀求,软糯糯地冲他撒娇。
秦瑨终是没绷住,“去哪?”
姬瑶笑吟吟的,一双眼眸盈盈生辉,“我想去曲江夜市。”
*
临近上元节,官府管制松懈,曲江畔到处都是夜市。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最近的市集,慢悠悠地闲逛起来。
这边人烟阜盛,街市繁华,除了商贩营生,还有不少来自外邦的杂耍团,灯火绵延一路,像夜色下蜿蜒的巨龙,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姬瑶头戴幕篱,面前景象朦胧,看不真切。
遇到好玩的,她总会把纱罗撩起来,然而却又被秦瑨屡次按下。
没多久,姬瑶逛累了。
周围人多眼杂,秦瑨借此机会劝说她赶紧回宫,谁知她不愿意,拉着秦瑨在一边玩起了投壶。
姬瑶喜欢玩乐,投壶技艺十分精湛,一把箭簇全部入筒,可以在摊位任选一件礼品,不要银两。
这些礼品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大多是博个新春好彩头。
姬瑶挑来挑去,看中了铁笼里的小白兔,红红的眼睛好像是宝石,映照着灯影,闪亮剔透。
“就它吧。”
姬瑶俯身去拿,谁知一双瘦矍的手凭空而来,先她一步将兔笼提走了。
“诶!”姬瑶不认了,对那人说道:“这兔子是我先看中的!”
“谁拿到就是谁的。”
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朱袍,说话桀骜不驯,直接把兔笼递给身侧女伴。
“你……”姬瑶转身抱住秦瑨的手臂,气呼呼给他告状:“你看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想要兔子……”
秦瑨亦心生不悦,问店家:“这兔子单卖多少钱?”
店家道:“十文。”
秦瑨看向那位手执兔笼的女郎,淡声道:“娘子,我出十两银子买它,可否让给我。”
女郎一怔,摇头说:“不行。”
秦瑨又加:“二十两。”
女郎和少年对视一眼,还是摇摇头:“不行。”
“五十……”
“诶,你什么意思呀?”少年憋不住了,怒道:“我们像是缺钱的主吗?几十两银子在这里装什么大爷?”
少年声音很大,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秦瑨被他整得颇为恼火,这种半大孩子,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在外面惹事生非。
几十两银子看不上,这都够普通百姓吃喝一年的了……
对方如此嚣张狂妄,登时激起了秦瑨的犟劲:“这兔子我要了,条件你随便开。”
秦瑨负手而站,不怒自威,睥睨的眼神极其冷厉。
少年被他的气势唬住,狂妄的姿态收敛了三分。
不过女伴在场,定是不能退缩,少年道:“好,那咱们就去赌酒吧。兔子归赢家,输家不仅要结账,还要学狗叫,在街上转上几圈。”
秦瑨气笑了。
少年还未发实,两人体型上相差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道这毛头小子哪来的胆量跟他赌酒?
“行。”秦瑨挑了挑眉稍:“去哪里,你定。”
少年指向附近一栋三层角楼,似乎成竹在胸,“那边吧,惠安酒楼。”
“走!”
去酒楼的路上,许多爱看热闹的人追在他们后面,还好被酒楼伙计拦住了。
他们选了二楼厢房,人少清静。
上楼的时候,姬瑶拽拽秦瑨的袖襴,紧张道:“瑨郎,我看这少年信心满满,你都这个岁数了,能行吗?还不咱们还是别去了,省的丢人,这兔子我不要了……”
听她打起退堂鼓,秦瑨立时停下脚步,气道:“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已经不是兔子的问题了,这是男人之间的尊严较量。什么叫我这个岁数,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正当年呢。你看我今天不喝死这个兔崽子!”
话到末尾,他咬牙切齿,撩袍继续往上走。
姬瑶无奈的剜他一眼。
这人咋这么死心眼呢?还男人之间的尊严较量,纯粹幼稚!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曲江划船听曲呢!
不过姬瑶拉不住秦瑨,只得跟他走进厢房。
屋内仅有一张四角方桌,少年和秦瑨一人一边,面对面而坐。
伙计很快搬来酒,一人两坛,随后把桌案上的海碗全部倒满。
姬瑶数了数,心里更没底了。
在朝这么多年,她没见秦瑨喝醉过,但这么多酒,一下子灌进去还不得把肚子撑爆?
她坐在秦瑨身侧,担忧地乜他一眼。
少年道:“来吧,一次一碗,谁喝不下谁就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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