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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潇潇挥了挥手,其余人等便都退下去了。小三娘等候多年,年前接到先生的传信,便连忙向太女告假,若非太女再三挽留,她差一点卸下职务。

刘潇潇道:“你上前来吧。”

林小桓没动。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女娶男嫁,女尊男卑,这里又是个高级青楼,女人可能都是洪水猛兽。

刘潇潇见叫不动他,正要起身,珠帘内传来一声:“好了,你不用管他,我跟他单独聊聊。”

林小桓的脚跟长在地里似的,根本就不挪步,他正想着以不变应万变,身躯就好像被一股风裹挟住,浑身都轻飘飘的,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按在隔间的里面,背对着珠帘,坐在一个小茶桌的竹席上,连手腕上的绳子都啪地一声打开,绳结掉落在地上。

梅问情手里正翻着那本《线性代数》,看得犯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另一手搂着贺郎的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道:“我就说是在申州。”

贺离恨不轻不重地道:“还是这么个地方,你似乎熟得很啊。”

梅问情翻书的手一顿,轻咳一声:“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听歌看舞,跟那些肮脏交易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贺离恨目不斜视,一脸冷静:“谁说你有了?不打自招。”

梅问情竟让他反将一军,勾着郎君腰身的那只手紧了紧,把他抱过来,偏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低柔笑意:“好贺郎,你吃醋也讲点逻辑、讲点道理的吧。”

贺离恨稍微推拒了一下,把手覆盖到她的手背上,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的声量不大,但林小桓也能听见,他先是迷茫、一头雾水,然后被道术震惊,发觉这还是个奇幻世界,才回过神没多久,就被秀了一脸,看见梅问情手上的书。

哇,那不是我的吗?!

林小桓激动地盯着那本《线性代数》,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如此热爱数学的时候。他从竹席上起身,一把扑了过来,抱住梅问情的小腿,活跃地跟她对暗号:“奇变偶不变!”

梅问情:“……”

贺离恨默默地看了一眼他抓着妻主的手,很明显地皱了下眉。

林小桓见她不语,更着急了:“那……那,宫廷玉液酒?”

梅问情:“……”

贺离恨掸了掸衣角,偏过头看向窗外,冷哼一声。

“……不是,这个,那……”林小桓指了指书,又指了指自己,大脑停转,只得道,“这书……你看了?”

梅问情道:“看了。”

“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

“变换增广矩阵,消去未知量。”梅问情支着下颔,饶有趣味地道,“这是你们的书?”

林小桓啪地松手,坐在地上,喃喃道:“你居然会数学。”

“这也勉强能算是数术吧。”梅问情道,“我姓梅,你可以叫我梅先生。这是我的夫郎。”

她将《线性代数》扔给林小桓,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活动脖颈,漫不经心地道:“物归原主。”

林小桓已经丧失很大希望,不仅没有穿越者前辈,还被“古人”打击了一番,他抱着头自闭发呆,便听梅问情道:“你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送你回去需要定位你所在的大千世界,恐怕费点功夫,你得在我们这儿耽搁一段时间。”

能回去!

这绝对是林小桓近日听到的、最让人振奋的消息了。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亮得冒星星,然后看了看梅问情,想到当今世界的男女关系,还是选择一把挎住贺离恨的肩膀,拉着他到角落:“兄弟,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什么人啊。”

“她是我妻主。”贺离恨道。

贺离恨其实不喜欢被这么接触,蛇刀在鞘中有些蠢蠢欲动,但看在他是个小郎君的份儿上,又飘零到异界,流离失所,孤苦无依,才态度和缓。

林小桓再次被这称呼当头劈了一下,他上下看了看贺离恨,憋了好久,没憋住,终于问出了口:“妻主……那,那你有,有内个吗?”

贺离恨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林小桓伸手比划了一下,在他耳畔窃窃私语几句。

贺离恨瞬间便感觉到脸颊滚烫,他捂住林小桓的嘴:“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没有?”

林小桓“唔唔唔”了几声,把他的手拉下来,又道:“那她有没有?”

贺离恨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有,她是女人啊!”

林小桓大松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古代男尊女卑的身份颠倒过来而已,女主外,男主内,太好了,这还是比较好接受的。

他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这里的男人看上去都很正常,并不娇媚、也不矫揉做作,最多是显得文质彬彬、温和柔弱了一些,这状况已经比他想象的好得多了。

何况,抱紧大佬的腿,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去了!

林小桓想到这里,眼中又亮起星星,朝着梅问情看去,就在梅先生对他这充满希望的视线摸不着头脑时,他就被贺离恨拽了过来,扳过脸,两人面对面。

贺离恨比他还高一点儿,眼睫微微垂下来,视线从墨眸间透出来,锋锐如刀的气息隐隐压迫出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林小桓当场被震住,听他低低地道:“不许这么看她,男女有别。”

林小桓还是现代人思维,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懂,男人的占有欲嘛,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你说女客来青楼,不会怀孕吗?”

贺离恨奇怪地看着他:“只要女方不愿意,就不会。”

“啊……?”林小桓道,“还有这种避孕手段,怪不得没见到一个孕妇……”

贺离恨的神情更奇怪了,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随着时间推移,一道一道的补方喝下去,他漂亮的腹肌已经没剩几块了,从前紧实的肌肉摸起来软软的。

贺离恨:“落英坊应该不会容许郎君有孕,我大概是你见到的第一个孕夫。”

林小桓一开始都没听懂这句话。

直到贺离恨伸出手,带着他的手摸了摸小腹,隔着衣衫,能感觉到一点儿灵气盎然的轻微胎动。

林小桓就像是一块石雕,被一道旱天雷劈得四分五裂。他手指僵硬,慢吞吞地收回手,痛苦地捂住了脸,喃喃道:“我错了,这地方也没那么好接受……呜呜,我不要生孩子。”

贺离恨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平静地道:“放宽心,不一定有女人允许你生她的孩子。”

……

林小桓被刘潇潇安排了一应用品。

他住进了白梅书院的一间厢房,经常去找贺离恨补充生活常识,给他讲了很多自己世界的神话故事。而那位梅先生,除了看书、写字,跟刘家三娘商议预备婚事,除此之外,就是在睡觉。

他根本不知道需要什么布置才能回去,着急又没有着急的方向,只能耐下性子等待。林小桓一边学这个世界的文字,一边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离恨也没有瞒着他,直接告知了他穿越的原因。

林小桓很感激两人能够来找他,而不是把他放任不管,自生自灭。他平日里没事干,被塞了一手的针线活,辛苦的男大学生就开始自己的刺绣之路,除了头发还不够长,看上去简直贤良淑德,温婉至极,比贺离恨还像一个待嫁闺中的小郎君。

一日,贺离恨运行了一个周天的心法,因人间灵气不足,便没有强求,起身披上衣服要去叫醒梅问情。

林小桓坐在旁边陪他,一边绣手上这只凤凰,一边问:“梅先生怎么不用修炼啊。”

“她?她已经到顶了。”贺离恨道,“她的真身在人间无法清醒太久,必须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不然会出事的。要不是为了成亲,其实她不该回来的。”

“我也想去修真界看看。”林小桓向往道,“修真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梅先生留在人间看起来会很困扰啊。”

贺离恨推开门,门口是白梅书院的一片梅花林,时值秋末初冬,梅花还未开放,但已有零星的花苞点缀在上面,晚风萧然。

这些树都是她在申州隐居时,亲自种下的,从纤弱幼苗,到梅花成林,皆由她一手栽培,而像这样的地方,在世上还曾经出现了许多次,为了遗憾,也为了填补遗憾。

他道:“这些种给我看的梅花,如果没能见证这一切,会很伤心的。”

第74章 .极限双方不共戴天,当场又吵了一架。……

不仅是刘潇潇从京中返回,在收到她传递给其他学生的书信过后,曾经在人间白梅书院受教、曾经在梅先生堂上听过课的诸多学生,皆是纷纷告假,更有甚者,为了回乡一见恩师,居然一气之下挂冠而去。

白梅书院地位特殊,虽然地处申州,但培养出的官员臣工,却比很多京都学府更多、也更有个性。梅问情数年来杳无音讯,而后几位老先生病故后,书院就渐渐封锁没落了,谁能想到她会回来,还是这样的喜事。

昔日梅问情答应过刘潇潇的,她说过自己会回来,果然应诺、不曾失约。

因朝野之中许多官员都为返乡一事焦急,当今的那位女帝陛下得知缘由后,亲手写了一封御信,由御前女使千里迢迢来到申州,当面递送给梅先生。

梅问情拆了信件,笑眯眯地看她这封信,见她先是大骂自己实乃罪魁祸首,将她一众得力臣子掳走,万般罪行,罄竹难书,骂完之后,又问自己平安,遥祝新婚之喜。

梅问情收起信:“座上客中缺了陛下,那是有点儿太没意思了。”

女使道:“陛下说,山中隐世,不沾权贵,学生弟子前来恭祝,是尊师重道,她若是亲自见证,显得朝廷太过谄媚,破坏先生清名。”

梅问情道:“她的原话必是,撬走朝中一半大员,已经给她脸了,朕绝不去。”

女使面露尴尬,梅问情却笑出了声,拍拍她肩膀,示意她不必介怀。

皇帝虽不在,但御前女使却没走。初冬小雪时,正逢吉日,这喜事整个申州都知道,刘潇潇跟先生议定的章程,有这小古板监督,一应的繁琐礼节一个都不曾落下,活活折腾了大半天。

所幸贺离恨修行中人,并不疲惫,只是担心目前状况的梅问情会惫懒困倦。两人可不似新人羞涩,连成亲都是记忆里的第二遭了,哪怕礼节繁琐,但依旧轻车熟路。

拜完了堂,月上中天时,贺离恨一身赤红喜服,鲜艳华贵,发冠金灿灿的,镶嵌着碧玉,他捧着一盘点心,靠在窗户前看窗前的月下梅花。

最近他的食欲特别好,食物到嘴里都格外香甜。这回可不像第一次“贺小公子”那样,规规矩矩,又饿又害怕,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听见推门声时,才盖上盖头,坐回到床上。

那些读书人怎么能喝得过梅问情,她的神情永远和气,一脸微笑,不过半晌工夫,这群手捧圣贤书的儒生学子全都逐一醉倒,没几个能拖得住她的脚步。

梅问情一打开门,瞟了一眼缺了半盘的糕点,就知道他也不老实。两人虽是新婚,可又实在算不上是新夫妻,别说害羞了,能让他把矜持捡回来一点儿都少见。

她走过来,却没掀起盖头,而是低下身,手心搭在他的膝盖上:“贺郎。”

“嗯。”贺离恨点头,刚要将手覆盖在她手上,就听她说。

“我困了。”

贺离恨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但他叹气的缘故只是心疼对方强撑。

“那过来睡……”

贺离恨脱鞋上榻,正掀起盖头将被窝里的枣、花生等物清除出去,就被她一把搂住,翻身压在了被子上,一只手覆盖在脖颈间,她的唇带着一丁点儿甜滋滋的感觉亲吻过来。

贺离恨先是从喉咙里很低微地呜了一声,然后让这奇妙的甜滋滋夺走了心神,笨拙又好奇地品尝味道,软舌像是小动物似的慢慢舔了舔,才发觉这是口脂的甜味。

是植物所制,加了蜂蜜,所以尝起来发甜。

梅问情平日的装扮,自然没有今日隆重。她大红霓裳,金纱披帛,腰带上的玉佩装饰琳琅满目,一动就叮当作响。墨眉长睫,一双幽深又温柔的眼睛,唇上的鲜红口脂让他啃走了一点儿,缺了角。

贺离恨顿时心中抱愧,像是自己破坏了一尊完美的神女雕像、破坏了最殊艳美丽的场景般。但他又觉得隐秘地喜悦,能在她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除了自己,再不会有别人了。

梅问情没在意口脂缺失,她稍停下来,而后又压过去,抵着贺郎的下颔,声音犯了十足的懒,慵懒软绵,在他耳畔低语道:“洞房的流程怎么能不走,别耽误你妻主睡觉……”

贺离恨:“你就是变着法的闹腾我……”

梅问情又亲了他唇瓣一下,将这话堵回去一半,跟他商议道:“我听说儿郎们享受得久了,都想翻身做主,你想不想?”

贺离恨愣了愣,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立即撇开眼盯着一旁的罗纱红帐,悄声:“……太过分了,我怎么能……虽然……”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凡间,主动索求就已经突破底线,让郎君们感到无限羞愧和刺.激了。若真是像她说的那样,光是想一想这件事,都不知道是什么放.荡下.流的男子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正满脑子飘雪花,杂音阵阵,走神胡思乱想时,就见梅问情褪了罗裙霓裳,玉白的胳膊就衬在红帐榻上。

贺离恨盯着她,喉间阵阵发紧,说:“……那你要是……这么想试试,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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