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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娘子气得心角痛,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就这么算了。
第79章 突然
蒋世泽回到家里之后,就让人把蒋黎找了过来。
他先大概说了一下郑家那边的情况,揉着额角道:“我看郑凌云那个架势,估计是准备要个大好处。”
蒋黎皱了皱眉,直接说道:“那就让他们休了我好了,凭什么我们家还要自己拿钱去求他们?”
“你胡说什么。”蒋世泽说她,“弃妇的名声,尤其是不孝不贤的弃妇名声那是好听的么?你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顾你侄女。”
蒋黎一愣,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事竟然还会连累到娇娇。
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世道!
她心中陡沉。
“那……我要不先回去再好好与郑麟说说。”她咬了咬牙,说道,“若郑家实在要休我,大不了我就搬出去,也不归宗,只要我与你们明面上不走太近,往后娇娇议亲的时候别人总不会惦记着这事了吧?”
蒋世泽气笑不得地道:“你自己看看你这倔脾气,是还嫌自己吃的苦头不够多?为了不做郑家的媳妇,你是连自己姓蒋也不管了。家里是拿来做什么的?就是遇到难处时大家能抱成团的!难道我今日遇见倒霉事,你也嚷着要我出去自生自灭?”
蒋黎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她哥哥说出这种话来,她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不由倏地红了眼眶。
“那你说怎么办嘛。”她开口时带了些委屈的哭腔,“我不想让郑家小人得志地占我们家的便宜,可我自己是不怕别人说闲话,但却不愿连累娇娇。”
蒋世泽冷哼一声,说道:“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郑麟辜负了我妹妹,他们郑家还想借此来拿捏我,我蒋世泽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蒋黎听出了兄长的弦外之音,忙道:“你是说,咱们也拿郑家下手?”
“他要好处,我可以给,但怎么给却是我说了算。”蒋世泽淡淡道,“只要主动权在我这里,就随时能找机会给他们使绊子,总之先哄郑家把和离书给你签了,以后有的是时候收拾他们。”
蒋黎觉得挺好奇:“比如呢?”
“比如——”蒋世泽随意地想了一想,“比如我允诺与他签个十年长约,高价在他那里进货,但是他的货却有问题,所以我就不得不把郑家告上公堂,然后再顺便把当初为何能做出此等让步的来龙去脉说了,让大家看看我们家有多委屈,也看看郑家那副打妻家主意的嘴脸有多丑。”
蒋黎“噗嗤”笑出了声,了然地续道:“既然事有不公,郑家又出货不够诚信,那契约自然也能当堂再议。是这个意思吧?”
蒋世泽轻挑了下眉稍。
“二哥哥,原来娇娇是像你才这么鬼灵精。”她畅快地笑着,越笑越开心。
笑着笑着,蒋黎却落下了眼泪。
“二哥哥,”她由衷地道,“谢谢你。”
然而令蒋黎和蒋世泽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边才刚商量好了要谋定而后动,没过几天,郑家那边却忽又急急地来了人请蒋黎回去,且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麟的父亲郑三爷。
他说郑麟快不行了。
蒋黎愣了愣,一时有些不太能回过神,愕然地反问道:“怎会这样?”
郑三爷道:“他那日淋雨,是为求他母亲把你找回家,结果染了风寒,外伤未愈又添内邪。你也知道他原本身子就不算强健,心里头又积郁着,眼见竟是病来如山倒,现在喝了药就吐,大夫说若这两天不见好,只怕这关就熬不过去了。”
郑三爷说着,抬起手抹了把眼泪。
“黎娘,”他说道,“就算阿舅求你,你回去看看他吧。”
蒋家众人的心情很是复杂。
就连蒋世泽都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太倒霉了。
按照郑家三爷的说法,郑麟生病是因为她,病情加重也是因为她,万一他这回挺不过去,那就还是因为她。
而且如果郑麟真的死了,蒋黎还要做寡妇……
蒋世泽几乎都要怀疑当初两家人合八字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骗子,不然郑麟怎么会那么能拖累他妹!
只见蒋黎沉默了片刻,对郑三爷说道:“我跟你回去看他。”
“阿黎,我陪你去吧。”金大娘子主动说道。
她不想郑家人借这个机会来拿捏蒋黎,逼着其留下来。
蒋黎摇了摇头:“不必了,他既然是想要见我,家里人陪着去了怕反而让别人生出误会。”
郑三爷听得出来她这是在防着郑家造口舌,心里滋味也不太好受,但现在都不是理论对错的时候,儿子的性命才最要紧。
蒋黎就这样再次回到了石榴巷。
她走进自己和郑麟住的小院,发现里里外外都站着人人,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热闹景象。
她从人们的视线中平静走过,只当没有察觉他人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高大娘子坐在屋里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的娘家嫂嫂此刻正在旁边安慰她。见到蒋黎走进来的时候,高大娘子先是一顿,接着眼中明显流露出了一丝怨气,但是很快,她又沉默地将所有不甘掩住,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蒋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郑麟。
几天不见,他竟像是被人掠走了所有的生气,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蒋黎只看了他片刻,就感觉他像是出气多过进气,呼吸很是微弱。
她顿了顿,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官人。”
郑麟的睫毛颤了颤。
高大娘子在旁边说道:“六郎,阿黎回来了,你不是不肯与她分离么?她现在回来了。”
蒋黎浅浅蹙了下眉。
郑麟还是没有反应,也不知是不想醒,还是醒不了。
郑三爷就道:“还是让黎娘在这里陪他吧,我们这么多人,他醒来见着也不舒服。”
高大娘子知道丈夫是在说自己,但她讲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那日她方才受了辱,转头儿子就拿淋雨罚站来逼她把蒋黎给他求回来,她见了如何能不火冒三丈?又如何能够答应?!
她拿准了儿子没有那个毅力,坚持没有理会。
之后果然也如她所料的那样,郑麟在外头站了半个多时辰,见母亲不为所动,也就拖着受伤的腿悻悻地回了房间。
可谁晓得一场风寒会变成大病!
她后悔不已,也心疼不已,面对丈夫的怨怪更委屈不已。
高大娘子擦着眼泪,无可奈何地转身走了。
随着其他人亦相继回避,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蒋黎和昏睡的郑麟两人。
蒋黎坐在床边,也不做什么,只沉默地看着他。
女使进来送药,她就帮着喂了,还给他擦了个脸。
如此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郑麟终于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
当他看清身边坐着的人竟然是蒋黎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即忽然哭了起来,口中有气无力地求道:“娘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不想死……”
蒋黎心情复杂地道:“你不会死的。”
郑麟哭得泪流满面,说道:“我知道我很没用,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和离,我也不会答应给你写休书的。”
蒋黎转开脸,闭了闭眼。
郑麟也没多少力气,哭着说了这么几句后就有些气喘了,他不敢再折腾,只满是乞求地望着蒋黎。
蒋黎用了片刻来抚平自己起伏的情绪,才淡声开了口:“郑麟,你知道么?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郑麟微怔。
“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是只想着你自己。因为你不想和我分开,我就必须要和你在一起,为此你不惜拿虚假的承诺哄我,甚至哭天抹泪——到了现在,又想用你的身体康健来绑住我。”蒋黎回眸看着他,缓缓说道,“可你扪心自问,你弄成这样真是因为我么?不,这只是碰巧罢了,和你养外室来逼我接受一样,生病只是你的手段,但却不凑巧地给你带来了不可预计的坏结果。可是我却要为了你的‘不可预计’去承受他人指责。”
“你让我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呢?为你收拾一辈子烂摊子,还是为你守一辈子寡?”蒋黎摇了摇头,“我已经付出了七年,不可能再委屈自己为你这样的人浪费一辈子。”
“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真心,可你从前不曾为我遮挡风雨,现在,你也没有为我考虑过以后。”
蒋黎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缓了缓心绪,方慢慢说道:“你若真的知道什么是真心对我好,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六郎,”她看着他,面露怜悯地说道,“你放手吧。从此我们一别两宽,你也学着做一个有担当的丈夫和父亲,别再让其他人失望了。”
郑麟沉默地流着眼泪,始终没有接话。
蒋黎渐渐放弃了对他最后一丝期待。
她也不再对他多说什么。
之后郑麟时好时坏地又撑了几天,逢清醒时必要蒋黎陪在身边,好像生怕她离开。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度过这关。
这天清晨,他于昏睡中停止了呼吸。
蒋世泽这边接到了蒋黎差人送来的消息后,急急忙忙便带着自家人赶去了石榴巷。
郑家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蒋世泽一进去,就看见高大娘子正在指责蒋黎。
“……若不是因为你嫉妒,非要六郎绝后才肯罢休,他又怎么会病倒?”高大娘子哭着愤怒地道,“现在他死了,你竟连滴眼泪都没有为他流,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郑家其他女眷拉着她,郑三爷和双莲则沉默地在灵前烧着纸钱。
蒋黎穿着孝衣,神色平平地看着高大娘子,说道:“其一,我从未霸着他大娘子之位不放,是六郎不肯放我;其二,你们将这女子和她腹中孩儿带回来,我可有说过一句让你们把她赶出去?没有,我说我让位,也是你们不肯。”
“第三,”蒋黎淡淡续道,“你说他病倒是因为我,但在我看来,这却是非我所愿。况这些年我夹在你们中间,为了这个家好,我连高家也倒贴嫁奁关顾了,我这个媳妇和妻子还要做到怎样的地步才好?还是你觉得我该陪着六郎去死才叫贤惠么?”
“你……你……”高大娘子气急地指着她,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王大娘子劝道:“黎娘,好歹死者为大,当着六郎的灵前,你又何必事事与你阿姑顶着说?这往后的日子不还是你们扶持着过的么。”
她这话一出,就连蒋世泽等人都不由皱了下眉。
谁料蒋黎却直接回了句:“扶持就不必了,我是不可能留在郑家守寡的。”
郑家众人闻言一诧。
却听蒋修已忍不住接道:“没错,我小姑才不会在郑家留一辈子,我们今天就是来接她回去的!”
蒋世泽站在旁边,没有言语。
郑家大爷便皱了眉向着他说道:“蒋老板,我侄儿才刚走,你们这样是不是太不讲情分了?”
蒋世泽回答地也很平静,说道:“原本是不必这样不讲情分的,但我看亲家行事并不像是个会惦记他人好处的,所以只能让我妹妹及时止损了。况且我们蒋家人宅心仁厚,也不愿让亲家担下这等刻薄的骂名。”
郑大爷一顿。
王大娘子本想多说两句,可转念想到郑麟又不是自己儿子,况且这件事本就是高家拖了后腿,搞得他们和蒋家现在也差不多算是结了仇,她又何必再去给别人当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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