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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日沈宝音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小憩,近来也是越发慵懒食欲不振,毓秀说许是换季的原因,合着温暖的阳光昏昏沉沉的进了梦乡,耳边传来低声的浅笑声,沈宝音睁开眼睛倒是看见柳欣欣正坐在自己的旁边。
“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喊醒我?”
“我见姐姐睡得正香不免打扰,忽见姐姐睡梦中笑出来,不禁自己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了,姐姐刚刚可是梦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一时间也记不清了,估计也是寻常好笑的事情。”
姜钰沏了茶水端过来,柳欣欣抬眼逡巡了一番,之后笑说了句:“这丫头还真是模样长得俏丽!”
姜钰朝着柳欣欣行礼谢道:“奴婢多谢柳良娣夸赞,人人都知柳良娣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奴婢之前早已久闻盛名。”
☆、第70章 黑夜惊魂
柳欣欣定眼又仔细瞧了瞧站在身旁的姜钰,眉眼浅笑着未再接话,等到姜钰退了下去,她才转眼看向对面的沈宝音开口说着:“这么个机灵又俏丽的丫头留在自己身边,难怪姐姐可以省下不少心了,只是这机灵固然是好,可难免也要留心着点。”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前些日子我来紫轩阁找姐姐,当时你还未回来,我进了屋瞧见这丫头跪坐在一旁正给太子沏茶,说来一个丫头给太子沏茶也没什么,可我觉得这丫头看太子的眼神很有问题,所以想提醒姐姐多留意着些为好。”
她听着柳欣欣这话心下思虑了一番,虽是提点的好意但难免有半分挑拨之意,尤其是先前张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小心身边的人,这身边的人又何止姜钰一人,如今在这太子府里除了毓秀她还能有多少可信之人。
“妹妹这话我放在心上就是。”
柳欣欣点了点头继而轻叹了一口气,眉心间微微蹙起,面露愁容的开口说着:“自从听闻臻妃死后我心里很是难过,虽然她曾想陷害我,一度让我腹中的孩子差点小产,可如今她悬梁自尽却令我心里多少是过意不去的,过几日我想去闫贞观一趟给我腹中的孩子祈福,顺道也给亡灵的臻妃娘娘超度一番,听说臻妃这一死缘着皇上还在气头上,她未能葬入皇陵,死后连个身份也没有。”
沈宝音听着柳欣欣述说的这些话,心头自然也不是滋味,终究是天子多情又绝情,曾经再多的恩宠都抵不过一纸罪状,难怪这么多时日以来臻妃夜夜梦中惊扰自己,她是真的难以瞑目合眼的。
“过几日我随你一同前去!”
几日之后沈宝音和柳欣欣一同去了一趟闫贞观,闫贞观位于京城的西南角,位置偏僻来回马车都要好几个时辰,虽地理位置不佳但闻名于它的灵验,所以常常有许多人千里跋涉慕名烧香而来,更因为先祖的陈皇后老来出家于此久负盛名。
马车停落在闫贞观的门前,姜钰扶着沈宝音下了马车,观里清一色的弟子们早已站在台阶上恭迎,为首的是一个半百年纪的师太,姜钰小声在耳边告解说,这位就是观里的道空师太。
道空师太带着一众弟子下了台阶朝着沈宝音和柳欣欣走来,走近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贫尼接到消息特来迎接两位太子侧妃。”
“有劳道空师太了。”
她领着沈宝音和柳欣欣进了闫贞观里,沈宝音看到大堂里用来超度的摆设微微一惊,虽然此番前来确实是为了臻妃娘娘亡灵的超度,但因为臻妃的特殊原因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明目张胆的。
道空师太拂过沈宝音脸上的神色,小步走来轻声开口说道:“沈良娣请放心,太子早已嘱托过贫尼,今日替臻妃娘娘超度之事不会传到宫里,两位太子侧妃只是前来烧香祈福而已。”
沈宝音听着道空师太这话,心里的担忧才算略微放下,倒是对穆高炽暗中的这一安排心生感激,原来这个男人说要护自己周全并不是嘴上说说,他知道自己夜夜受梦魇所困,所以才会暗中嘱托道空师太/安排了这场超度之事。
接下来她和柳欣欣遵照道空师太的安排给死去的臻妃开始超度,结束后她依然跪在原地双手十合,柳欣欣因为有孕在身由着春兰扶着去了另一侧屋休息。
道空师太走来开口说着:“沈良娣的心意贫尼想故去的臻妃娘娘已是了然。”
“不,她并不能接受,她心里的怨恨又岂能是一场超度就能平息的。”
“恕贫尼斗胆,沈侧妃夜夜受梦魇所困并非全然是臻妃娘娘魂魄所致,大抵是因为沈良娣您心里思虑导致,因为心中愧疚难以排解才会梦中呈现。”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金身打造的高大佛像,带着眉心间的那抹忧愁说道:“臻妃娘娘的死也算是我间接造成的,那晚的乾明殿上是我的一句话害得她被皇上打入了长明宫,她临走的时候那双绝望的眼神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她说过即使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在她的心里定是认定是我害了她,所以即使她选择了悬梁自尽也是心不甘的。”
“可是在贫尼看来人死如灰尽,即使不是沈良娣的那句话,臻妃娘娘的结局也是如此,沈良娣又何必这样固执的心生自责,就算是冤魂所恨也是恨那些害他之人。”她说完走来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宝音,看着眼前的女子低眉叹息了一声,“沈良娣身处困顿之中,乌云遮眼,日后的路要小心谨慎为是切不可太过心慈。”
沈宝音闻言心头一震,抬眼看向眼前的道空师太开口问道:“我知道自己身处困顿之中,不过烦请师太提点一二,我该如何走?”
道空师太轻轻摇了摇头,她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棵菩提树,思虑了良久这才说着:“世人皆知名利乃浮云,可依然拗不过心中的执念,到头来也不过是手中的一捧扬灰,臻妃如此,她人亦如此。”
彼时春兰已经扶着柳欣欣从侧屋里走了出来,柳欣欣走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沈宝音点了点头,两人朝着道空师太行礼告别,出了闫贞观竟然看见了万书卿,他身着便服腰佩长剑正从马背上下来。
他下了马走上台阶朝着沈宝音和柳欣欣拱手行礼,又朝着道空师太行了礼。
道空师太看着眼前的万书卿笑着问道:“今儿你怎么也来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想着原来万书卿和道空师太早已相识。
“我就是好久没来看望师太您了,所以今儿得空便想着来看望您,跟您参禅悟道些。”
柳欣欣看着万书卿开口问道:“万都督什么时候回去?若是及时倒不如一同回京。”
沈宝音见状拉扯了下身旁的柳欣欣说道:“万都督才来自然是要和道空师太多聊些时辰的,怎可及时随我们一同回京!”她看向道空师太最后告别道:“今日之事有劳师太您了。”
“沈良娣严重了,贫尼恭送两位太子侧妃。”
她扶着姜钰的手臂上了马车也不敢多看一眼万书卿的那张脸,不管这个男人是生气与否,自己都不能再与他牵扯过多,从自己嫁进太子府的那天起,无论是从礼数而言,她与这个男人的前曾往事都必须得抛开。
车辕滚滚的在山间的小道上朝着京城的太子府驶去,沈宝音掀开车帷朝外面看了一眼,天边已是日落黄昏,估计回了太子府也是夜幕的时候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柳欣欣和春兰正坐在里面。
“奴婢觉得太子对主子您真好,臻妃娘娘是个罪妃,连皇陵都不能入葬之人,给臻妃娘娘的亡灵超度一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耳边定是要受牵连的,可太子为了主子您,甘愿冒这个险也要求得主子您心安。”
“你可真是多嘴,今日之事不可再提。”
“主子您放心,奴婢都明白。”姜钰浅浅一笑,伸手拉开车帷朝外面跟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天色已晚,早知道主子您刚刚就该让万都督护送我们回去多好。”
“怎么这就怕了?”
“奴婢听说以前这条路上死过人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想着心里怪瘆的慌的,这一路上人烟稀少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主子您说臻妃娘娘会不会也在这里?”
沈宝音听着姜钰这话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她瞪了一眼姜钰说道:“尽胡说,不可对故去的臻妃娘娘大不敬!”
车帷外行驶中的马突然嘶吼了一声,沈宝音的身体咚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车板上,在疼痛感袭来之后马车已经失去控制的朝前方奔跑起来,沈宝音一把拉着身旁的姜钰掀开车帷看着驾驶中的马夫惊慌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这马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了,奴才也没法制服它了,再这样下去前方可就是山崖了!”
“山崖?”姜钰尖叫出声,面色早已吓得铁青,她一把拉扯着马夫说道:“你还不快想办法,我们不能死,绝不能死!”
“这马疯了,奴才也没办法,前方就是山崖,眼下我们只能赶在坠入山崖之前跳车。”说完这马夫便纵身一跳滚了下去,哪里还管沈宝音她们的死活。
姜钰已是吓得语无伦次,她拉着沈宝音问道:“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跳还是不跳?跳下马车可能会死,坠入山崖更是会死,肯定是臻妃的冤魂在作祟,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沈宝音弯着身步出车外,她拼命的拉住缰绳试图扭转局面,可是前方的马完全不听指挥,嘶吼着朝前快速跑去。
“主子,您还等什么,再不跳咱们真的要坠入山崖了!”姜钰看了一眼马车下的山路,急速的在眼前掠过,那只脚刚要迈下去的一刻瞬间又收了回来,这一跳必然是死。
她做回沈宝音身旁抢过缰绳,带着哭腔的口吻说着:“主子,这回奴婢可是跟着您一起死了!”
前方黑暗来袭,带着暗沉的山谷随着马车一并坠下,黑暗中沈宝音仿若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在沉入水底后抱住了自己。
☆、第71章 奈何缘浅
睁开那双久闭的眼睛,旁边的篝火映衬着火光照射而来,沈宝音想就算死了这里又该是哪里,整个人还处在浑浑噩噩当中。
耳边传来脚步声,那人抱着一堆木材走了进来,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万书卿,沈宝音心中惊愕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万书卿,只是在这阴曹府里这男人怎么也在这里!
“醒了?身体还好些吗?”他走过来扶着沈宝音坐起。
她惊恐万分拉着万书卿急忙问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你应该活着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万书卿蹙着不解的眉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开口说着:“我不放心辞别了道空师太赶去的时候发现那马车已经离山崖不远,可惜还是没能及时制止,好在这山崖下面是万丈的河水,不然你我早已不可能存活在这世上。”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没死?还活着?”
“当然,我带着你上了岸找了这处山洞,暂且让我们避一避,我还打了一只野兔子正好烤熟了一会儿给你吃。”
她看着万书卿坐到篝火旁将找来的木材放进火苗里,山洞外面早已天黑,几个时辰前她差点坠入山崖米分身碎骨,是这个男人不顾性命的救了自己,原来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一切都不是自己在做梦。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侧脸,心中却是百般的滋味,如果这万丈的山崖下面不是河水呢,他有没有想过一起米分身碎骨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之前自己避而不见狠心说着的那些话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要这个男人好好活着。
万书卿将烤好的兔肉递了过来,沈宝音看了一眼冷声说道:“你不必这么做,更不必随我一道坠入这山崖里!”
他听着这话沉默良久,片刻开口说着:“我不可能看着你在我眼前死去,即便你对我说过那些绝情的话,坠入山崖的那一刻我想,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沈宝音,我们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吗?”
“放肆!谁容许你这样对我大不敬!”
她慌张的站起身就要走出去,右手却被万书卿拉住,他站在自己的身后紧紧握着那只手,隔着篝火的微光,许久带着哽咽的声音开口说道:“柳欣欣都告诉我了,那晚东郊码头终究是因为我不该相信那封假信而错失了与你赴约,时至今日这一切我已后悔莫及!”
篝火将两人的身影斜斜拉长并在一起,她死死守着的这份遗憾却在今晚还是被说了出来,那句后悔莫及鞭笞着的又何止是万书卿一人,这段阴差阳错的缘分毁的是两个人,如今万书卿的心情正如沈宝音当初得知真相时是一样的。
那晚她不顾一切带着彷徨的心情等在船舶上,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一心只想着与这个男人私奔天涯远离京城,可最后等来的却是穆高炽,她带着重病的身子跑去万府看见的竟是穆皎从万书卿的屋子里走出来,此情此景即使现在想起来都是锥心的疼,那是自己此生最痛心的痴念。
万书卿坐在篝火旁,彼此是沉默的等待,这份迟来的真相已经没了退路不复当初,面对着莹莹的篝火,半响,万书卿起唇说道:“此生是我有负于你,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亲手毁了,你恨我,即使将我千刀万剐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眼泪顺着这句话一并夺出了眼眶,这份遗憾终究是憋在心里太久,自己是有多久没再哭过了,即使疼着痛着都不甘再留一滴眼泪,自己恨过吗?曾经是那样的恨死过这个男人,恨不得真的可以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在穆皎告诉自己的那些真相后,这份恨更多的是遗憾,奈何缘浅又何必相见。
他卷起衣袖替身旁哭成泪人的女人擦着眼泪,自己也早已眼泪纵横,一切都错了,全都错了,他将身旁的女人抱进怀里,再也顾不得彼此的身份,他爱这个女人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万书卿,你知不知道曾经我有多恨你!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当时绝望的心情,我在船舶上焦急的等着你,可你最终也迟迟未来,你爽约了,爽约了!那段日子里我恨不得自己真的就死了,再也不要苟延活着!”
他紧紧的抱着她,任凭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发泄,他同样恨死了自己。
“万书卿,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哭着抱着怀里的女人,他清楚的知道天亮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她依然是当今的太子侧妃,别人的妻子!
那一夜沈宝音哭累了躺在万书卿的怀里睡去,这份温暖来得太迟,那一晚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慰的日子,也是最贪恋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身旁没了万书卿,沈宝音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她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跑出去正瞧见回来的万书卿。
“你去哪了?”
“我本打算给你找点充饥的食物吃,结果只能找到这些野果,你先将就着吃点。”
她接过万书卿递来的几个野果,突然才发现若是有一天万书卿真的不在了,原来自己是有多害怕,所以她才希望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定要好好活着。
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女人,万书卿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抚着她的鬓角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对了,我得要去找找姜钰,她也一同坠入了山崖,是生是死都还不清楚。”
“这河流上游下游我都已经找过,但都没有见到这丫头的身影。”
沈宝音闻言胸口一震急忙问道:“这么说是凶多吉少了?”
“那倒未必,至少证明她应该还活着,否则尸体怎么都该浮出了水面。”
听着万书卿这话沈宝音才算少许镇静下来,她卷缩起身子初春的清晨令人冷得发抖,刚刚一时情急不在意,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万书卿见状便脱了自己的外衣替沈宝音披上。
临近晌午的时候山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穆高炽领着曹吏杨硕他们找了过来,跟来的还有有伤在身的毓秀,毓秀见到安然无恙的沈宝音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姐,您可算没事,否则毓秀也不活了!”
“瞧你说的,我福大命大不会死的,倒是你有伤在身怎么跟过来了。”
“我自然是不放心小姐您呀,昨晚听说了小姐您坠入了山崖我都快吓死了,太子连夜派人就出去寻找,可算是找到了。”
沈宝音抬眼看向毓秀身后的穆高炽,他的一双眼睛定格在自己的身上,只是那道目光却看不出有半点的重逢之意,相反却是蹙着眉头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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