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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狐颜笑道:“后天我要外出替义父办事,自然不能去了,不过十三却是要去的,他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若是这次有什么好东西,他定会尽量帮你买下就是。”方梳碧说起这些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因此摇摇头,道:“我不要什么……”
那厢师映川待方梳碧逃走之后,带了折下的桃花便下了山坡,来时给他带路的丫鬟还在等着,师映川便旁敲侧击地从此女口中打听到了有关刚才那少女的一些事情,在得知对方已经有了婚约之后,眼神微变,却到底还是不露声色,随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十五、天涯海阁
师映川回到自己住处,一时考虑了一番,便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一来他已将方十三郎送回,应该离开了,二来则是因为他听说几天后就是天涯海阁开交易会的日子,想去见识一番,至于方梳碧,师映川如今没有想好究竟应该怎样应对,不过女孩才十四岁,要嫁人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倒不急于一时。想到这里,师映川便唤进一个下人,只说自己要离开桃花谷,令其去知会方十三郎一声。
大约两刻钟之后,却不想方十三郎竟亲自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手中捧一只小匣子,方十三郎笑道:“青元这就要走了么?想来应该是有事在身,这样的话,我也不留你了,这一点银票权作盘缠,不必推辞。”师映川也不客气,便收了装着银票的小匣,笑道:“倒也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只是来的路上就听人说起近来天涯海阁要开交易会,我现在算算日子就在眼前,便想着去见识见识。”
方十三郎微微一笑,道:“这倒巧了,我也正要前去,不如一起结伴上路。”师映川看了看他的气色,问道:“你的伤不要紧?”方十三郎点头道:“父亲给了我一颗回春丹,又施以针灸之法,现在已经不碍事了。”师映川第一次下山,对许多事情都不熟,有人从旁指点自然很好,于是便欣然同意,二人约定明日一起出发。
第二天一早,两人乘着马车离开桃花谷,随行的还有方家的人手,担任保护之责,马车足足走了四天,这才来到九夷城。
这九夷城乃是天涯海阁的一处重要分阁所在,城中几大势力交错,因此无论是正邪两派人等还是其他一些来此的势力,都不会在这里过于放肆,师映川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正好可以赶上第二天开始的交易会。
转眼就是翌日上午,一行人吃罢早饭,便前往交易会所在的场地,那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建筑,四个入口处各自都由一群灰衣男子把守,但凡入场之人,并不盘查什么,不管你来历,但每人都须得交上一千两银子,这也导致客人不会带大批人手入内,最多只有一两名要紧随从跟在身边,并非是交不起这个钱,而是没有必要,这也使得场内不至于人数爆满,不然去哪里安置这么多人?一时师映川刚想掏了一千两的银票入场,方十三郎却笑了笑,止住了他,从袖内取出一块刻有桃花标记的玉牌交给一名守卫,对方仔细一看,立刻便将一枚小小的木牌子递过来,方十三郎接过,然后就带着师映川进场,方家跟来的人手便等在外面。
两人进入会场大门,待亮出那木牌之后,便有一名容貌姣好的侍女引着两人通过一道走廊,到了交易会大厅之中,侍女将二人在最前面的区域安顿好,这才离开,一时师映川打量着周围,发现此处占地广阔,足有两千多个位置,分为内、中、外三层,围成圆形,正中间是一个大约四五尺高的大理石平台,二楼则有包厢,想来应该是为身份特殊或者有这种需求的客人准备的,眼下已经坐了大约六成的人,而且还不断地有人进来入座,在这期间,方十三郎便给师映川讲解了不少事情,师映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半个时辰之后,忽然有人敲响了一口角落里的铜钟,原本有些嘈杂的周围便渐渐安静下来,一名身穿玉色锦袍的老者走上大理石平台,没有什么多余的场面话,只待众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便利落干脆地宣布交易会正式开始,其实这种活动说白了乃是拍卖性质,是天涯海阁自家出售物品,或是有客人委托将物品拍卖,天涯海阁从中抽成,只不过某些物品的价值不好用真金白银来精确衡量,或者有客人一时掏不出钱来,所以早已规定可以以物换物,只要双方满意便可以成交,而且还是物品交换的优先,因此才称作交易会,至于会上所出现的物品则是五花八门,甚至武者需要的药物、兵器、心法秘籍等物也在其中,而人口田产买卖也是有的,几乎无所不包。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的,场上已经拍出了不少物品,方十三郎乃是行医世家出身,出价拿下了几株稀有的药草,一时他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向身旁饶有兴致的师映川道:“可是有兴趣么?”师映川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又不是财主,穷得很,这里财大气粗的人多了,我还是看看热闹就是了。”
接下来开始有了人口买卖,方十三郎道:“前时魏国被大周所灭,大军直捣都城,将整个皇室都掳了来,这天涯海阁手段非凡,听说将其中极出色的取了许多,今日拿出来买卖的都是魏国宗室,应该也不乏嫔妃,许多地位不是很高的人被蹂`躏致死,或者有那不堪受辱的,便自尽了,运回大周的宗室和嫔妃不过数百人罢了。”
师映川听了,点了点头,这魏国乃是一个小国,近来被大周所灭,此事他也听人说起过,果然,很快一名鲜妍如初绽玫瑰的少女便被带了上来,乃是一位郡主,最终被拍出了十五万两银子的价钱,这少女容貌虽美,可比她更美的一些青楼花魁也决不值这个价钱,但师映川却是知道这少女容貌只是其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不凡的身份,那些出身平常的美女自然不能相比,一时师映川望着台上那神情凄然麻木的少女,突然心生感慨,这女子从前还是宗室贵女,如今却已成了任人买卖的玩物。
而在这少女之后,令师映川略略惊讶的是,一个清秀难言,仿佛弱不胜衣的少年更是竞到了高价,被一名肥胖豪商以二十万五千两银子买下,而这少年乃是一位亲王世子,不过原本世间便是男风普遍,师映川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随后拍卖的又有魏国几名嫔妃,这些人既然拿出来拍卖,那都是可以保证亡国之后不曾被人凌`辱染指过的,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台上那身穿玉色锦袍的老者便走下台去,换了一名美髯中年人上来,众人见状,都是精神一振,知道真正有分量的接下来就要出场。
果然,这中年人上得场间,也不说什么,只轻轻一拍手,便见十四名劲装大汉推着一只大平板推车来到台上来,平板上载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物,蒙着黑布,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向四下一拱手,道:“……诸位,此物底价,乃是一百万两银子。”
他顿一顿,继续道:“各位想必知道,传言此次平焱侯破魏国都城之后,一不直取魏国国库,二不直捣皇宫,反而率铁骑直奔城南东宫,只求即刻破宫一睹太子左优昙为快,这平焱侯性好男风,魏国自来出美人,相传魏太子左优昙姿容美绝,乃魏国第一美男子,更是半鲛之身。”
中年人说话时都是以内力发出,偌大的大厅内都听得清清楚楚,话音方落,整个拍卖所便是沉寂了片刻,既而众人面露惊容,私下议论不定,方十三郎亦是面上流露出惊讶之色,道:“魏国太子居然也在?天涯海阁果然手段不凡,相传如今只有扶晖岛尚有鲛人出没,只是附近海域常年暗浪滔天,海中恶兽无数,鲛人更是寥寥罕见,这魏太子的生母就是鲛人,自己也身具鲛人特性,不但洒泪成珠,脐下亦有一颗鲛珠。”正说着,那黑布被中年人一把揭了开来,顿时周围低低响起一片惊呼。
只见那平板车上原来放着的是一只巨大的水晶缸,里面装了大半缸水,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应该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地停在水中,却仿佛呼吸自如的模样,头顶戴着紫玉冠,青丝散开如水藻,半裸的上身恍如玉石雕刻一般温润光洁,从肚脐以下,裹着绣有金龙的薄薄下裳,那料子浸在水里,几乎能透见里面的肉`色,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几块镶在腰带上的红宝石闪着耀眼的光华,眉间一点醒目的冷漠之态,眼睛彷佛是停止流动的水,虽然清澈无比,可却已经全无生机的模样,隐隐有一抹略显哀伤的决绝。
大厅中有人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觉眼前有些眩晕,师映川清清楚楚地看到不远处那名在先前买下亲王世子的肥胖华服豪商微微张着嘴,喉结咕嘟一下,咽了一口涎水。
“果然不愧是魏国第一美男子……”方十三郎轻叹一声,师映川却是直直盯着那魏太子脐下的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红色珠子,向来鲛人终生脐下只孕有一颗鲛珠,若是服下,虽不敢说百毒不侵,却也可以克制绝大多数的毒物,眼下看这珠子的颜色,应该距离成熟已经不远了,等珠子通体变成血红色,就是真正成熟,这也是中年人开出底价一百万两的原因之一。
此时中年人笑了笑,又道:“想必大家都知道,鲛人究竟如何稀有,鲛珠又是有何等功效,更何况这左优昙如此绝色,曾经又是一国储君,因此这底价虽然高了些,却也……呵呵。”
周围不少人听了这话,也微微点头,这些人也知道这亡国太子最后的归属权基本不是他们能争夺的,因此虽然一些人对左优昙极为眼热,但也只能望洋兴叹,大部分人都断了念想,在场只有那些身家殷实无比,且又对男子或者鲛珠有兴趣的人物才是接下来竞价的人选,这时中年人停了一下,跟着又道:“诸位都清楚,像魏太子这样的货物,已经难以单纯用金银作价,因此这一百万两只是开出来用以衡量的底价而已,我天涯海阁更希望各位以物品来换取此人,只要兑换之物合适,由我天涯海阁的鉴宝大师经手,认为没有问题,便可以换走此人。那么,诸位,眼下底价便是白银一百万两,请罢。”
话音既落,整个拍卖大殿当即沉寂了片刻,随后却是包厢中一个阴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静,道:“……一百二十万两。”此人刚刚说完,下方前排位置的一个肥胖华服男子便道:“一百二十五万两!”这人正是那名在先前买下亲王世子的豪商,正满眼贪婪地盯着水晶缸中的少年,却忽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一株凝血芝。”
方十三郎低声对身旁师映川道:“凝血芝?此物虽稀有,只怕还不足以换走这左优昙。”果然,又有一个声音嘎嘎怪笑着,带些讽刺地道:“庞老道,凝血芝此物不过价值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左右,你也好意思出这个价?我出一百八十万,换这魏国第一美人!”
☆、十六、相逢
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的价格一出,仿佛把现场的气氛带动了起来,紧接着,又有人陆续开价,有的是为了美人,有的却是只欲得那鲛珠,还有的则是对二者都有兴趣,一时直涨到二百一十万两,台下师映川却是眼神微转,心中默默合计,他也是对这亡国太子有兴趣了。
不过让师映川生出兴趣的不是左优昙本身,而是对方脐下的那颗鲛珠,此物若是服下,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之外,基本上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了,而如今鲛人踪迹难寻,自己很可能这一生当中都见不到第二枚鲛珠,所以这次值得出手,因此师映川考虑了一阵,便已作出了决定,他微一沉吟,就准备报价,然而就在这时,上方的包厢中却忽然有一个沉稳沧桑的中年人声音响起,道:“……二百四十万两银子。”
大厅中突然寂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抬头,望向那处包厢所在的方向,本来还有人准备出价,不过二百四十万这个数目一出,大殿之中基本是鸦雀无声,毕竟这个价格比上一个喊价之人足足高上一截,一时间有人迟疑起来,再没有谁马上出价,此时那包厢中一个颔下蓄着短须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公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再出价了。”
窗前的年轻人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静静地望着楼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痴怔,又渐渐惘然,包厢的窗子遮着细纱和珠帘,不影响里面人的视线,但一楼大厅中的人却是看不清楚包厢内的情形,此时楼下正抬首向那年轻人所在的包厢看去的师映川已经扭回了头,他身旁方十三郎微笑道:“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财大气粗。”
就在方十三郎说话之际,由于师映川已经转回了头,因此包厢中那年轻人的眼神便也恢复了清明,此人穿一件大青团花圆领罩甲,竹叶纹三镶白玉腰带,及腰黑发随意系在身后,容貌只是略觉英俊而已,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这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对中年人示意道:“你看那个人。”
这年轻公子的声音清晰透亮,字字如珠,中年人凝目看去,发现原来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甚至那年纪还算不上少年,而那年轻人却是神色舒展,轻抚手上的一枚血红色戒指,道:“这次来天涯海阁果然没有来错,竟是在这里遇见我的听月楼主人。”
中年人终于动容,听月楼乃是这年轻公子的居所,公子既然这样说,意思分明就是……他再次看向楼下那个容貌乏善可陈的小小少年,慎重道:“公子当真么?”年轻人没有正面回答,却缓缓起身道:“似乎记得我娘曾经说过,人一生之中不一定在什么时候,总会恰好出现一次相逢。”
此时另一间包厢里却突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古怪声音传出:“……二百五十万两。”年轻人听了,顿时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他身旁那中年人见状,忽然向外面说道:“对面可是六阳老鬼?我家公子对此人身上鲛珠志在必得……二百六十万两!”
对面包厢中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那阴恻恻的古怪声音才迟疑道:“是赵二先生么?莫非阁下如今身边之人是……”中年人的语气忽然一冷,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家公子的身份你知道就好,无需说出来!”
那包厢中的人闻言,果然就不再出声,在场之人都知六阳老魔的凶名,眼下见此人竟然如此放低姿态,不禁都暗暗揣摩那包厢中所谓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互相认识的人干脆凑头低声议论起来,方十三郎脸上也微微露出异色,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赵二先生?难道是……”
众人正议论间,忽然却听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道:“二百六十万两?……那么,不知道一颗造化丹,是否可以换到这魏太子?”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早已准备出价的师映川,他身旁方十三郎面露震惊之色,周围包括楼上的包厢更是有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射了过来,台上那主持交易的中年人亦是竦然动容,但几乎立刻就道:“……造化丹?”
在场之人都不是普通人,如何会不知道这造化丹究竟是什么,许多人脸上都已露出惊叹之色,有人甚至站了起来,向师映川所在的方向看去,眼中闪现出热切之意,此丹乃是断法宗独门秘宝,若是有一颗便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多少身份非凡之人想求取一颗都是难上加难,向来身怀此物者寥寥无几,想不到今日却有一个孩子拿了出来!一时间不少人眼中已有贪婪之色,若非顾忌此处乃是天涯海阁,说不定已经有人直接出手,将持有造化丹的师映川擒下,夺得丹药,但同时也心中微凛,只因武者之中,向来僧道妇孺不会轻易招惹,此辈若是行走江湖,往往必有倚仗手段,师映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灵丹,实在让人无法不浮想联翩,虽不知道此子的身份,但也定然不会是普通人物。
师映川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意味复杂的目光,但他既然出手,就不怕谁能怎样,当下神色如常,从怀中取出那只贴身收藏的小盒,轻轻打开,顿时一股奇异的香气淡淡而出,盒内赫然是一枚雪白的丸药,台上中年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师映川的手,并不因为师映川是个孩子就轻视起来,须臾,才沉声道:“……造化丹乃是罕见灵丹,我天涯海阁的鉴宝师也不曾见过,无法分辨真伪,却不知小公子如何证明这便是那造化丹?”
师映川脸色不变,取过用布囊装着的别花春水剑,扬手便向那中年人抛去,中年人大袖一甩,干净利落地一把接住,顿了顿,才有些疑惑地褪下布囊,下一刻,此人眼中异色一闪,当即用布囊将剑重新套住,然后走下大理石台,亲自将宝剑双手托着,神色恭敬地交还给师映川,随后扬声道:“如此,若无哪位能拿出价值更高之物,这魏太子便归这位小公子所有。”
此时包厢内那名年轻人眼见这一幕,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他身旁中年人面露凝重之色,沉吟道:“公子……”年轻人目光灼灼,忽然点头道:“看来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了。”
中年人也知师映川必定身份不凡,便道:“公子,可还要竞价?只是既然造化丹已出,我们若是再加价,却是不值得了。”年轻人摇了摇头,却看向楼下的师映川,道:“他这个年纪既然出手,自然不会是因为贪慕美色,想来应该是看中了那颗鲛珠,如此,鲛珠虽然难得,我又怎会与他争?”
说话间,楼下已完成了交易,接下来还有几件珍贵物品拍卖,不过师映川已经得了鲛珠的所有权,对别的东西也就没有什么兴趣了,便向旁边方十三郎道:“下面的东西我就不看了,这就准备带这太子回去。”方十三郎深深看他一眼,微笑道:“原来我这次外出,竟是认识了一个不寻常的朋友。”师映川亦笑,也不多说什么,只道:“那便后会有期了。”
楼上那年轻人眼见师映川离座而去,便道:“……我们也走罢。”说着,就与中年人一起出了包厢。
却说师映川离座之后,便由一名身穿灰蓝衫子的老者接待,在一间小厅里交割货物,这老者显然已经从中年人那里得知了师映川的身份,因此态度十分恭敬,此时那只水晶缸已经被推到了厅中,里面的少年看向师映川,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乎对于一个年纪这样小的男孩买下自己感到惊异。
那老者轻轻一拍掌,一名劲装汉子便进入水中,解了这魏太子左优昙的穴道,当即就见左优昙慢慢地浮上水面,一张无瑕面孔上没有什么惊恐慌张的模样,自有人将他带出水晶缸,此时左优昙上身赤着,那肌肤雪白滑腻,似乎连水滴都留不住,清亮的水珠直滚落下去,旁边一名侍女立刻将一件白色的薄衫披在他身上,但那残余的水渍仍然很快就浸透了这层薄薄的衣料,露出里面的肉`光,直比方才赤`裸之际还要诱惑。
侍女带左优昙走到不远处的一架大屏风后,师映川取出造化丹,交给那老者,老者接过装有造化丹的小盒,放到身旁一名侍女手中捧着的金托盘里,用红绒布盖好,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只瓷瓶,神色恭敬道:“这魏太子有武艺在身,因此本阁早已给此人服下‘离心丹’,封住功力,这瓶中乃是解药,公子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使用。”
师映川接过瓷瓶收进怀内,点点头道:“麻烦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说着,摸出一张银票,他带着左优昙上路,有些不便,自然就想弄马车代步,那老者忙笑道:“公子说笑了,这样一单生意做成,我天涯海阁倒还不至于吝啬一辆马车,怎可再要银钱。”说着,唤一名侍女吩咐了几句,那女子便立刻退下,按照老者的吩咐去办理相关之事。
说话间,那左优昙也已经从屏风后走出,此时他已被侍女换了一身衣裳,穿着暗青色团蝠锦袍,头发挽成一个髻,戴了赤金簪冠,只是行动间却隐约有什么古怪的声音,细细一看,原来双脚脚腕被一根细铁链拴着,虽然行走尚且自如,却不能快速奔跑,十分影响活动,师映川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老者将那铁链的钥匙交与他,道:“马车应该已经备好,公子请随我来罢。”
天涯海阁准备的马车果然不错,不但外观华丽,里面也是十分整洁精致,又雇了一名娴熟车夫坐在前面,师映川带了左优昙上车,这便离开了天涯海阁。
马车走在路上,师映川盘膝坐在车厢里,对面左优昙虽然如今成了被人买下的货物,但毕竟是皇族,即便处于此等境地,却仍然维持了几分镇定,一双眼睛只看着师映川,师映川暗叹此人果然是绝色美人,自己对男子根本没有兴趣,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尤物,却也生出了一丝怜惜之心,他想了想,道:“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买你主要是要你的鲛珠,等它成熟了,我便采下,到时候你对我也没什么用了,倒也未必不可能让你走。”
左优昙听了师映川的话,那止水般的眼睛里似乎动了动,便在此时,前方忽然有马蹄之声响起,一个明朗的声音道:“……停车。”
☆、十七、宝相龙树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师映川神色一动,随手掣了身旁的宝剑下了马车,就见前面有人拦在当中,一名颔下蓄着短须的中年人目光如电,身旁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年轻人则最多不过是弱冠年纪,衣着华丽,身姿高挑,略有几分英俊,额头之间有一抹浅浅的绯红,以师映川看来,应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所致,这年轻人看到师映川下了车,眼神中就流露出了笑意,师映川只觉得对方的目光说不出地古怪,便皱眉道:“阁下当路拦车,不知有何见教?”
那年轻人策马行来,说不出地悠然从容,在距离师映川四五丈的地方停下,语气柔和道:“……我的名字是宝相龙树,你呢?”师映川只觉得莫名其妙,被此人的那种极古怪的眼神看得一激灵,暗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干脆转身就走,宝相龙树却笑了起来,道:“这脾气很不错。”说着,下了马,走向师映川:“你还不曾说你的名字。”
师映川无奈转过身来,问道:“阁下有事?”宝相龙树看着师映川平平无奇的脸,语气温和道:“我的听月楼还少一个主人,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师映川听得满头雾水,皱眉道:“阁下的话,我不明白。”宝相龙树也不恼,很耐心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可愿意做我的平君?”
这话可就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世上偶尔也有男子之间结成婚姻的,这个叫宝相龙树的陌生家伙,居然是在求亲?师映川当场目瞪口呆,哪怕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了,如果说自己生得像那左优昙一般绝色也就罢了,绝对不排除有人一见倾心的可能,可偏偏自己就是个扔进人堆里便找不出来的水准,这个宝相龙树莫非眼睛不大好用?一时师映川缓过神来,脸皮抽搐,有些难看地笑了笑,退后一步,道:“……阁下是在跟我开玩笑?”
宝相龙树笑了,他用了少见的耐心,最温和的语气,凝视着面前的人,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听月楼还少一个主人,你应该去那里。”师映川十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半天后才确认这人似乎说的是真的,不由得眉头一挑,干巴巴地道:“我实在想不到我有哪里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宝相龙树被这话逗得微笑起来,他毫不遮掩自己的那种痴迷和占有欲,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定要带你在身边才好。”师映川有些受不了对方那平静中泛出灼热的目光,暗想此人果然口味独特,干笑道:“抱歉,没兴趣……我师父叫我回家吃饭。”说着,就要上车,宝相龙树见状,表情一正,右手探出便向师映川而去,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想将对方拦下。
却没曾想只听‘嗤’地一声,宝相龙树右臂上的袖子突然裂开,仿佛被什么割裂似的,露出一段光洁匀称的手臂,宝相龙树神色一变,却不退反进,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师映川剑气既出,反手就已拔了宝剑出鞘,低喝一声,挺剑直刺,眨眼间二人便分了开来,宝相龙树轻抚右臂上的裂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正色道:“好俊功夫。”师映川也暗暗感叹于此人武功之高,不想惹麻烦,因此肃然道:“阁下莫要纠缠了,我是不会跟你去什么听月楼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庸小子,当不得阁下青睐。”
宝相龙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越发觉得说不出地喜欢,明明是毫无特色的一张脸,可偏偏对自己就是有着莫名的吸引,无关男女,无关年纪,无关容貌,他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种强烈的愉悦,师映川被宝相龙树的目光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来自山海大狱。”宝相龙树忽然说道,他看见师映川的眼神明显一动,于是就笑了,和气地道:“阎罗狱主乃是家父,你若随我回去,那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宝相龙树办不到的事情,不是很多。”
师映川顿了顿,忽然灿烂一笑,道:“不劳费心,我师父办不到的事情,也不是很多。”紧接着就正色道:“那么,就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师映川,断法宗第十九代剑子,阁下若想带我回去,只怕不行。”
此话一出,不但远处那中年人脸色登时一变,宝相龙树亦是一顿,既而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原来是白虹宫主人,难怪。”师映川收剑回鞘:“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宝相龙树微微垂眸,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唇边却出现了一丝淡弧,道:“当然,剑子请。”师映川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开始赶路。
车厢里,左优昙方才已经听见外面两人的对话,知道了买下自己的这人竟然是如此身份,眼神就有些复杂,师映川把剑放下,道:“现在我们回断法宗,以后我也并不拘着你,你可以在属于我的那座峰头上自由活动,但是我提醒你,不要想着逃走,我为你耗费了一颗造化丹,绝对不能做赔本生意。”左优昙听了,只是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我不会逃,你可否将这铁链解开?我不想像奴隶一样戴着这种东西。”
师映川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于是也没拒绝,取出老者交给他的那把钥匙,给左优昙打开了脚上的铁链,顺手扔到了车外,左优昙蜷起腿,安静地坐着,露在外面的手、颈、脸都是白皙若玉,面目姣秀无伦,师映川看着这人,赞叹道:“像你这种模样,漂亮到这个地步,不管男女都算是祸水了。”本来他对自己掏出去的那颗造化丹还觉得肉痛,不过现在转念一想,便自我安慰起来:一路上可以看着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倒也不错——即使美人是个男的。
左优昙听了,却没有反应,眼神沉寂如晦涩的潭水,师映川忽然说道:“你可不要指望我去买你的亲族,我现在可没多少钱了,再说我也不可能养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左优昙突兀地漠笑了一下,道:“我四姐和十六妹已经死了,至于其他人,与我也没有什么亲近可言。”
马车走了一阵,师映川探头向外看去,那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但宝相龙树却骑着马就跟在几丈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师映川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忍不住扬声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莫非你想跟着我回断法宗不成?”
宝相龙树策马赶上前来,安然而笑,目光熠熠道:“有何不可?”师映川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道:“这位大哥,算我求你了行吗,你回去罢。”
宝相龙树见他唉声叹气的样子,只觉得可喜可爱,直想要伸手摸一摸那张肤色微黄的脸,那肌肤还偏黑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晒的,但就是这么一张说不上丑但也绝对不美的脸,看在宝相龙树眼里却有亲近欢喜之感,不禁微笑道:“当初周朝皇帝以十八城请上一代剑子与周太子晏丹叔相见,结为永好,我如今若是用十九城作为定礼,你可愿意做我的听月楼主人么?”
师映川皱眉道:“那晏丹叔被一剑斩了一条手臂,你也想如此?”宝相龙树温言道:“你斩不了。”师映川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我眼下确实斩不了,但我师父能。”说罢,一缩脑袋,回车厢里打坐,再不理睬对方。
刚坐下,车窗的帘子却忽然被人掀开,宝相龙树的面孔出现在帘后,神色温和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想陪你走一路罢了。”师映川面色尴尬地看了左优昙一眼,赶紧把车帘拉下,左优昙眼见这一幕,也惊讶于那宝相龙树的行为,师映川尴尬道:“……这人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了,估计是魔怔了。”
等到天快黑时,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师映川和左优昙下了车,要了一间上房,那宝相龙树也跟着进了客栈,要了隔壁的房间。
很快饭菜就送进房里,师映川也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他吃了几口,见左优昙却不动筷,就抬头问道:“怎么了?你不饿?”左优昙只是垂目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胃口。”
师映川无奈道:“快点吃罢,我可不想带个病恹恹的美人上路,就算这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也凑合着把肚子先填饱了再说,不要太挑剔。总之呢,我买你虽然不是非要把你当牛马使唤,可也不是给自己买个爹供着,这一点你要清楚。”
左优昙不吱声,师映川见了,也懒得再管,索性自己三下两下地吃饱了,又叫店伙计烧热水洗澡,他洗完澡换了干净衣裳,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打坐,左优昙则坐在桌前对着蜡烛发呆,一时想起国破家亡的处境,忍不住眼眶红了,却强压着不肯落下泪来。
没过多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师映川睁开眼,见那左优昙还在发呆,只得暗叹一声,自己下床去开门,只见门外宝相龙树身姿笔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师映川无奈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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