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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烨其实是想过这个问题的,晏江引是大晏国君,自己决心今后要守着他,自然不会离开他的身边,所以这个问题也并不难回答,他没多想便道:是。
晏江引闻言,眼神却黯淡了一下,心中蔓上难言的失落。
果然啊,在这个人心中,永远都是京中的一切最为重要。
裴烨没有察觉到晏江引的异样,他忍了忍,终于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裴烨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要失控了。
晏江引下意识拉住裴烨的手,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哀求:别走。
少年的手带着微微的冰凉,嫩滑而柔软,裴烨被这只手抓住的时候,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以为对方还要说什么,便停了下来,控制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晏江引手上用了几分力道,似是想要拉着裴烨坐下来:你别走,就在这陪我,行吗?他是心下觉得两人之间这样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故而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同裴烨待在一起,此时为了将他留下,竟是第一次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对裴烨的依赖。
少年的声音英气清泠,语气却低柔轻缓,这两种不同的特质揉和在一起,激化出了一种震颤人心的效果,裴烨根本无法抗拒,他认命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脱了鞋袜掀开被子躺到床的外侧。
大抵是心中太过低落,晏江引竟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局促顾忌,在裴烨躺下来的时候,他便抬手抱住了他,并将脑袋靠在对方的肩上。
裴烨,晏江引躺了一会儿,大概是不太喜欢这个姿势,开口道,你能转过来吗?
裴烨僵着身子转过来,这样他们就一下成了面对面的状态,晏江引抬手轻轻的摸索了一会儿,找准位置一头扎进裴烨的怀中,他轻轻的闭上双眼,然后说:睡吧!
裴烨瞬间石化。
这个样子,自己还怎么睡!!
裴烨深吸了几口气,调息内力都不管用了,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怀中的少年呼吸平稳下来,便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打算出去透透气,可是刚坐起一半,晏江引就醒了过来。
自从失明以来,晏江引的神经就格外的敏感,时常会被一点轻微的动静惊醒。他不安的紧了紧抱着裴烨的手臂,问道:你要去哪儿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什么滚烫抵在了自己腿上。
少年愣了一下,呆滞的低头,顿时通红了整张脸,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你你
被对方发现这种事情,饶是裴烨淡漠如斯,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面瘫着一张脸从床上坐起来,故作镇定道:陛下先休息吧,臣出去一下。
紧张之下,自称都变了。
晏江引心脏砰砰的狂跳起来,他抿了抿唇,突然伸出双臂一把抱住裴烨的脖颈,将脑袋埋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
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一会儿,晏江引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闭了闭眼,面颊在裴烨的脖颈上轻轻蹭了蹭,然后一下吻了上去,那一下的力道有些重,仿佛有种豁出一切的感觉在里面。
裴烨本就对他有着深切的渴望,之所以一直苦苦忍耐,是因为觉得他们之间尚未说清楚,不想不明不白的。可是晏江引此刻的举动,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击垮了裴烨的自制力。
裴烨一个翻身,将晏江引压到了身下。
这一场疯狂而甜蜜的□□,一直持续到深夜。
裴烨背靠墙壁坐在床上,从少年身后将对方整个搂在怀中,低头用极尽温柔的动作为他拭去额际的汗水。
晏江引从小跟着裴烨习武,终究不是那些柔弱书生或者娇滴滴的女子能比,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他抬手抓住裴烨的手,轻轻唤他的名字:裴烨。
这一晚上,他唤了无数次裴烨的名字,好像怎么也唤不够一般。
从前这两个字是他的心魔,是他的求不得和放不下,而今却真真切切的属于了他。
少年心中的欢喜漫了天,却只能通过这样笨拙而有些痴傻的方式来表达。
嗯,裴烨耐心的回应他,然后说,身上还好吗,我让人送水进来给你洗一下?
没事,晏江引摇了摇头,就这样吧,你陪着我就好。
你陪着我多么简单的要求。
可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少年这一辈子,唯一的祈愿。
他看似复杂的内心世界,不过是希望这个男人能一直陪着自己,站在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裴烨简单的将床上收拾了一下,然后抱着晏江引睡了过去。
两人第二天毫无疑问的起晚了,阿青睡在地号房里,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但因为裴烨昨日没有吩咐出发的时间,故而他就没有上去唤人,只是在楼下无聊的等着他们起来。
日上三竿,阳光从未关严实的窗台照射进来,打在两人好看到没有死角的面庞上。
裴烨率先醒过来,低头便见晏江引正睡意安详的躺在自己的怀中,雪白藕臂紧紧抱着他的腰。
晏江引一直是敏感和不安的,可这一次直到裴烨从床上起来,他仍旧没有醒过来。
裴烨穿好衣裳出门招呼了伙计送水上来,昨日二人太过荒唐,房间里被弄得一团混乱,况且晏江引还躺在床上,故而裴烨只让伙计将水桶放在门口,然后他自己一桶桶将水拎进去倒在浴桶中,这才走到床边唤晏江引。
少年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呆呆的坐在床上没有下一步动作。
江引,裴烨抬手将晏江引盖在面上的发丝拨到耳后,起来洗洗吧。
晏江引听见裴烨的声音,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身体有些异样,不疼但是有些黏胀,想起昨夜一切,耳后泛起绯绯红晕。
少年伸手在床上摸了摸,没找到自己的衣裳,茫然间,裴烨已将一件外衫披在了他的身上,晏江引这才从床上下来。
方迈出一步,脚刚落地,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滑到地上。
裴烨正站在旁边,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这回也没征求对方的意见了,裴烨倾身一下将晏江引抱到怀里,温声道:我抱你过去。
晏江引下意识伸手勾住裴烨的脖子,乖乖的任由他将自己抱到浴间。
从前的晏江引,总是担心裴烨会抛下自己,害怕一不小心将他弄丢了便寻不回来,可是经过昨日的一切,他的不安似乎消除了大半,也没那么敏感了。
裴烨将晏江引放到浴桶中,想了想自己也坐进去,他一边帮晏江引清洗身上,一边告诉对方自己心中的打算,洗碗澡后,裴烨为晏江引擦干被水浸湿的头发,亲自为他束发。
少年的头发很长,坐下的时候能直接曳地,发色漆黑如墨,柔顺似绸,裴烨没费多少力气便为他梳顺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支竹簪,手指灵活的为晏江引挽了个发髻,是那种京城公子常梳的发饰,上面一半束起,下面任其随意披散。
这样的发型,比严整的束发更添几分随意潇洒,加之晏江引本就生的容貌旖旎,任其往哪一站,都是一道让人不可忽视的风光,即便他身上穿着最劣质的粗布麻衣。
瑕不掩瑜,不过如此。
第121章 阿青无聊的坐在楼下,
阿青无聊的坐在楼下, 正一手撑着脸颊往楼上瞟,抬头便见自家公子握着陛下的手从转角走过来,顿时一个踉跄, 差点将下巴磕在木桌上。
这会儿时间都快近午了,楼下坐了许多用膳的食客,一时也被他们吸引了目光。
俺滴个娘嘞,这这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
哈这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算什么, 莫非断袖不成?
不对啊,我看那少年有些怪怪的,咦是不是眼睛有些问题!
啧啧生的这般好看, 竟是个瞎子,真是可惜咧!
裴烨和晏江引身上穿着很旧的布衣,衣服上甚至还缝了几个补丁,可是二人行止之间通身的风度与贵气却不容忽视。这边陲小镇地广人稀, 百姓们都是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对他俩难免产生好奇,一群人仰头看着他们从楼上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忍不住的小声交谈起来。
越探越觉得稀奇,仿佛遇见了什么探之不尽的宝藏一般。
裴烨本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可当他听到那句瞎子的时候,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少年,将他神色如常,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裴烨牵着晏江引走到阿青旁边坐下, 抬手敲了敲桌子。
阿青蹭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如梦方醒一般,对着裴烨和晏江引行礼,然后招呼小二来点菜,吃过饭后,三人也不多耽搁,乘坐在集市上买来的马车继续赶路,之前接头的数个暗卫则悄无声息隐在人群中跟随。
马车外面看起来简陋,里面却被阿青布置的极为舒适,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还放了层凉席,角落里置有一张方形小桌,上面摆了些点心茶水,小地方买的东西,说不上多么精致,却是料足味儿够。
裴烨抓起一本闲书随意的翻看,不知不觉就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注意力。晏江引斜斜靠在他的大腿上,想同他说话,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话题,过了一会儿,他无聊的翻了个身,突然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磕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晏江引伸手摸了摸,就摸到裴烨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玉身极为光滑、触手微凉,他用指腹轻轻的顺着玉佩的纹路摩挲,一边猜测着上面的花纹都是些什么,摸着摸着,就觉得有些熟悉,然后猛然停了下来。
裴烨感觉身上被拽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便见晏江引白皙漂亮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少年面色有些不好,形状漂亮的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线。
江引,裴烨放下书卷,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怎么了?
晏江引愣愣的问:这玉佩是?
裴烨看着玉佩,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怀念之意,然后说:便是你从前送我的那枚。那会儿少年还未长大,却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性子邪肆而张扬。
如今想来,他那时候分明是想要送自己东西,偏要表现出一副混不在意又强势霸道的姿态回头再看,竟是一晃数年过去了。
那时裴烨收了玉佩,只道私人已逝,花落尘消芳菲尽,惟愿心中能有个念想。又哪里会想到心中那个求不得其实近在咫尺,更没想到自己与那个孩子能有一天,会走到一起。
有道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且不论两人之间错过了多少,只感幸一切都还为时不晚。
裴烨这方兀自感慨庆幸,却不知对方听了他这话,又是另一番心境晏江引觉得心里又沉又闷,还有许多的不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记得这玉佩里有两个字?
他当时从父皇那里得到这玉佩时,觉得新奇漂亮,拿在手中好一阵把玩,自然不可能没看到这玉佩里所嵌的字迹,只是后来他将这玉佩送与裴烨,事后过了这么些年便也忘了,直到此时方才想了起来。
恒流那玉佩里的两个字,可不就是恒流吗?
难怪当年裴烨看见这块玉佩,会神色顿失,难怪他会将这玉佩贴身而佩、珍藏至今,却原来,原来
是有两个字。裴烨哪会知道他心中这些念头,无知无觉的回答道。
晏江引握着玉佩的手有些发白,他一字一句的问:恒流是谁?
裴烨一瞬间僵在原地,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晏江引为何会这般问自己,接着就听对方说道,十五的宫宴,你喝醉的时候曾唤过这个名字,所以恒流是谁?
晏江引心里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以为自己应该知足,可此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他无数次的在心中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可终究无法忽视他心里还深藏着一个名叫恒流的人这个事实。
十五宫宴裴烨口中喃喃了一遍,然后当日之事便如潮水般一幕幕涌入脑海,可是思来想去,终究没能记起自己到底是何地何时唤过恒流的名字,但晏江引既如此说,也不可能是骗他。思来想去不得解,裴烨抬眼欲细问,却猝不及防撞的撞上少年纠结而受伤的表情。
那一瞬间,裴烨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眼前这个人。那心事在他心中压了两世,逾越了半百的时光,却从未曾对任何人说过。
在那些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浓烈的追悔、无尽的思念,以及求之不得的夙愿那么多的痛苦无一人可诉之,他都默默的熬了过来;可而今终于得偿所愿,心中的欢喜亦仍无人分享。他虽淡漠,却非无情,终究是个凡夫俗子,也希望有人能分享这份来之不易、又漫天席地的喜悦。
裴烨伸手握住晏江引执玉的手,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一双沉沥了世事沧桑的眼,仿佛透过那翠色的玉佩看过了数百年的时光,然后他缓缓的说:许多年前,他随我南征北战,数历生死,助我夺取天下江山。那时候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一回头,便能看见他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如空气、如影子一般,不知不觉,我便习惯了。可是在后来的一次战争中,我将他弄丢了敌军在我的士兵里安插了弓箭手,趁乱向我射出荼了剧毒的箭矢,他为了救我,用身体挡下了那一箭药石无医!
男人低沉轻缓的声音一字一句流入少年的耳畔,他起初有些没明白裴烨在说什么,渐渐的心中便产生许多疑惑,当听裴烨说起战场上的事情,神经渐渐的紧绷起来,所有的思绪只是跟着裴烨所说的一切流转。
晏江引茫然的睁着双眼,漂亮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眼前是漆黑的,可脑海中却慢慢浮现出一片金戈铁马的修罗战场,那激烈而逼真的画面,让他已然失了所有思考的本能,脑海里只剩下士兵的喊杀,嘹亮的号角,马儿痛苦的悲鸣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在眼前倒下,变成残肢断臂,眼前血流成河,然后一支漆黑的玄箭越过人群朝着战场上那个高大挺拔、身着银甲的男子直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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