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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不由自主便想到这种场景,楚王想和萧家划清界限,她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的这种想法真不是无的放矢。
楚王府离萧家并不远,也不过隔了两三座坊市,萧家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楚王府大门前。毛管事率先下了马车,去了门房递了拜帖。
九娘坐在车中有些坐立难安,即怕给楚王找了麻烦,又怕被楚王拒之门外或者冷眼以对。
她非常明白,此时的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若是此番被拒门外,就等同明面上少了楚王这个靠山,朝霞郡主本就视自己为眼中钉,之所以会隐忍,不外乎因为她在府中有‘大势’,且还有个疑是靠山的楚王。若是自己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就算她日日躲在国子监中,恐怕日后在安国公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痛打落水狗,再也没有人比九娘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尤其萧家那群人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了依仗,以后各种麻烦会接踵而来,即使九娘并不惧这一切,可过惯了安身日子,突然又陷于争斗之间,九娘也是难以习惯的。
尤其她年岁不小了,再过一年便要及笄,是时萧家人定然不会放弃将她卖个好价钱的机会……
从兰陵回到长安,除过那次花园受伤之事,九娘便一直安然躲在楚王的羽翼之下,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即使有个大敌朝霞郡主,九娘内心深处也是不惧的。也是到了此时,她才恍然发现她这辈子之所以能过上上辈子汲汲营营所求的平静日子,俱是因为楚王,没有楚王,她依旧深陷无限的麻烦与危机之中。
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不存在,只是被人隔绝在她身处的范围之外。久了,便不由自主忽视了。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平静日子过久了,便丧失了那份应有的机敏之心……
她不该来的,至少不该来到楚王府门前,她该在之前或是来的路上,便生出个什么意外,阻拦下这件事,而不是临近门前,才反应过来。
九娘又是后悔又是懊恼,可她也明白,不管她如何做,即使没有今日,还有明日,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见那管事一直未从门房里出来,她甚至想发话说回府算了,可是她知晓这话她万万不能诉之于口。
九娘此时骑虎难下。
那毛管事之所以会在门房那里耽误这么久,自是被人为难上了。
之前他没少代表萧家往楚王府送东西或者带话之类,可是每次都被人拒之门外,门房那里自是认识他的,所以一见着他,脸色首先便有些不好。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随着楚王的得势,楚王府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好登的,该客气不该客气的,门房心中自是有一本账。
至于这萧家之人,就是在不该客气的名单之上,早在楚王建府之时,上面便显露出一些端倪,能在楚王府做门房的都是些机敏且极有眼色之辈,自然不会闲的没事惹主子不开心,所以还未等拜帖递上来,门房便拉下了笑脸打起官腔来。
所说之言自是主子不在府中之类的话语,连拜帖都没有接过去,谁让毛管事是个‘脸熟’的呢。
毛管事堆着一脸笑,明明天气寒冷却是大汗淋漓,他作为安国公府外院的管事之一,自是深得府中几位主子信赖,走出去谁人不高看一眼,可惜这个惯例在楚王府却是屡屡被破。
换一个心窄气短的狂妄之辈,自是回去添油加醋大肆在主子跟前诉苦一番,也好博得上面的怜悯,顺便让萧家对楚王生了恶感。可毛管事这外院管事可不是当假的,既然能博得府上主子的信任,自然有他的本事。首先为人沉稳谨慎是必须的,且极会审时度势,尤其他在外院管事,对朝中一些事也知晓些许,自是明白现在可不是楚王求着萧家,而是萧家求着楚王,所以每次来楚王府身段都放得极低。
今日后院老夫人传来话,毛管事一听是来楚王府,便心中只叫晦气。可主子发话了,他个做下人自然只有跑腿的份儿。出门之前,胡大娘特意点拨了他几句,他倒是对这次入楚王府大门有了几分信心。
依稀记得半年多前可是他将九娘子从兰陵接回来的,所以毛管事也曾对府中九娘子关注过,自然知晓当年楚王和这个萧九娘可是有几分小时候的情义在那儿。
有了九娘子这个敲门砖,想必这次定然能完成任务。
只可惜眼前这个眼瘸的门房,连拜帖都不接便出言拒了,要知道他今日拿的可不是萧家的拜帖,而是萧九娘个人的拜帖。
毛管事几不可查的直起半弯的腰板儿来,脸上的笑容也拉下了,斜着眼睛哼道:“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想着总是有几分眼缘,也不想为难你。可你这人实在是狗眼看人低,今日我可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闲扯淡的,我是代表我家娘子来送拜帖的。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是你家主子的亲表妹,是圣上钦封的懿荣县主,当年我家娘子陪同楚王殿下同行兰陵之时,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这拜帖你看都不看,便拒之门外,小心让楚王殿下知道了,要了你小子的狗命!”
毛管事架势摆得极大,将这门房唬得一愣一愣。
实在不能怨毛管事狐假虎威,而是素来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说,这门房守着王府大门,谁想从大门里头进去,首先便得打通这一关。可萧家因与楚王不睦,每次还未入门首先在门房这里就被挡了,也难为毛管事这偌大一管事扮得这副狗腿子模样。
门房不由自主便将那拜帖接了过来,翻开一看上面确实写着懿荣县主的字样。
他面露疑惑之色,到底是被毛管事给唬住了,招来另一名门房让他看住毛管事,自己则拿着那封拜帖往府里行去。
一直快到了楚王的书房外头,他才反应过来这不管是不是什么懿荣县主,她也是萧家的人啊,顿时感觉自己上了那毛管事的恶当。可恰巧常顺从书房里往外走,被其看到了,见此他只能苦着脸捏着那封拜帖靠近前去。
门房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常顺听完他的述说却是面露惊疑。
楚王和九娘约好,本是这会儿要去私宅的,常顺才出来安排车架,没想到这九娘子竟然来府上了。
常顺素来跟在楚王身边片刻不离,也是知晓其中许多端倪,按理九娘子不会是这么不懂事的性格。又想起门房所言那毛管事以及萧家来此那浩大的阵势,常顺面色沉肃让门房等着,自己则又扭身进了书房。
楚王一身出行的行头,正坐在案几前喝茶,见常顺如此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想。常顺靠近前去,将拜帖恭敬递上,又将从门房那里打听到的信息完整的叙述了一遍。
楚王搁下茶盏,接过拜帖来看,沉静了须臾,纤长的手指在案上点了点。
楚王是何等人物,说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肝也不为过,仅凭着只字片语便将大致的情形分析了出来。
现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就是两条路,拒还是不拒。
换着大半年前的楚王,自是怎么省事怎么来,怎么与自身有利怎么来,就好比之前九娘刚从兰陵回来之时,他觉得与萧九娘划清界限,与己与她都甚好,便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这是他的本能,这是他之所以能在母妃逝世之后,小心翼翼在宫中在萧皇后及成王阴影下活下来,所演练出来的本能。只要与己身有利,他不介意利用任何人,甚至不介意利用自己。
他一步步从忍着屈辱靠着他人苟活的小透明五皇子,到深得承元帝宠爱,为众人所忌惮的楚王,他付出的代价超乎他人想象,但他甘之如饴。因为他知晓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不需要靠着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是他的父皇,他也能威慑所有人,他会站在至高无上的地方,去俯视这浩瀚广阔的天下。
这是楚王潜藏已久的野心。
没有人知道外人眼中残废的楚王,竟会藏着这样的野心。
野心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楚王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当他有这种想法之时,他便一直为之而努力着。
为此,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人人都说楚王冷漠无情不似人,手段狠辣非常,是承元帝手里的一把快刀。大家都这么宣扬着,似乎将自己捧得越高,多疑的承元帝便会忌惮他、嫌弃他、不用他。可楚王还知晓自己还有另一面,这一面只有承元帝知晓,他也是一个缺少父爱渴望得到父亲赞同的儿子。
且他是个残废。
楚王必须有弱点,至少在承元帝面前他是有弱点的。
楚王一直知晓自己算不得是一个光明正大之人,他的许多行径与行为都与正人君子大相径庭,可楚王并不介意如此,早说了,他从来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而唯一的破例就是萧九娘。
明明早已想好计划好,却是屡屡被打破。
从对赵王的那次小惩大诫,从动用宫中安下的钉子让承元帝对孟嫦曦产生厌恶感,从那次当着赵王等人对她另眼相看,从开始放弃从孟家那里动心思……
看似这些不显山露水,实则无人知晓为此他付出了多大的心力。这种行径在他来看是极其不能容忍的,非常时期他并不适合分散心力,却是做了许多‘吃力不讨好’之事。
楚王不是没有分析过自己的心态,他知道也许和那个梦有关,可更多的却是他想那么做。
没有理由,没有缘由,想了,便那么做了。
就好比无人能想象出,本是该在府中闭门思过的楚王,竟会安然的呆在一处私宅中为一名少女做着补习功课之事。
那么此时面临的问题再度回到他的眼前——
拒还是不拒?
于大势来讲,他此时不该和萧家牵扯上,一旦和萧家牵扯上,虽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太大的障碍,却是代表无尽麻烦缠身。
他的理智是这么想,可他却下意识撇除了这种想法。
他想起了那次安国公府花园之事后,她的种种遭遇;他想起了梦中那个冷漠的他,无视她所面临的艰难处境,及她所遭遇到的一切……
胸口突然蔓延上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楚王伸出手指按了按心口,却并没有消除去。
那是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ps:虽不是双更,但却是个大肥章,快两章的字数了。
见有亲说九娘现在有点弱了,其实吧经过了上辈子那么多的事,再加上重生回来,九娘几乎没碰到过太多要撕逼的场合(有事咱楚王都给解决了)收敛起爪子是必然的。闲的没事把爪子露出来,那不是强悍,那是二。
当然不露爪子,不代表没有爪子,要是有人犯上来,保准挠她一脸血,o(n_n)o哈哈~
很多人都快沉不住气了,所以后面的剧情大概是一边谈恋爱一边开撕……
谢谢各位亲的雷,群么么╭(╯3╰)╮
☆、第82章 42.0
==第80章==
常顺见楚王面色晦暗莫名,便束手站在一旁未出声。
他太了解这个主子的行为处事了,即使楚王许多时候心思是隐晦的,但他不同常人,素来跟在楚王身边片刻不离,自是知晓许多隐在下面的东西。
结果不用想,自是九娘子被拒之门外,虽然那个少女让常顺心绪颇为复杂,很多时候也是挺喜爱的,可非常时期自然该为大势让道。跟随楚王久了,常顺的行为处事多少也有些肖似楚王。
“让人去迎她进来。”
楚王低沉的男音打破室中的寂静,常顺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殿下。”
“你去。”
楚王又道,然后便不再去看常顺,而是又端起案上的茶盏。
常顺即使有再多的话,因着有之前那次‘以下犯上’的经历,也硬将话给咽了回去。他心中略有些感叹,殿下大了,主意也多了,他不该过多质疑,且殿下一向胸有乾坤,既然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主意。
按下所有心绪,常顺应下后便往外行去。
九娘端坐在车中,太阳穴一炸一炸的跳着疼,心跳得很快。
她已经许久未曾这么沉不住气过了。
“娘子,你没事吧?”莲枝似乎看出了九娘的不安,不禁出声问道。
九娘摇了摇头,勉强一笑。
莲枝虽是九娘的心腹婢女,但她一向是坐镇翠云阁的,所以对九娘在外面的一些事情并不知晓,甚至私宅那处也素来是小翠及车夫大奎负责的。莲枝虽不知晓这其中端倪,但也是看出了自家娘子今日是被老夫人赶鸭子上架了,心中自然不忿,可她是个婢女,也不好说什么。尤其车中还坐了另外一名婢女,莲枝知晓这人是安荣院派来监视娘子的。
马车外响起一个有些急促却又带着惊喜的男声。
是毛管事。
九娘眼神一动,安荣院的那名婢女便主动上前撩起了车帘子。
“娘子,还请下车,王府里已经传话,请娘子进府。”
素来沉稳的毛管事,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笑。其身后不远处跟着方才那个门房,挺直的腰板早已不自觉的弯下了,心中一再庆幸自己刚才的‘一时糊涂’。
九娘有些讶然,表哥竟然让她进去,为何不将她拒之门外?
这一会儿时间,九娘已经做好被拒之门外的准备了,甚至已经想好日后如何处身,左不过就是麻烦接踵而来,上辈子又不是没经历过。上辈子没有身上的这个县主之位,她也就那么过来了,她不信如今就过不去。
想是如此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也因此这会儿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让她脸上惊讶的表情,毫无遮掩的便显露了出来。
幸好这会儿也没人关注她,两名婢女率先下车去,然后回身搀扶九娘踩着车凳下了马车来。
待进了王府侧门,九娘更加惊讶了,那为首的一人见了她来,便迎了过来,赫然是常顺。
好伐,惊讶多了,便不惊讶了,左不过等会她便能知晓为何楚王竟会不按牌理出牌。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里行去,往前行了一会儿,毛管事等人便被人拦住,连同莲枝和那名安荣院安排过来的婢女也被拦住了。
莲枝和毛管事并未出声,大抵也懂得这可能是楚王府的规矩,可那名婢女就没有那么有眼色了,见九娘跟着常顺往前行去,不禁叫了一句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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